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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风 起

作品名称:背城      作者:刘春      发布时间:2023-06-10 16:10:01      字数:6265

  崇祯十一年(1638)深秋。
  大地一片寂寥。庄稼收割已尽,只有枯茬裸露,枯萎的棉秸、玉米秸还在风中摇晃。已是傍晚,几股旋风突起,旋转着,扫过平原,进入林子,树木呼啸,叶子横飞,纷纷落下,一团团枯草滚起。突然,旋风匿去,不见踪迹。早秃的树木,落了几只老鸹,不时“哇哇哇”叫着。树下,是一片坟茔。草木茂密,荆棘丛生,一条蛇蜿蜒穿过草丛,停下抬头,信子吞吞吐吐,探着什么,又摆动身子没入坟地深处。忽然,老鸹飞起,狐鼠乱窜,一阵马蹄声急促驰来。林子边旁,是官道。官道上,尘土飞扬,马蹄扬尘,遮住马上的人影,只听到马鞭“啪啪”的声响。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大明朝就像一艘破漏不堪的船,风雨飘摇,随时就会沉没。
  崇祯皇帝即位以来,显露出从容不迫和杀伐果断的魄力,但也暴露了他刚愎自用、心胸狭窄的性格。他接的这是个烂摊子,外面看着很风光,内里已经千疮百孔。大明内忧外患,朝廷君臣猜忌,上下离心。
  早在五月,满清皇太极提出与明朝议和,并声明:“若议和不成,夏秋必有行动。”就当时形势看,与满清议和是唯一正确之途。崇祯也犹豫不定,遂密与兵部尚书杨嗣昌、辽东总监太监高起潜商议。杨嗣昌是个明白人,假如不能剿平内乱,两面作战,腹背受敌,顾此失彼,几无可胜把握。沉思之后,他分析道:“满清军力大约20万,看去不多,但都是精兵,战力强悍;我军虽有60万,但分布于边防各处,而真正能打的,集中起来也只有20余万。就目前来看,边防关隘拒险而守,若指挥得当,当无大事。不过,要剿灭流寇,也需大量军队调遣,才可保后方无忧。依臣之见,攘外必先安内,若能缓彼三年不来,流寇剿平当不难矣。请圣上决断。”崇祯微微点头,默想一会儿说道:“兹体事大,先莫声张。”杨嗣昌说:“圣上所虑极是。首要的是,不知对方所说孰真孰假,有何条件,这些应先摸清才是。”崇祯望向高起潜,缓缓说道:“此事就交给你了。先派人摸清对方底细,再做商量。”高起潜应诺。
  按说,这事就有了头绪,皇上也点头了的,应该不难办的。但是,就那么奇怪,这事过去数月,最后无声无息地没了下文。
  原来,高起潜回到宁远,与辽东巡抚方一藻商议,派谁去清军中去探一下口风。议和这件事若是公开行事,应该派一个相当级别的官员做使者。但是,事无头绪,皇上的意思是暂时保密,要是派一个官员去的话,势必走漏风声,后果如何,不堪设想。方一藻挠了一下头皮说:“议和的事情,既不想人知道,本有不可告人之秘密,所以,必须慎之又慎。要是走漏风声,引起天下非议,那可就不妙了。高大人怎么看?”高起潜说:“方大人所想的,正是皇上所虑。派一般官员不顶事,派有身份的又会跑风。这个,方大人当有主见。”
  方一藻与高起潜共事几年,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用一句俚语说就是他“撅起尾巴就知道拉什么粪”,暗自冷笑一下,遂盯了高起潜一眼,那张肥而放光的白净脸庞,堆着一脸不知是谄笑还是嘲笑抑或是阴谋的面孔,心道,这不会是个圈套吧?要是闹起波澜,我不会成了替罪羊吧?思忖半天,才说:“高大人,我们已经别无旁贷,是一个船上的人了。这件事情,皇上是口谕,没有诏书可凭,那么,你我都是当事人,谁也不可推卸职责。”
  高起潜一听,这小子要耍滑头。眼珠一转,鸭子声嗓嘎嘎一笑,方一藻浑身一冷,一身鸡皮疙瘩泛起。就听公鸭嗓声高了:“方大人,你这是不相信我了。不打紧,我明白告诉你,谁他妈假传圣旨,让他断子绝孙。”
  方一藻一听,心道“你他妈早就断子绝孙了,我才不给你发此毒誓”,忙打着手势说:“高大人,不必发此重誓。我们既然坐在同一船上,就不必玩什么心眼。我看,既然要保密,就不必从军中找人了。我认识一个人,不知能否担此重任。”
  高起潜长长舒了一口气,涨红的脸微微淡了一些,说道:“哦,此人是谁?”
  方一藻说:“此人非军非民非仕也非官,是一个跑江湖的。”
  高起潜疑惑地说:“哦?这样的人能否担此重任?”
  方一藻说:“能担任此职的,非此人不可。”
  高起潜怪而问道:“他是何人,能受方大人如此看重?”
  方一藻说:“此人名叫周元忠,是一个算命先生,一目有瑕,人称周半仙。”
  高起潜怀疑道:“一个算卦的,能够代表大明去议和?”方一藻摇摇头说:“此人,这么说吧,真的要议和的话,应该有这个本事,要察言观色,见机行事,要能言善辩,随机应变。就是常人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是先摸一下对方的底细,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高起潜沉默一会说:“好,既然这人有本事,不妨就让他去一遭,看看情况如何。若是可以,不妨草签一个什么和议,也未尝不可。那就,叫他来,给他面授机宜?”方一藻暗自一乐说:“就依高大人的,我这就让人请他来。”
  就这样,周元忠就成了大明的秘密议和使,出使去见皇太极去了。皇太极见到一个算卦的来议和,心里不由得一愣,以为明朝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么大事,怎么让一个跑江湖的来谈?心里疑念顿生,不相信这是真的。想给你一个下驴的台阶,你还不给面子,难道这是敷衍我大清吗?这不是打我大清的脸吗!你不想谈,不愿议和,明说就是,玩什么玄虚!妈拉个巴子的,太欺负人了!忍气不见。周元忠被晾了三天,冷饭冷茶还不说,就怕小命丢到这里。如今,就算命再大,也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妄称半仙,还算什么命?心颤抖,腿哆嗦,失眠,惊悸。不过,第四天一早,就有人领他去见皇太极了。周元忠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说到皇太极了。皇太极提出议和,当然有自己的考虑。满清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一般来说,只有到了夏秋季节,才是草肥水美的时候。战马就是在这个季节才会养得膘肥体壮,才能拉出去打仗。再加上这几年,八旗子弟就没有消停过,除了打仗,还是打仗。打仗就少不了伤亡,兵马补充跟不上,财力消耗更别提。皇太极就想主动议和,一来缓一下,让自己休养生息,整饬军队;二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朝再腐朽,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灭得掉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如趁着议和,索要金银财宝,打仗不也是为着这些东西吗?冷静下来后的皇太极猜想,要是明朝皇帝不愿议和,也不会派人来,虽然这人不是官员。说明他还是想议和的。既然议和,那肯定有什么说法。既然人来了,不管什么身份,见一见又有何妨?
  心里这么想,心里那股气也就慢慢没了。寻思一下,就叫来那几个汉人官员。汉人官员是投降的明朝旧臣,最有名的就是范文程。范文程的祖辈是明朝旧臣,食明朝俸禄。而范文程虽不算是明朝旧臣,却是大明子民,但属于那种怀才不遇者,几次科举都名落孙山,心中的愤懑不可言表。憋闷在家,就生出一个邪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明朝不用我,我走人不行吗?于是在满清攻下抚顺时,就与其兄投了后金,在汉之文馆当了书房官。他通汉语,懂智谋,尤其讲三国头头是道,那后金军将领就是通过范文程讲三国才学会打仗的。
  当他们听到周元忠出使来议和的事情后,范文程思忖说:“依臣看,这应该是真的。要知道,明朝皇帝现在是焦头烂额,面对的不光是咱们大清,他现在最头痛的是内乱,就是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这些流寇。可以说,明朝的财力已经极为空虚,全消耗在剿除贼寇的战争中了。他不愿意与大清为敌,就怕两面作战,顾此失彼,哪头也顾不上。所以,臣以为明皇帝极想议和。”皇太极点点头说:“有道理。那他为什么不派大臣来,反而弄一个什么江湖术师来糊弄我?”范文程说:“臣以为,这不是糊弄,这是不想招摇。要知道,汉人最要面子的,面子比天还大。一旦要议和了,说明自己丢脸了,丢的脸不光是自己的,还有祖宗的。祖宗的江山到了自己手里,成了这般模样,能对得起谁?再冠冕堂皇地派一个大臣来,必然闹得满世界知道,假若偷鸡不成再蚀把米,那丢脸可丢大发了。所以,只能秘密着来,不显山,不露水,悄悄议和,保住脸面再说。”皇太极一听哈哈大笑:“范先生,真有你的。还真有道理。我也爱面子,不过,我的面子要在战场上找回来。哦,对了,这就叫那个算卦的来,我看看他怎么谈。”
  于是,周元忠被请到皇太极面前,开始了讨价还价。周元忠发挥自己的特长,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好为大明多争取点利益。但人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尤其是面对着范文程这些人,他还真有点应接不暇,即使再有心也真无力了。最后议定,满清不进攻大明,并且将宁关一线清军撤回老营。但大明要给与一定补偿,具体要补偿三百万两白银,五十万担粮食,三十万匹绸缎,二十万斤铜铁。入冬前必须到位,否则大清就不会善罢甘休。
  周元忠回到宁远,把议定的条约交给方、高二人,并把议和情况原原本本作了汇报。高起潜问了几句话,思忖一下,就说:“周先生你辛苦,待我回京之后,必向圣上举荐褒奖。”说完没有耽误,立刻赶往京城。周元忠可不傻,自己干的这点事,就是捅天的事,要是被人知道,死也不足以解大明百姓之恨。顾不上等皇帝褒奖,收拾一下行李,连夜进关,溜之大吉。
  崇祯皇帝和杨嗣昌眼巴巴等着呢。看了条约,心里如万马奔腾,银子,粮食,布匹,铜铁,不战而得,这是趁机打劫吗?这是在捅朕的心窝子啊!关键是国库空虚,这才难以应承。嗨!这国将不国了,朕还有何颜面做这个皇帝!崇祯一拳击在案上,气懑难平。杨嗣昌忙说:“圣上,千万不必气恼。议和本是无奈之时的权宜之计。就连史上汉唐都不免有此一举。目前最好召开朝会议一下,以作决断。”崇祯皇帝喘着气无语。无力地扬了一下右手,似乎有气无力地说:“就这样吧。”
  可想而知,朝会乱成一锅粥,几乎发生殴斗事件。明朝君臣本是与历代有着很大区别的君臣关系。除了太祖成祖时代,后来的朝会几乎没有了皇帝的发言权,宦官当权,比如刘瑾、魏忠贤;权臣做主,比如张居正;再就是群臣影响皇帝决定。现在朝会分成两派,主和派和主战派。而主战派居多,虽经杨嗣昌极力阐述议和的目的意义,但主和派其他人却一言不发,最主要的是皇帝一言不发,这让杨嗣昌心寒。而主战派六部的几个官员联合一伙言官,大骂杨嗣昌卖国,是奸臣,是汉奸,应该诛灭九族。
  尤以黄道周为首,朝堂之上,义正词严,字字诛心:“尔是大明之重臣,行此不忠不义之事,对得起太祖成祖么?我大明二百余年,何时向人低头议和?何曾丢人现眼?面对异族威胁,不是勇于抵御,而是胆怯媾和,真乃天理不容!尔之祖宗只会为你蒙羞,尔于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主张议和,就是低头,就是投降,就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灭绝人伦的卖国贼!我羞与尔同朝为官,直想一头撞死。皇上圣明,此等人绝不能容忍,应该罢官为民,且自裁以谢天下!”一番滔滔不绝的痛骂,那杨嗣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汗珠子沥沥拉拉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淌,朝服都溻湿了一片,如水中洗过一般。
  面对黄道周的痛骂,他期期艾艾,毫无还口之力,竟然一句也顶不上去,斜眼瞥向圣上,那崇祯皇帝也哑口无言,看着黄道周,心里恨恨,却无从说话。是啊,这家伙说的无法辩驳,句句都在理上,你还怎么辩驳?
  既然不能辩驳,只能贬官,黄道周被一道圣旨连贬六级,发往外地去了。黄道周走了,议和却凉了。再没人谈起,五月到八月,就这么无声无息不了了之了。
  你想不了了之,人家皇太极可不能不了了之啊。人家要较真呢。开始就以为明朝想忽悠自己,结果真的是忽悠自己,皇太极不得不恼羞成怒了。你不讲诚信,不讲道义,我就要帮助你讲一讲什么是诚信,什么是道义。你要讲面子,我这回也要讲一讲面子。他妈拉个巴子的,干就干一场大的!秣兵厉马,威逼长城,找回面子!
  战前,皇太极也召开会议,研究给明朝一点颜色看看。这个颜色,非一般的颜色,而是血与火的颜色。当然,关宁防线不好打,有重兵,能否绕过去,不碰关宁?沿着地图查看,青山关!墙子岭!这里距离京城最近,但山势很陡峭最险要。皇太极认为,最危险的地方,防备最为稀松,最易被忽视,也就最容易突破。就从这里开始。崇祯小儿,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九月十五日,本是月圆之日,却是云层低压,金风呼啸,这一切,都成了爬山的掩护。清军兵分两路,多尔衮率左军由青山关,岳托率右军由墙子岭关,从山间小路,从羊肠小道,从没有人烟的地方,爬山。有的人马滚下山,负伤或者死亡,但没有人退缩,继续爬山。没有灯光指路,只有摸索前行。北面全力爬山的时候,南面明军大营,蓟辽总督吴阿衡正在喝酒。闲极无聊,借酒浇愁。在吴阿衡醉醺醺打着呼噜睡大觉的时候,被手下摇醒,醉眼懵懂的吴大人,愣了半晌才明白,鞑子兵马打过来了。摇摇晃晃的吴阿衡,顿时惊醒,毕竟是马上将军,却是毫不犹豫,集合队伍,马上迎击。毫无悬念的是,喝醉了就是喝醉了,还在天旋地转的吴总督,一败涂地,脑袋送给鞑子,性命交给大明皇帝。
  翻过大山,再无遮挡,北京城就在眼前。满清两路兵马如潮水般,向南急进。仅三天,密云失陷,京城一片恐慌。大军云集,拱卫京师,大战一触即发。
  
  晋州,知州衙门,一匹马浑身汗湿,看不清颜色,尘土化为泥土,在马背上淋漓成一条条灰色泥线。从马上跳下的人,也是满身灰尘,衣服也无色彩,全是尘土。那人脸更是看不清眉眼。此人毫不迟滞,扔掉缰绳,就作势跑步,只听身后一声巨响,那马匹轰然倒地,卧地不起,口里流着涎沫,似是奄奄一息的样子。那人也不管,跃身进入衙门,一路奔跑,到达正堂,一步跨进,大叫一声:“老爷!”身子一歪,瘫软在地。堂内一穿五品官服的人忙从案后转出,叫声:“小五!”快步上前,抱起小五,感觉小五四肢颤抖,呼吸短促。看着昏迷的小五,赶紧掐住人中,急速叫着,“小五、小五!”又高声喊着,“来人,来人!”
  堂外赶来几个人,嘴里说:“陈大人,这是怎么了?”陈大人说:“快取水来!”一会儿工夫,一碗温水端来,陈大人让小五靠着自己的左臂,将碗递进小五的嘴边,慢慢浸入。小五感觉到水的清凉,张口吸吮,然后大口喝起来。几口气喝毕,喘了口粗气,睁开眼,看到陈大人抱着自己,官服还沾染了自己身上的泥土,忙要坐起来嘴里说:“老爷,这、这可使不得!”陈大人忙止住小五,说道:“小五,你累坏了,又渴又饿,怕是两天没进食吧?”小五叹口气说:“老爷,这事太重要,怕耽误时间,就一直不停地跑,想快点回来报信。”陈大人关切地说:“这个先别忙说,你先休息,吃了饭再说。”说着叫人煮挂面,又命人搀扶小五站起来,小五的腿成了罗圈状,哆嗦着站不直。两人架着他,坐在椅子上,小五兀一落座,哎呀一声,就马上站起来。
  原来骑马将屁股砍伤。小五吸哈着说道:“我就站一会吧。对啦,谁去看看我的马,它也累坏了。”有人端来洗脸水,陈大人亲自为小五擦拭,仔细洗去泥土灰尘,小五露出真容。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面容俊雅,却感觉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英武之气,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很像是练家子。此时,小五已经缓过气来,对陈大人说:“老爷,事情紧急,长话短说,是不是......”眼睛望向大堂其他人。陈大人明白小五的意思,就对其他人说:“没事了,都下去吧。哦,对啦,看那匹马怎么样了,有事回我。另外,饭做好后,端过来。好,去吧。”几人下去。
  小五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与陈大人说:“这是京师吕大人写给老爷的亲笔信。”陈大人接过,掂量一下。信都是潮湿的,那是小五的汗水浸透的。陈大人慢慢打开信封,抽出信来,小心揭开,两页信笺,字迹有些漫漶,但还认得清。吕大人写道,近来局势极为复杂,流寇已成水火之势,本以为可与满清讲和以求喘息,集中对付流寇,但朝中多股势力极力反对,以至于功败垂成。满清震怒,皇太极已经分兵两路,从墙子岭、青山口翻山进入密云进而攻至京师周围。京师已是危机重重,朝廷急调兵马保卫京师。满清之举是为京师还是另有他图,不得而知。然各地应做好准备应对剧变。晋州乃处于平原,四战之地,防御最难,望陈兄早作筹谋,以抵御满清之虎狼之师。晋州数万百姓安危,系于陈大人一身。吕某作揖拜托。
  陈大人沉默许久,听到一个女人声音:“面来了,小五就在这里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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