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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槐街

作品名称:古槐记忆      作者:瓦工      发布时间:2023-05-19 14:09:38      字数:4773

  一
  星期六,文革大清早照例到指挥部上班。借调到指挥部后,文革真正理解了什么是五加二、白加黑。
  当然,这几天明显轻松了许多。几个从第三方借调的人员,也陆续回去了。听说明部长去市里协调教堂拆迁的事情了。他一看没有什么急需要处理的事情,就走出拆迁办公室,沿着原来村里的街道散步。夏天的清晨,热浪还没有上来,一个人独自走在这废墟一般的故乡,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突然想,除去这绿色的防尘网,这应该像现在科幻片里的核爆后的世界。
  远远望去,他感觉原来村子占了这么大的一块地,有近千亩的样子。这时候,废墟上只有村大队部、小学、教堂、土地庙、大槐树了。如果不是拆迁,他不知道自己村里什么时候有了教堂。文革看着眼前的景象,表情严肃起来。闫二虎、蔡虎兴为了寻求心理安慰,修盖土地庙,也没有保护他们。看来,土地爷也是有正义感的。上帝是西方的神,中国人要想得到救赎,应该供奉玉皇大帝,然而,道教教义却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就要尊重规律,自我修炼,看来中国人从来不信神,而是尊重自然规律。《国际歌》翻译的好,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他又想起观音拜佛的故事,看来,人必先自助而后天才助。对中国人影响最大的是儒家思想,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修身又和道教的修炼是相通的。平不了天下就独善其身,独善其身是什么?就是参禅悟道,就是修行,就是吃在念佛了吧?也就是要祷告,要改正错误,要救赎灵魂!这应该是一个意思,而“救赎其道,就在其中”,真正要救赎内心还是要靠自己。他突然为自己的一个想法笑了。心想,如果上帝和玉皇大帝见了面,一握手,应该笑着说:我们都该好好为人民服务。
  走到大槐树下,他突然想起文教局小组,他这个组长也没有在最后和几个人吃饭、合影。想打电话给连江,又想,今天是周六,大家都休息,打扰人家会反感的。尤其是建宝和彬彬,年轻,孩子小,更忙碌些。就在他们的小群里发了张大槐树的照片,然后,说感谢大家,我们小组完成任务,大家马上要回文教局各自的岗位了。
  小群里很快热闹了一阵子。纷纷说祝贺,纷纷发自己在家的照片,纷纷说改天吃饭。人就是这样,什么是交往啊,主要是工作关系,在工作这个平台上建立了关系,然后,说的来的,加深印象,深入交往,就成了朋友关系。文革在自家的大槐树下发了一会儿呆,就回到指挥部了。在大门口,他才发现,村子下一步的建设规划效果图已经矗立在那里了。仔细一看,怎么大槐树的地方成了楼房的底座了。不是这个地方是个街心公园吗?
  二
  “文韬,我和你说个事情,村子拆迁马上就结束了。我刚才看到施工图,大槐树的地方要盖楼。和原来设计的不一样。你和欧阳书记通个电话,问一下。是不是开发商改了。倒不是说什么迷信,他砍掉古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文革给省委办公厅的弟弟打电话,诉说发现的问题。
  “你在现场说不是挺好吗?”
  “我说,还要给你电话吗?我这个基层老师,在政府大院,人家县级干部和你点点头就是莫大的荣耀了。我怎么和人家反映问题。这个要通过官方渠道更不好,举报人家吗?还不是事实,是事实,也不好那样做的。我也是个唯物主义者。不过,留下对谁都好,是景观,也是规划设计的。你和欧阳书记通话效果更好。这事,你就听我的吧!我也和明部长说,他管不了的。开发商现在能量大着呢?”
  “好吧!家里都好吗?”
  “家里都好,这事你要记着打电话。”
  家里人有时候很少交流思想,交流思想大多是和朋友。家庭关系的最高境界是除了生活上的关心,还能够交流思想,甚至达到思想上的共鸣。
  三
  “领导,我是大熊。”规划分局的熊局长接到区委办电话,赶紧给欧阳书记回电话。
  “逍遥村整体开发后中间那条街叫什么?”
  “逍遥街,纪念这个村子。”
  “那个街角是不是有个大槐树。”
  “是,原来规划是个街心公园。后来,说那个地方黄金地段,开放商说盖个大型商厦对我们区发展有好处,商场门前搞个大型广场,亮亮堂堂的,正在想怎么改变一下规划。”
  “你觉得逍遥街这个名字好听吗?”
  “领导,您一说,才醒过来,谐音不好!”
  “你想在这里搞个红灯区吧!”
  “我们考虑不全。对,正好有个古槐树,叫古槐街,书记,怎样?”
  “听说,温老板想把树砍掉?”
  “我想,他不敢,那是古树,他敢砍,负刑事责任,厉害了,三到七年呢?”
  “亏你还知道这些。你转告他,想干,老老实实做生意,按照设计图纸施工,不想干,就造次。逍遥村已经有先例,让他引以为戒。把我的原话转给他。你,也要尽职尽责。”
  四
  五年后,农历七月十五,又是一个槐花飘香的季节。
  盘龙山脚下的逍遥村公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逍遥村的后人们,老老少少,祭祖上坟。这个曾经战火纷飞的地方,如今苍松翠柏,静穆悠然,只有在初一、清明、七月十五、十月一这几个祭祖的时间会热闹一番。敬神祭祖,牢记先人的恩德,祈求祖先荫蔽保佑后人,已经浸润到这个民族的血液了。
  文革开车带着父亲、弟弟、儿子,大清早就来到公墓。他经常开玩笑地说,火葬场、公墓应该成为思想教育阵地,在这里,人们会从独特的角度,思考人生意义,看待生活工作,启迪处事方法。在这墓碑前一站,文革才感觉,奶奶已经去世三年多了。他比二弟文强大一岁,从一周岁开始,就跟着奶奶睡觉,直到他上高中离开村子。就是上班后回到家里,还和奶奶在一个屋里睡。那一代人,经历坎坷,也勇于担当啊!
  逍遥村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了,人们也就在这几个节日能多打个照面,互相打个招呼一下,说说前前后后的人与事。
  英子过来,和文革打招呼。她说养猪场生意好,和磁山那边处的也挺好,回头给他送野猪肉。文革笑着说:“你又讲故事了。不埋怨我就好了。”
  “那就不给你讲故事了。张梅帮我写过好几次合同了。也没有收费,我感谢妹子。”英子顽皮地瞅了他一眼,娇嗔道。“对了,我爹说,老油根的坟被种地的人平了,找不到了。你管人家老油根的坟干嘛?”
  文革笑了笑说:“这个,你不懂。”看着英子白皙的皮肤,黑色的裙子,苗条的身材,他深深感觉到,改革开放政策好啊,现在的农民已经不是传统的农民了。不论是考上大学已经完全脱离农村的,还是像英子这些留在村里奔波的,都融入了并参与进了改革开放后的盛世之中。30年前,他和没有考上大学的英子相比,有个鸿沟,现在,他感觉没有了,至少差别小了。对英子开玩笑说:“你这猪老板,没有发福,不给社会主义长脸啊!”
  英子自信地笑笑,没有吭声,摆摆手走了。
  文锋过来了,还给杨树丰的坟上添了一束鲜艳的塑料花。“革哥,啥时候请你喝酒。我和学校的人打交道,都说你好,人家不少人夸你有才华哩!”
  “人家能对着我的堂弟说我的坏话吗?实实在在做生意。现在广告门市遍地是,你要靠质量取胜。关系都是暂时的。对了,青田叔叔怎么没有来啊?”
  “感冒了,我没有让他来。”
  一会儿,天利过来了,带着自己的儿子。天利过来和春生、文革打招呼。天利老了不少,经历闫二虎、蔡虎兴的事情,他受了不少教育,差点丢了公职。最后,闫二虎没有交代什么,蔡虎兴死无对证。他的事情只认定了对分管审批宅基地问题把关不严,给了个警告处分。区委也明白,培养个干部不容易,能教育改正的就不深究了。
  天利离开的时候,和文革特意使劲握了握手。从那握手的力道中,文革体会到了天利的心理变化。这代人,也马上要退休了。最后也要到这个公墓,和老一辈人团聚。
  想到这里,文革想起当年建公墓的时候,和安局长喝酒的一幕。
  安局长和文革说些近乎的话后,感觉冷落了请客的包工头。就和包工头开玩笑说:“咱们俩也是有关系的。兄弟,你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吗?”
  “咱俩是朋友关系。不,您是领导,我们是、是、是?咱俩是?”包工头不知道怎么表达了。心想,我和人家安局长有什么关系啊?
  老安笑着说,我们三个都一样的关系。我们是场友。当时,文革看看老安,也愣住了。老安慢慢喝了口酒,慢条斯理地笑着说:“我们最后都要到西边的火葬场,是地地道道的场友!”
  听了老安“场友”的高论,大家都笑了,马上又陷入了严肃的思考。
  “安局长,不简单,参透一切了。烦恼的原因就是想不开、看不透、放不下、忘不了。想到“场友”就都想通了。”文革嘴上说,心里其实不同意这种观点,他认为,应该在看开的时候看开,奋斗的时候奋斗,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凡事随意不要刻意!
  生死是自然规律,没有什么可怕的,关键是活着要活的有意义。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远处一个几岁的小男孩骄傲地向妈妈背诵着这首千古绝唱。妈妈对小朋友说:“今天是七月十五,不是清明节,是中元节。”
  小男孩笑笑,随口又自信地诵读了起来:
  三秦流血已成川,塞上黄云战马闲。
  只有羸兵填渭水,终无奇事出商山。
  田园已没红尘内,弟侄相逢白刃间。
  惆怅翠华犹未返,泪痕空滴剑文斑。
  文革注目看看,不认识这母子,但是,喜欢孩子的天性,使他欣慰地笑了。他喜欢孩子。看看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的样子。他也默默读起诗来: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五
  回家的路上,春生对文革说,我们在村里停一下吧!文革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村里,哪里还有村里?
  他把车停在古槐街的街角广场上,一个现代化的商业大厦矗立在眼前,楼下大型停车场里,上千辆车停放的满满的。文革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停下车,随着父亲来到大槐树下。现在,所谓的村里,就剩下两样东西了,大槐树和一块大石头。硕大的花岗岩大石头上,按照拆迁前村里房屋布局的示意图,雕刻在上面,红色的线条在阳光下闪着喜庆耀眼的光芒。原来的街道、原来的小巷、原来的住户,全部刻在大石头上。上面写着“逍遥村原村布局示意图”几个大字。
  大槐树在广场的一角,成为这个商厦门前的一景。不少来人在树前留影,树上的无数红布条随风飘舞,像似庆祝这个物阜年丰的太平盛世!
  一家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心里都回忆着自己的记忆。文革想着当年胡丽丽说的两个红布条,自己笑了。他问父亲,这个大槐树高低多少年了?真是明朝时候的吗?
  “那谁知道呢?现在就更不知道了。反正它知道的事情比我们多。孩子们站在这里听听它的故事,能明白些做人做事的道理,哪一年,已经不重要了。”老人看着远处的大槐树平静地说,似有所想,似有所思。接着问文革说:“文涛的孩子考上博士了?”
  文革说:“是,秋天要到上海上学了。”
  春生虔诚地说:“不信不行,这大槐树是有灵性的。一家三个博士,这在我们农村是不多见的。要是你奶奶还活着,逢人就会谝的!”
  文革想说是孩子们努力的结果,是赶上了好时代等等的唯物主义观点,看看年迈的父亲虔诚的样子,最终没有开口。
  六
  一家人正说话的时候,葛怀兵过来了。对文革说:“叔,好久不见了,过来转转啊?”
  “去坟上了,刚刚回来,老爷子说停这里看看。毕竟是我们老村的地方。”
  “爷爷好啊!一直没有在这边住吧?现在小区建的可好了。”葛怀兵转眼看着春生,向前走了几步,微笑着说。
  文革介绍说:“这是我们村的新书记葛怀兵,啊,对,现在叫社区。他是葛蛋爷爷的重孙子。”
  春生看着阳光帅气,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有些激动地说:“真快啊!你多大了,这小伙子,有军人的气质。”
  “爷爷,我今年30了。”又转脸对文革说:“文革叔,明部长调到市里了。他走之前见过我们几个新任支部书记一次,叮嘱我们要加强基层组织建设,一定不能出老闫的事情了。他还说起你了,说你讲革命传统党课讲的好,拆迁的时候配合的好!你有空给我们年轻人讲讲啊!”
  “关键是做啊!要记住明部长的话,把我们的社区工作做好!住进楼房,不等于就融入了城市。让我们村的年轻人多学习,不要赌博,不要迷信,学习新技术,也学习新理论,人是都有思想的。你担子不轻。要注意文化建设。”文革自己还没有感觉,爱在年轻人面前说道,就是老了。
  他们悠闲地说着话,享受这曾经血雨腥风的土地上和煦的微风,灿烂的阳光。樱花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远处商厦的大屏幕上不时变化着各种各样的的广告,近处来来往往的游人比肩继踵,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幸福的笑容。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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