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祸欺弱者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啊？”文氏看到屋子里的人都保持了沉默，气得用拐杖捣了一下地，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响亮地回响在每个人的心里，震得大脑生疼。
　　看到文氏真得生气了，丁聚佶无奈地摆了摆手。谢仓丰看到手势，扭头看了看谢田增，谢田增也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们说……说我爹和二婶不清白……说二婶怀的孩子……”
　　“好了！”文氏使劲用拐杖捣了一下地，大声说道：“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真是连禽兽也不如！”说着，文氏拄着拐杖要站起来，谢田增见状，赶紧去扶文氏，并且说道：“婶子，外面雨下得正大，您就不要随便走动了。可要注意身体！”
　　“哈哈！”文氏忽然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响在屋子里，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却像一团迷雾忽然将人笼罩。丁守珉本来正躺着咬着牙生气，听到文氏的笑声，忽然感到身上冷冷的，气顿时也没有了，牙也松开了。他努力扭头看着自己的奶奶，一时弄不懂这笑声的含义。
　　丁聚佶本来也正在生气，听到笑声，也大吃一惊，急忙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连忙问道：“娘？您怎么了？”
　　“我没事。我笑村里那些可恶的小人，香臭不分，不站在穷人的队伍里，总是跟着丁老财，迟早也有他们的苦头吃。好了，不说了，送我回堂屋吧，我还要看着凤英呢！”文氏面带微笑，这时又恢复了往常的慈祥，她回头对丁守珉说道：“守珉，不要想太多。年轻气盛是正常的，但千万不要中了别人的激将法做出傻事。你好好躺着吧，别乱动。人生一事，会遇到许多事的。以后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了。”
　　丁守珉努力微微点了点头，因为动弹一下，都感觉疼，“我知道了，奶奶！您放心吧，我今后不会这么冲动了。”
　　文氏听后，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谢田增给她披上了蓑衣，自己也拿起雨伞。谢仓丰赶紧走上前去，将门推开了。谢田增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文氏慢慢走出屋子。丁聚佶和谢仓丰在后面紧紧看着。
　　谢田增和文氏刚走到院子里，就见从院门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个人，虽然打着伞，可是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来人正是丁聚仪。
　　丁聚仪见文氏正在院中，走近了一些，大声喊道：“我刚才没有在家，犬子不懂事，听说把守珉贤侄打了，不知道伤着了没有？我听说后，非常担心，所以赶紧就过来了。”
　　文氏微微抬抬头，看到丁聚仪举着一把破伞，雨水从伞顶的窟窿里露了下来，顺着伞柄流到了他的手上，将衣服都洇湿了。只见他的脸上也是雨水，表情倒是很着急。文氏也不吭声，轻轻摆了摆手。
　　“大婶子，您就让我看看守珉贤侄吧！不然我不放心。”丁聚仪举着伞，依然大声喊道。
　　文氏也不理睬他，依旧慢慢朝前走着。谢田增在一旁大声说道：“你赶紧回去吧。守珉没事，你不用操心了。”
　　丁聚仪举着伞，并不理睬谢田增，而是跟在文氏的身后，大声祈求着。文氏看到丁聚仪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不放，心里很是恼怒，扬起拐杖就朝他打去。谁料想，拐杖还没有落到丁聚仪身上，文氏却因为脚底下太滑，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谢田增的注意力都用来驱赶丁聚仪了，一时也没有留意，只觉得文氏的胳膊忽然滑落了。谢田增扭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扔了雨伞，两手赶紧去扶文氏。丁聚仪也扔下了雨伞，赶紧去扶文氏。
　　谢仓丰在屋里看到这情景，也没有打伞，直接从屋里窜了出来，丁聚仪见状，一句话不再说，扭头就跑了。谢仓丰帮着谢田增扶起了文氏，之后赶紧跑出院门，去追赶丁聚仪。跑到院门口，发现丁聚仪已经跑得不见了，谢仓丰一看，如果追上的话，也就快到丁聚仪的家了。气得他直跺脚，扭头看看四周，见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于是急忙捡起，往前跑了几步，使出浑身力气朝丁聚仪扔去。这一扔，足有百米远，可惜力气过大了，石头落在了丁聚仪的前面，倒是把丁聚仪吓了一跳，他也不敢回头，于是加快了速度，使劲跑着。也难为他几十岁的年纪，晃着臃肿的身体，居然这样拼命地跑。
　　“妈的！贱种！”谢仓丰满腔怒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释放，只是狠狠骂了一句，转身朝院里跑去。
　　回到院子，文氏已经被谢田增抱到了西屋。
　　“奶奶？您怎么了？”丁守珉看到谢田增抱着文氏进了里屋，又看到方才谢仓丰冲了出去，知道大事不妙。
　　丁聚佶刚才正好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胸中才熄下的怒火顿时又起来了。他拄着拐杖赶紧到了里屋。
　　文氏躺在床上，咬紧牙关，闭着眼睛，额头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因疼痛渗出的汗水。
　　“娘？你感觉怎么样？”丁聚佶坐在文氏的身边，紧紧握着文氏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大夫千叮咛万嘱咐，文氏年事已高，骨骼脆弱，跌倒简直就是致命伤。他看到母亲虽然没有呻吟，可是表情的痛苦谁都能看出来。
　　“丰儿，你赶紧去把刘大夫找过来？”谢田增一看文氏的情况，由不得也着急了。
　　“……请……请过来……”文氏这时忽然睁开眼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啊……赶紧把刘大夫请过来！”谢田增看看文氏，急忙改了口。
　　谢仓丰得了话，转身准备离开。
　　“丰儿！拿把伞！别淋着了再生病。”说着，谢田增抓起一把雨伞递给了谢仓丰。谢仓丰抓起雨伞，跑出门去。
　　“这可恶的丁贼！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丁聚佶在旁边气得用拐杖捣着地，恨不得凿出一个坑来，就将丁聚仪活活埋到这里。
　　文氏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抓住了丁聚佶的衣袖，“儿啊！打狗看主人。丁贼不足为惧，他身后的丁家才是罪魁祸首。我大限将到，即使不摔这一跤，也躲不过去。‘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虽然常说自己七十了，不过少说了两岁。谁知，还是瞒不了上天。如今，事已至此。你们也不必难过了。我偌大的年纪，在人间没有享到什么福，反而看到不少世间的不平事，看得心也累了。”
　　“娘！……”丁聚佶在旁边听得已经泣不成声了，眼泪簌簌地落在文氏的手上。谢田增心里也酸酸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
　　“婶子！凡事想开点。虽然摔了一跤，但是我看也不严重。等会儿刘大夫来了，开几副药，吃完就好了。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看到您，就觉得有了主心骨儿，遇到点儿啥事，都可以来问您。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谢田增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比外面还寒冷阴沉，于是急忙拭干眼泪，微笑地劝着文氏。
　　听到谢田增的话，文氏侧了侧头，微微笑了，“还是大侄子会劝慰我。这话听得我心里也暖洋洋的。我们两家都是苦命人。从祖上就一直互相照应着。如今我们丁家遇到难处，还多亏了大侄子的帮助。谁料想被村里那些长舌妇搬弄是非，给大侄子带来不好的影响。这让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好在我们都是世代的交情，或许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记怪什么。”
　　“婶子说这样的话，既真的见外了。外面从来都是风言风语，如果当真的话，早被气死八百回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有自己的主见。再者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流言蜚语终究是空穴来风，时间长了，自然会不攻而破。我们两家从来都是互相帮助，若按照常人功利的思想去衡量，早断交了。所以，婶子，您就放宽心吧。好好养伤，再大的富贵也不如一家人安安乐乐在一起富贵不是？”谢田增微笑地看着文氏。文氏听后，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也开心地笑了。
　　不一会儿，谢仓丰把刘大夫请来了。刘大夫把了把脉，看了看文氏的伤情，开了一个方子，然后走到外间，附到丁聚佶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就走了。谢仓丰拿着药方，直接又出去抓药了。
　　丁聚佶愣住了。
　　“爹？”丁守珉躺在床上，虽然侧着耳朵使劲儿听，也没有听到刘大夫究竟说了什么。看到父亲呆住了，猜想着估计奶奶的病情不妙。于是，他赶紧轻声喊了下。可是，丁聚佶仿佛定住了一般，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爹？”丁守珉又轻声叫了一下。
　　“……啊？……”丁聚佶忽然缓过神来，看到儿子正努力地想坐起来，于是赶紧拄着拐走到丁守珉身边，“赶紧躺好。你先养好你的伤吧，就别再胡乱操心了。咱家现在是多事之秋，可得冷静下来。”
　　听到刘大夫的话，丁聚佶的脑子登时就大了，仿佛快要炸裂一般。但是，想到家里如今的情况，仿佛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地泼到他的头上，顿时将他浇醒了。妻子刘凤英如今快要临盆，儿子又受了伤，行动不便，母亲又不慎摔倒，听大夫的话，似乎凶多吉少。这样的关头，如果他再一慌乱，这一家人还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所以，想到这里，丁聚佶脑子顿时冷静了下来，方才还波涛汹涌的心情，此时像镜湖一般。心里平静了下来，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和镇定。丁守珉看到父亲平和的表情，也放心了不少，于是慢慢躺好了。
　　夜幕，在没有头绪的雨水中也慢慢降临了。文氏吃了药，睡着了。谢田增在丁家把饭做好之后，才领着儿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