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第十六回
作品名称:九九女儿娇 作者:半川柚子 发布时间:2023-06-15 12:45:32 字数:5696
第十五回玩虚情商议厚嫁女设假计暗中巧离寨
此次大火,老十七家损失惨重,日子还得过,各家各户出物的出物,兑钱的兑钱,给粮的给粮,帮工的帮工,很快又盖起了三间草房。这就是大家族的好处,众抬一轻,再难迈的坎,搭把手就过去了。但灾难不会因你的家族人多势众而绕开,尤其是算命先生的预言,更令人担忧。
族里的长老们不得不重视起算命先生的话,开始为整个寨子的安危着急起来,李佩显看准火候,把大家召集到祠堂议事厅来商议。因商议的事情过于沉重,议事厅里的气氛也显得有些沉闷压抑,李佩显见各门的长老都已到齐,呼噜噜紧吸两口,将水烟袋递给旁边的丫环,吭吭两声清清嗓子,说:“今儿召集大家来,我不说,都知道是为了啥,这事吧,我跟你们一样,本以为只是算命先生顺嘴胡磕嗒的,压根就没放心上,谁知,真应验了,这就不能再大意了,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不伤害庄儿,又能让寨子免去灾星,这事关系到咱每门每户,大家都说说吧!”
议事厅一片沉寂,说什么呢?李军年在世时,对大家那么好,做了那么多对寨子有益的事,都忘了吗?当然没有!这些年,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明镜似的,将李佩显的所作所为与李军年一比较,啥都清楚了。现在李军年一家都没了,只剩李云庄这一棵独苗了,你还想跟铲牛屎一样一锨铲出去?每个人都在拷问自己,拷问自己的良心。
不能这样凉场,李军营清清嗓子,说:“我说两句,这庄儿跟我应该算是更近一门的侄女,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心疼归心疼,咱还得以大局为重,商议出一个处置办法。算命先生说的办法毒,不可取,族长菩萨心肠,也不会同意,我看可以给庄儿找个婆家嫁出去,不知大家意见如何?”
“这个办法好,闺女家早晚要嫁人,给庄儿找一个好婆家,也算是对她九泉下的爹妈一个好的交代,也是一种安慰,我看行!”
“我看这事宜早不宜迟,迟了,对方知晓了庄儿是个妖人,谁还敢娶?”
“这婆家要找远一点,近了,日后被人知晓了缘由,还不骂咱李家寨缺德?”
“我看你们这就是缺德,一个个净想着自己,净想着赶紧把庄儿送走,你们谁真心为庄儿想过?”一直闷头吸烟的老四哥,在鞋底子上叩掉烟灰,将烟袋绾巴绾巴插进腰里,说:“庄儿幺姑没爹没妈了,我们做主给她找婆家,就要找一个好婆家,再置办一些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老四哥是西坡的大门后人,辈分低,一把胡子了,许多娃娃都叫哥,他还得管许多娃娃叫爷叫叔,可他为人正直,处事公道,德高望重,在寨子里说话很有分量,就连族长李佩显也要让他三分。
今天的事,李佩显原没指望老四哥能站出来替自己说话,更没想到最有威望的老四会如此说,老四哥这样说了,事情就更好办了。李佩显有些激动地站起身看了看大家,声音颤颤地说:“老四说的极是,我们要对得起军年侄子,也不能委屈了庄儿,更不能让外人小看我们李家寨,这事大家谁还有啥意见?”
老四哥发了话,谁还有啥可说,便纷纷表个态。
“没意见!”
“没意见!”
“我看这样行!”
“咱替军年嫁闺女,没说的,要嫁就要嫁得风风光光!”
一直闷头抽烟的李军义,站起来说:“我说点意见,大家都知道,军年在世时,我俩最要好,庄儿跟我自己闺女一样,我会给庄儿置办一点嫁妆,我想说的是,庄儿是孤儿,族长就是寨子的当家人,自然也应给庄儿置办一点嫁妆,而且应该置办一套漂漂亮亮的嫁妆!”
李佩显说:“军义说得在理,即使军义不说,我也会这么做,这一点,请大家放心,我会像打发我亲闺女桂花一样打发庄儿!”
李军营说:“族长历来说话算数,不会吝啬那几个钱,大家只管放心!”
会场一阵沉默,顿了一会儿,李佩显说:“如果大家都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具体交给军营侄子去操办!”
李军营赶紧说:“我一定让族长满意,让大家满意!”
李佩显说:“这事暂不要声张,以免半路出岔子,今儿就到这儿,大家散了吧!”
商议李云庄的事,李云庄却一点也不知晓,此时此刻,她正坐在阁楼的房间里琢磨着那怪火的事。到底是在向谁传递信息呢?方圆都是大山,只有十里之内才能看到那烟,十里之内跑去传信,也就半晌功夫,何必要用这种方式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地方直线距离在十里之内,却是很难去到,或不宜去。对,芦山寨!此山距李家寨直线虽在十里之内,却因山高路险,一天也难上去,何况那是土匪的老巢,把守严格,无缘无故根本上不去。难道他们真与芦山寨的土匪有联系?如果属实,自己一家遭劫杀可能就是芦山寨土匪所为。不管怎样,自己都应上一趟芦山寨。
去芦山寨要有一个理由,否则很难走出李家寨。当然,李云庄硬要出去,李家寨谁也拦不住,问题是她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这就需要讲究一点策略,寻求一个好办法,最好有人能把自己接出去或劫出去。
谁能充当这个人呢?李云庄想到了七叔。七叔要接,也得有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她找不来,七叔肯定也找不到,那就只能是别人。李云庄又想到一个人,就是上次救自己的那个白衣男子,可对方姓啥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咋让人来呢?办法还有一个,假借白衣男子的名义自己把自己劫出去!想到这儿,李云庄有些激动,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太阳挂在中天,云贵嫂还没有送来午饭,李云庄只能慢慢地等,慢慢地熬,把时间熬过去,把月亮和星星等出来。等是焦急的,熬是难受的。但要干大事就必须得耐得住等,经得住熬,把自己熬得像胶一样黏,沾哪儿都行,沾啥都中。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就没了,这当然是对李军营说的,他还没想好李云庄的婚事是采取暗中约定还是明媒正娶哩,天已黑定了,真是急死人。李云庄却是在熬,那太阳像烧红的鏊子,快把自己炕干了,烙糊了;那晚霞像谁又加的一把火,干脆把自己烧着了,云贵嫂才送来晚饭,月亮才步履蹒跚地走出,那些星星才像喜欢听故事的娃娃一样跑出来。
终于等到了月升中天,李云庄蒙了面,悄悄跳出窗子,悄悄去柴房搬来梯子靠在寨墙上,又悄悄走回来,从楼梯爬到阁楼门口。李云庄的脚步叩响了木楼梯,也叩醒了那个正打瞌睡的守门家丁。“谁?”那家丁惊恐地喝问一声,不待起身,便被李云庄轻轻一掌砍在脖颈上,昏倒在地。
李云庄打开房门,照着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就是一阵拳脚,乒乒啪啪,制造出一阵混乱的打斗声,当然也会留下一片混乱的场面,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呼救:“救命啊——!抢人啦——!”
大房子里的人被惊醒,一个个慌忙披衣起床,点火把,找家什,待举着火把,挥镐舞锄,出来追赶时,李云庄的呼救声已到祠堂后面的寨墙那边。众人循声追至,见有梯子,赶紧爬上寨墙。寨外荆棘茂密,灰蒙蒙一片,哪里还有劫匪和李云庄的影子,只听得李云庄的呼救声渐行渐远,渐远渐弱,淹没在微微的风声之中。
第十六回小喽啰幸捉女大侠李云庄戏逗大当家
踏着淡淡的月光,沿着曲曲弯弯的傍河小路,李云庄匆匆往阳河上游赶去。冬天是枯水期,上游会搭建一些小木桥,或置放一些踏石,方便行人过河。李云庄是习武之人,腿脚麻利,鸡叫二遍的时候,便越过阳河,赶到芦山寨脚下,东方刚刚露白。
芦山寨在西南边,离阳河镇十里远,是一座奇山,其形如一把太师椅,四面陡峭如刀削斧劈,根本无法攀登,只有一条峭壁上的蚰蜒小道通往山寨,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那椅座处低凹,又有一泉,形成一沼泽,生出一大片芦苇,春夏芦丛一片葱绿,秋冬芦花一片雪白,十几里远也看得清楚,便被称作芦山。后来,山上有了土匪,砌石为墙,筑墙成寨,得名芦山寨。
李家寨在阳河镇西北,与芦山寨互为犄角,二者直线距离不足二十里,却要走大半天方能抵达,因不能走渡口,李云庄又绕了道,不免有些困乏,抬头看看天色尚早,便靠着一棵大树打盹休息。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很快进入梦乡。
李云庄沿着那条蚰蜒小道攀援而上,突然两个小喽啰跳出来挡住去路,大喝一声:“何人如此胆大,竟敢擅闯山寨?”
李云庄上山报仇心切,哪容得两个小喽啰挡了自己去路,也不答话,上前就是一阵拳脚,不待两人回过神来,一手一掌,便将两个喽啰打倒在地,继续往山上走去。
早有人报于寨内土匪头子,李云庄来到寨门时,那匪头已等在那里。只见那人头勒一方红巾,腰围一只豹皮,脚蹬一双野猪皮靴,双手横握一杆铁柄长枪,将寨门口挡个严实。见李云庄走来,那人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本大王不杀无名之辈!”
李云庄哪里吃得他这一套,厉声回道:“我乃李家寨李云庄是也!”
那自称大王的人喝问:“我与你今日无怨昔日无仇,为何要擅闯我山寨?”
李云庄又厉声道:“你难道忘了十年前那场血案,我今儿就是为取你性命替我爹妈报仇而来,知趣的快过来受死,免得你姑奶奶动手!”
“你一个毛丫头片子,竟如此口出狂言,看枪!”那人话落枪至,径直刺向李云庄的胸口。
你个小小蟊贼,也敢小觑你姑奶奶!李云庄艺高人胆大,眼见长枪刺来,也不躲闪,只轻轻一拨,借势一拽,那长枪已换了主人,不待那人明白是怎么回事,李云庄又回手用枪柄轻轻一磕,噗通!那人应声倒地。
李云庄见那人倒地而亡,扔下手中长枪,噗通!跪倒在地,向着李家寨的方向连叩三个响头,喊道:“爹,妈,庄儿为你们报仇了!”
话音刚落,那人竟又站了起来,一条长鞭在手,挥舞抽来,李云庄猛地一惊,醒来,顿觉双手双脚一阵阵勒疼,睁眼却见自己早被人捆了手脚,几个土匪怪笑着站在面前。
李云庄自跟随玄真师父习武以来,哪里受过被人捆绑之辱,正要运气发功挣开捆绑,却听一土匪说:“这女子如此貌美,正好将她带回山寨给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
让他们带上山,省了些许打斗,岂不更好!听到此话,李云庄慌忙收住意念,大声呵斥:“你们要干吗?快把我松开!”
另一个土匪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不干什么,只想带你上山跟我们大当家的共享天伦之乐!”
几个土匪打算用一根杠子抬李云庄上山,又觉得太费劲,正犹豫,李云庄说:“解开脚,我自己走,跑不了!”
土匪相互看看,觉得可行,解开李云庄的双脚,却将双眼蒙住,一个人在前面牵牛一样牵着,几个人持枪拿刀在后面看着,慢慢地往山寨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李云庄的蒙眼布被扯下,眼前仿佛一片弧光,令她无法睁眼。一阵适应之后,李云庄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大厅中央,四周坐满了穿着各异的男人,自己正面对着一个铺着虎皮的硕大座椅,上门坐着一个娃娃一样的小人人儿,若不是那一对发光黑亮的大眼睛正色眯眯地看着自己,她还认为那是一把空椅子。李云庄扭头看了看四周,冲着大座椅上的小人人儿鄙视地笑笑,问:“你是芦山寨当家的?”
“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在下正是芦山寨大当家的王洪!”那小人人儿一挺,坐直身子,厉声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芦山寨的领地!”
令李云庄没想到的是,那小人人儿似的王洪,声若洪钟,底气十足,看来是个练家子,不可小觑。李云庄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怯怯地说:“我姓李,大家都叫我庄儿,从几百里外的老河口来阳河投亲,不想到此迷了路,竟被绑上山寨。”
王洪说:“既然上得山来,就别再去投什么亲了,留在山寨做我的压寨夫人,保你今后吃香喝辣,快活一辈子。”
李云庄说:“你这是强抢民女,就不怕犯王法吗?”
“王法?在芦山寨这一亩三分地,我就是王法!”王洪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说:“我从不强抢民女,也从不强迫女人,我的四个过世的女人都是经父母同意明媒正娶过来的,至于你嘛,我也会到府上去提亲,用八抬大轿把你抬上芦山寨!”
“我父母早亡,你上何处提亲,再说你这寨子就那么一条蚰蜒小路,别说八抬大轿,即使背,也不知你能否把人背得上来?”听王洪如此说,李云庄觉得这个土匪头子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又想试探一下他的功夫,便不无羞涩地低声说:“不如你先背我进屋歇息一会儿。”
那王洪不知是计,一听李云庄如此说,心中乐开了花,一跃跳下宝座,欢喜雀跃地走过来,弯腰就背。谁知,竟没背动,赶紧又使出蛮力,依然没背动,这才扭头看着李云庄问:“你咋这么重?”
李云庄嘻嘻一笑,说:“我哪里重,是你个子小没力气,不如换个有劲的人来背。”
王洪说:“整个山寨我王洪说力气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不是我自夸,是我们二当家说的,不信你问大伙。”
李云庄说:“那你快背呀!”
这回,王洪运足了气,铆足了劲,猛地一背,轻飘飘地就背起来了,用力过猛,差点摔个狗啃泥。王洪将李云庄背起来,欢喜地小跑进自己的卧室。
两袋烟的功夫,李云庄一个人走了出来,俨然一副压寨夫人的派头,跨上台子,绕着王洪的虎皮宝座转一圈,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墩墩坐下虎皮,拍拍左右扶手,朗声说:“你们大当家累了,正在休息,要我出来跟大家说一声,快去把二当家的接回来,给我们操办婚礼!”
一个小头目站出来,向李云庄一抱拳,一颌首,问:“派谁去请?”
李云庄说:“我初来乍到,情况不熟,你看着办吧!”
那小头目说:“山寨一下一上需得大半天,只怕今日请不回二当家了。”
“不急,你抓紧办就是了!”李云庄转对众人说:“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众人陆续往外走,李云庄叫住一个年龄大的小头目,说:“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那老者停住脚步问:“夫人有何吩咐?”
“来,坐下说话。”李云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一边往跟前走一边说:“大叔,我看你慈眉善目的,怎么就当起了土匪?”
老者叹口气说:“这里哪个不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上的山,你刚上山,慢慢就全知道了。”
“你能给我说说王洪吗?我想多了解一些他的为人。”
“他也是苦出身,练过童子功,喜欢一个女娃,结果被有钱人抢去了,一怒之下,他杀了那个男人,上了芦山寨。”
“那二当家的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可谓人中龙凤。”提到二当家的,那老者赞美之意溢于言表,不无炫耀地说:“二当家的叫孟喜,原是衙门里的捕头,侦大案,捕人犯,那是人知人赞,可偏偏遇上一个昏官,常常是他前脚把恶人捕进大牢,那昏官后脚收了银子就把恶人放了。一次,他忍无可忍,将衙门放出来的一个杀人恶魔给宰了,结果被官府通缉,才上了这芦山寨!”
“这么说,这山上的人都是好人啦?”
“也算不上啥好人,毕竟都是打家劫舍的,只是跟其他山头的土匪不一样而已。”
“山下传说,几年前李家寨发生一件灭门案是芦山寨所为,是真的吗?”
“不知是哪个龟孙泼的脏水,这么多年了,一直洗涮不净,二当家的经常下山,就是为查探此事。”
“有眉目吗?”
“不知道,二当家的口风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张扬。”
两人聊着话,不觉天色已晚,有人进来点灯,李云庄说:“今儿先聊到这儿,你去吧,一会儿让人把晚饭端进来,我和你们大当家就在这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