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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不是结束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沈流年      发布时间:2023-06-18 09:05:30      字数:7214

  从西藏回来后,我闷闷不乐了很长时间,心情一直处于很低落的状态,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杨栾凡很是通情达理,看见我焉儿吧稀的样子,主动给我批了十天假期,让我调整好状态再去上班,免得我“这颗老鼠屎影响大家上班的积极性”。饶是这样说,我仍对他顶礼膜拜,只差没五体投地,如此纵容员工的上司可不多见。徐俊峰的骨灰没有运回老家,而是安葬在西藏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王与珩同样没有回来,仍是经营着她的格桑花客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徐俊峰只是出去巡逻了,而她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我没想到自己的心境竟是如此黯然,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十足的宅女,总觉门外已没有我想要找寻的东西,我要寻的一切都在我的心里,缠绵着滋生着,不知那一天会将我包裹成一个茧,从此与世隔绝。淅淅沥沥的雨一下就是半个多月,雨水顺着墙缝渗透进来,窗台上都有了霉变的痕迹,人也跟着长了毛发了霉,内心的荒芜像长满了野草的坡,我就这样窝在屋子里一日日颓废下去,听着滴滴嗒嗒的雨声,遥想着下雨的天气,若是以往,定会择一隅,邀二三好友,温一壶老酒,隔帘听雨声。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九月中旬,收到张静静的明信片,她用EMS给我寄的,里面除了明信片,还有一张粉红色的信签。明信片其实是一张相片,她和一位男子相拥而立,背后是大片大片的胡杨林。秋天的额济纳,胡杨林如潮如汐,斑斑斓斓地漫及天涯,汇集成金色的海洋。每一棵高大的胡杨树冠枝头,间或又有浅绿、淡黄的叶片在闪现,错落有致,色彩缤纷。秋风乍起,胡杨金黄的叶片,飘飘洒洒落到地面,大地如铺金毯,辉煌而凝重。张静静穿着红色裙子,微微卷曲的长发随意飘扬,如她脸上明媚的笑颜。张静静人如其名,典雅素静,很少穿诸如红色等鲜艳服饰。殊不知,红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张扬,反而让她有种热烈而炫目的美丽。身边的男子金色微卷的头发,皮肤白皙透亮,泛出瓷器一样的光芒,蓝色眼睛里盛满了水一样的柔情,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依然遮挡不住身上的优雅和贵气。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明媚张扬,一个帅气硬朗,真的非常养眼。
  粉色信签上是张静静的娟秀小楷。“小年,当我抽身而退时,才知道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每个人都曾经把青春纺织成丝网,里面打了无数个结,有些结可以解开,有些结却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现在回过头来,发觉人生的贪、恋、痴、嗔本是常态,我不过守望了一段岁月。如今,我走出来了,发现了更好的风景。”
  “张静静你不仅发现了新世界,还顺带着捡了一个洋女婿?!”我迫不及待地发信息过去,心里仿佛有一朵花溢了出来,连日来的阴霾因着这个消息慢慢消逝,身体里颓废的部分开始复活。
  “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很多时候,我们跳出自己为自己画的牢,换一种活法,或许没什么不好。小年,我不管你选择谁,我都希望你幸福。”张静静的语气轻快,如枝头俏立的鸟雀,婉转得惊扰了院子里的满池春水。
  “静静,我还是会坚定地选择陆以墨,也许你会骂我没有良心。初心易得,始终难守。这么多年,陆以墨已经像一颗钉子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曾经试着将它连根拔起,心也跟着空了。”我又将一连串的文字发过去,内心真实的想法不再隐瞒,也无法隐瞒。
  “我明白,我了解。我完全尊重你的选择,你和陆以墨的婚礼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千山万水都会赶着回来。顺便还会把弗兰克带回来,对了,他叫弗兰克,很普通的外国名字。”张静静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对话框里分享的喜悦还在漫延。
  “我相信你的眼光,张静静看上的东西,必定是一块美玉。静静,这真的是我这个月听到最开心的事。你知道吗,徐俊峰出事后,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陆以墨说我成天宅在家里,都快变成霉干菜了。”
  “俊峰的事,大家都替王与珩惋惜。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乎。我们都要往前走,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小年,你也要快乐。”
  因与张静静的聊天,我阴沉如水的心事终于被阳光晾干,那一缕光亮透过窗户照在身上,久违的太阳从雨后的墙角探出了头,我收拾整理着旧日心情。陆以墨端着咖啡进来,看到我笑弯的眉眼,顺势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张静静,你还有印象吗?”我喝了一口咖啡,唇齿间都是咖啡的醇香,“曾经是陈洛尘的仰慕者,她等了他很多年。结果,突然之间顿悟了,前段时间去新疆旅游,遇到了心仪的男子。”
  “佛家有云,你什么时候放下,你就什么时候没烦恼。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作茧自缚。不过,年儿。”陆以墨话锋一转,“我得感谢你的执念,这么多年没有放弃我。”
  “陆以墨,你真的打算和我一直住在这里吗?”我并没有觉得四合院不好,只是陆以墨的事业重心不在W市,陆念北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她应该接受更好的教育。
  “只要你继续住在这里,我就会一直陪着你。杨绛先生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是家,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想说,年儿,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陆以墨双手环抱住我,淡淡的烟草味道裹满全身,闻着让人安心。
  “陆以墨,咱们结婚吧。”我似是无意道。
  “嗯?”他似是不敢相信,扳正我的身体,凝望着我的眼睛,“你说真的?”
  “真的,我想要个家,陆以墨,你愿意给我一个家吗?”我深深凝望着他,眼里有泪光在闪,一个人在风浪里飘泊久了,突然就想找个港湾停泊。
  “我当然愿意。年儿,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陆以墨深情凝视着我,眼睛里同样有泪光在闪,“年儿,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竭尽所能给你我所能给予的。”
  我特意去了W市医院,有很多话我想当面和陈洛尘说清楚。正是上班时间,我没有打扰他,而是坐在候诊室等他。今天是他坐诊,就诊的病人很多,我排到了最后。我倒也不赶时间,反正今天给杨栾凡请了一天假,正如他所说,我这半年把近五年的假期一次性请了,“也不在乎你多请一天还是少请一天”。我对他抱歉地笑,毕竟拿着不薄的薪水三天两头翘班实在有点不地道,宽厚大度如杨栾凡,我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底线。候诊室墙壁上挂着很大的显示屏,上面滚动播放着病人的名字,旁边还有出诊医生的简历。我看见上面显示着,陈洛尘,毕业于S医科大学,曾经师从于古城医院胡立华教授,现任W市医院骨外科副主任医师。没想到我居然挂了一个专家号,我看着陈洛尘的简历,想像着他被荒废的几年...不然,他现在应该处在更高的位置。对于陈洛尘,我终是辜负了。
  看到坐在就诊台前的我,他微微有点讶异,“小年,怎么是你?”
  “想当一回你的病人。”我将手腕递过去,“近几日头昏,食欲不振,提不起精神,走路都没有力气。”
  “脉搏正常,血压正常,脸色红润。”他将我的手打落,“别没病都被我瞧出病来了。我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陪我去体验一下医院的餐厅文化?”
  “好啊。”我笑起来,坐在候诊室几个小时,就为了和陈医生吃顿饭。
  陈洛尘将白大衣脱下来,里面是蓝色T恤和黑色裤子,身材比例很好,没有一丝赘肉。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我和他并肩从医院走出来,来往的人都望着我们,认识的同事和他打着招呼,他笑着点头回应。我望着他的侧颜,陈洛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长相帅气,性格阳光,脾气温和,在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缺点。而这样的人却被我一再辜负。
  医院的餐厅被分隔成小小的包间,比起空旷的大厅,有了一定的私密性。我轻叹了一口气,我来找陈洛尘并不是和他吃饭这么简单,若是在公共场合,有些事情只怕真的难以启齿。他给我端来了食物,餐盘里满满当当,红烧排骨、干香肚丝、麻婆豆腐、卤香猪蹄,都是我爱吃的东西。我是食肉动物,无肉不欢,面对着堆成小山似的餐盘,我却吃得很文静,这一点都不似我的风格,美食当前,我哪一次不是风卷残云?
  陈洛尘突然停下筷子,看着我说,“小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吃饭的情形吗?”
  “嗯?”我望着他一脸迷茫,不知他所云什么。
  “你肯定不记得了。那是我到古城的第二年,为了能有机会见到你,我故意说我不会五笔输入法,让你有空时教我。你没有推辞,周末的时候就来医院教我。事后,我请你去医院的巷子餐馆吃饭,你似是不好意思,一直埋着头吃东西,整整一餐饭吃下来,我都没见你抬起头来。”已经很久远的事情,陈洛尘却似在说着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那时你的话可真多,像只八哥,一直不停地说。我本来挺紧张的,被你东拉西扯一番,都忘记紧张了。”在陈洛尘的提醒下,我想起来了。陈洛尘经常到古城国际学校来玩,某次他听说我五笔输入法很娴熟,就让我教教他。天知道,那时我电脑打字的水平也很差,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几分钟也打不出一个字。到了他那里,他找各种话题与我聊天,直接把输入法的事抛到了脑后。
  “我记得你当时说,你的皮鞋擦得真亮,可以照出人影子来。我是怎么回答的?”陈洛尘的眼睛亮晶晶的,望向我的时候,熠熠生辉。
  “你说男女生见面时,男生会盯着女生的脸看,所以女生都会把心思花在脸上;而女生通常会很紧张,一般都会低头盯着男生的脚看,所以男生才会把皮鞋擦得锃亮。”我笑起来,这是什么鬼逻辑。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陈洛尘经常会约我和他一起吃饭。其实并不熟谙,却自然而然地,有种安顿。他是爱说话的人,周围人来人往,说些什么都已经忘了。陡地惊觉,空空落的大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不约而同都静了下来,仿佛每一呼吸都有呼应,暗潮一般在我们之间流动,渐渐熟悉起来。后来,我总会在古城的各个地方偶遇他,我一直以为是巧合。
  陈洛尘照例东拉西扯,从国内到国外,天上到地下,海里到空中,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不停地说,像个天生的演说家,旁边的人只有倾听的份。我只得像个虔诚的倾听者,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演讲,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来的时候想好要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时间到了,他赶着去上班,我只得摇头苦笑。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一封同城快递。我没有购买东西啊,谁会给我寄快递呢?我犹疑着拆开盒子,里面静卧着一颗粉红的珍珠。正是那次和陈洛尘阴差阳错在Q市,我和他从蚌壳里拆出来的那颗珍珠。旁边还有一封手写的书信。“小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只身前往非洲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其实我很胆小,连当面跟你告别的勇气都没有。我参加了世卫组织的援非医疗队,那天和你在医院餐厅吃饭时,申请就批下来了。我本来想告诉你,又不想破坏良好氛围。如果我们三个人是一个僵局,总要有个人退出来打破困境。我还记得当年,你躲在学校楼顶哭泣的模样,像一枚孤独的叶子无依无靠。这么多年,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后,想要为你遮挡风雨.....如今,你并不是无人可依,陆以墨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郑重将你托付给他。你一定要幸福啊,才不枉费我的成全……”
  我望着那颗粉红的珠子,眼泪一颗一颗滴落下来,滴落到珍珠上,隔着透明的玻璃,往事没有界限。其实我一直没有跟陈洛尘说,他给我提东西的那次并不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我到古城后,有一次重度感冒去他工作的医院,正好看见他和几个同事坐在医院的长条椅上闲聊,正午的阳光照着医院斑驳陆离的老墙,墙壁暗香浮动。他在人群中特别显眼,眼睛如暗夜里的星辰明亮耀眼,肌肤很白皙泛着如瓷器般的光芒,鼻梁挺直带着好看的弧度,黑色头发又柔又亮,闪烁着熠熠光泽,特别是微笑起来时,洁白的牙齿让人想起电视上广告牙膏的男主角。只一眼,我就认出他就是上高中时我在楼顶遇见的那个男生。按理,我应该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毕竟,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幸事。彼时,貌如丑小鸭的我实在没有勇气过去和他打招呼。人群中,他那么耀眼,如夜空中最闪耀的星星。
  漫过往事的尘埃,沿着虚掩的门,岁月承载着美丽末端的灰烬,繁华过后,时光在此搁浅。我和陈洛尘之间,隔着蓊蓊郁郁一肩的季节,却无法完成拥抱。流年中,我们回不到从前,只有擦肩而过的美丽。内心深处某处地方狠狠地痛了一下,陈洛尘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成全我的幸福。我抬起头来,望着天上悠悠移动的云,陈洛尘完成了他对于我的守护,此刻在世界的另外一端,是我目光无法触及的远方。事到如今,我们终究天各一方。只是,仰望天空时,仍然会想起曾经有个少年在我哭泣时,默默地陪伴在身侧,还会在我弄脏裤子时将校服脱下来递给我,还会将一颗硕大的珍珠藏在蚌壳时故意让我找到,更会在我孤苦无依时陪伴左右不离不弃。岁月太深,我们就这样曲折蜿蜒地转向了不同的轨迹。陈洛尘燕子一样飞走了,留下我守着一辈子的沉重。此去经年,关山阻隔,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到他的只言片语,只能远远地默默地看着头顶的天空,然后用所有时间来想念。
  半年后,我和陆以墨举行了婚礼,陆晚晚在我耳边轻笑,“沈流年,你终于还是相信了我的基因学。我保证,你的孩子会有一半的几率长得像我。”
  我使劲在她腰上掐了掐,“陆晚晚,从你把陆念北托付给我的那天起,你就是别有用心,早就把坑挖好了,就等着我来跳。我还傻乎乎的,伸着脖子让你砍。”
  她嘻嘻笑着,“这个坑不是火坑,是幸福的天坑,你等着好好幸福吧。亲爱的嫂子,我等着你给我生一个足球队的侄男侄女,北北也念叨着要当姐姐,你和我哥赶紧努力努力,别让我们等太久。”
  我说不过她,只得又往她腰上拧了几下。她笑着躲到陆以墨身后,我伸手想拎她的耳朵,陆以墨将我的手捉住,我只得温顺地靠在他肩头,陆晚晚笑吟吟对我扮着鬼脸。你在闹,我在笑。此时,我才感悟到了幸福的真谛,那些可爱的瞬间,无论好的坏的,都有人分享。等到我们老得不能动时,还能在摇椅上轻轻与你耳鬓厮磨,在老去的人生里互相温暖,听风唱着歌走过窗棂,品雨打芭蕉的从容,看花轻轻开放的容颜。
  张静静果然如她所说,从遥远的新疆赶了回来。过去的半年时间,从南疆到北疆,她基本把新疆游了个遍。每到一处,她都会给我寄几张相片回来。有时,她站在一大片胡杨林中,秋天的胡杨很美,金黄色的色彩绵延几十公里,张静静穿着红裙,在一大片金黄中,张扬而热烈。有时,她站在天池边,深蓝色湖面倒映着雪白冰峰的清澈,风是蓝的,天空是蓝的,阳光是蓝的,湖水也是蓝的,她是妩媚的,幽蓝深遂的湖水像是她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身边的男子。有时,她在可可托海策马扬鞭,青翠的草长满了山涧峡谷的每一寸土地,似一片崭新的绿色地毯铺满大地,红的黄的紫的野花点缀其中,仿佛在绿毡上镶嵌着许多星星。如她所说,青春是短暂的,她要在青春即将消逝时,策马扬鞭与红尘作伴,对酒当歌才知人生几何。
  “这就是弗兰克,我无数次给你提到的洋鬼子,终于见到真人,激不激动,开不开心?”张静静大笑着和我拥抱。
  “张静静,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新疆之旅当真收获满满,不仅洗涤了心灵,还收获了爱情。你这步真是走对了,我打心里为你高兴。”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同喜同乐。”她拉过弗兰克的手,“这是我经常向你提到的沈小年。”
  “嗨,你好,我是弗兰克,祝你新婚快乐。”他用鳖脚的普通话和我打招呼。
  我笑得前俯后仰,“张静静,你这汉语老师一点都不称职。”
  王与珩抱着孩子来的,是一个壮实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圆嘟嘟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想拧一下他脸蛋上的肉肉。他特别爱笑,也不认生,谁抱他都不哭,嘻嘻笑着,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大堂里,让身边的人也受了感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给予最平实的温暖,明媚了这荒芜的季节,治愈人间一切疾苦和烦恼。
  “他叫宁安,我希望他长大了跟他爸爸一样,能够守护人间安宁。”王与珩亲吻着宁安的脸颊,宁安咯咯笑着,小身躯在王与珩怀里扭来扭去,似一只活泼的小扒鼠。
  “肯定会的,珩珩,你真勇敢,也特别坚强,宁安长大后一定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守护妈妈,也会守护一方安宁。”我接过王与珩怀里的宁安,细细地抚摸着端详着,孩子吃饱了满足地睡着了,嘴角都溢出笑意。我抱着这么个小人儿,心都要融化了。特别是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听着孩子扑哧扑哧的心跳声,整个人都沉醉了。
  “以为结束,却是起点,我的人生因为宁安的到来,进入另外一个阶段。我现在不仅是我自己,更是宁安的妈妈。”因着宁安的到来,淡化了王与珩眉眼间的忧伤,她的神情因着这一份温柔,散发出母性的光芒。
  我使劲和她拥抱,“珩珩,宁安就是上天给你的礼物,是来抚慰你的精灵。你并不孤单,我会和你一起守护宁安,让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嗯。”她笑着,泪旋于睫。经历过阴霾的天空,那一缕拔开乌云的阳光才最珍贵,我们又迎来了人生的另一个起点。
  晚上,我坐在灯下查看礼品时,一个非洲寄来的包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三两下拆开,里面是一把象牙雕刻的梳子,白玉一般的颜色,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绮丽的色彩。旁边还有一张粉红色的便签,里面只有廖廖数语:人未到,祝福到。这把梳子赠予你,就如我曾经守护你的那些岁月。余生,我会在遥远的天边继续祝福你。
  泪,再一次涌了出来,我终是收到了他的祝福。这么多年,从春天到秋天,除了时间,我们都没有改变,只有想要的幸福,永远留在我们没有开始的地方,如同几十年的人生,从青春娇媚到鬓泛霜华,那些如花的秘密全部都留在了过去。未来,在某个谴倦浓郁的午后,或是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遥望着天际,想到那些守护与被守护的过往,心里仍会涌起暖意。那么多那么多的曾经,温暖了整整一个青春的荒芜。
  “哥哥,就让我叫你一声哥哥吧。”我对着梳子喃喃自语,“我们是两滴失散的雨水,来自同一朵云,可是在坠落的时候却没有牵牢彼此的手。我一直希望能有个哥哥,虽然我一直没有说明,但在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当成亲人了。如今天各一方,我们都要学会珍重,为自己也为自己爱的人。”
  抬头望月,月光如媚。云随着月移动,月和云窃窃私语。风轻轻地撩起我的衣角,像个顽皮的孩子,直往怀里钻。远处灯光迷离,每一盏灯光下都有一个故事发生,或悲或喜,或愁或哀,或笑或泪。而我终究是幸运的,兜兜转转,百折千回,不管来路多么崎岖,蓦然回首时,那人还在灯火阑珊处,我们没有从时间里走散,还保持着最初的心动和感动。陆以墨走进来将我紧紧地搂进怀里,窗户玻璃上倒映着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虽然不能一同浪迹天涯,红尘作伴,但我们可以享有每个美丽的清晨和黄昏,我们可以执子之手走完漫长的人生之路,温暖踏实的感觉涌上心头。此刻,我愿意将我的真心放在你手中,携手走过一生一世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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