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反击

　　殿外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慕寒宇从殿外匆步直接进入，目光触到金凤翎的瞬间，他微微愣了下，转而敛衣一福身：“微臣参见皇上。”
　　诸葛轩煜转过身来，眉头微微蹙着，眉宇间浓浓的惆怅让人看了很是心痛，他淡淡地将手一扬，淡声道：“免礼，你这么晚来见朕，可有要紧的事？”
　　慕寒宇迟疑地看了金凤翎一眼，踱步到诸葛轩煜的身侧，附在他耳旁悄声嘀咕了一阵。
　　诸葛轩煜眼眸一亮，脸上出现了一抹踊跃的神采，心头仿佛粘住了什么，不是忧愁之闷，而是胜券在握。
　　他终是松了口气，抬眼看了一眼金凤翎，淡声道：“金凤翎，看在你对朕一片忠心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你回去好好规劝你爹，让他弃暗投明，朕可以既往不咎。”
　　闻言，金凤翎微微一愣，转而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皇上这是何意？臣女先前的提议，皇上是不需要了吗？”
　　诸葛轩剑眉微微蹙起，眼神恢复一贯的清冷，挥手让她退下去。
　　金凤翎不知道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但她明显知道，肯定跟慕寒宇有关，但她现在必须保持镇定，水已经豁出去，再也收不回来，只能按照诸葛轩煜的吩咐去做，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委身退出御书房。
　　“小宇，快请慕老将军进殿。”金凤翎的身影一消失，诸葛轩煜就迫不及待地吩咐道。
　　他的话音一落，殿外就传来一阵稳步的脚步声，继而进来一位胡须皓白的老者，他身着宽袖素服，头绾缨簪，相貌高贵清奇，虽然已是花甲之年，双目却是炯炯有神，精光沉敛，一见之下，令人肃然起敬。他就是慕寒宇的父亲慕扬，李朝三朝元老，手握重兵，坚守边疆，为人清正贤明，刚正不阿，在朝野内外是德高望重之辈。
　　他来到殿下，双膝刚要下跪，就被诸葛轩煜拦住：“慕老将军免礼，你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慕扬微一欠身，俯首恭敬道：“微臣未得皇上圣允，私自带兵进京，还请皇上降罪。”
　　诸葛轩煜无奈一笑：“慕老将军来得如此及时，何罪之有?对了，你们可有听说董贼将在两日后的祭天大典上发生Z变？”
　　一旁的寒宇连忙道：“微臣进宫就是为了此事，看来皇上也已经得到消息。”
　　诸葛轩煜沉沉地点了下头，没有将金凤翎进宫的目的告知，而是转头问他们：“你们可有对付董贼之策？”
　　只见慕扬眉峰微微一扬，幽幽说道：“皇上，我们如此这般这般……”
　　
　　天刚晓白，大祀殿的天坛早已陈设完毕。坛里共设七组神位，每组神位都用天青缎子搭成临时的神屋。上层圆心石北侧正面设主位——皇天上帝神牌位，其神位呈多边圆锥形。第二层坛面的东西两侧为重位--日月星辰和云雨风雷牌位，神位为长方形；神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单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就多达七百余件。上层圆心室南侧设诸案，皇帝的拜位设于上、中两层平台的正南方。圜丘坛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陈设着编磬、编钟、鎛钟等十六种，六十多件乐器组成的中和韶乐，排列整齐，肃穆壮观。
　　“祭天时辰到。”
　　董侯高喊声一落，斋宫鸣台和钟随之响起。
　　诸葛轩煜款步移至祭坛前，肃身挺立。
　　“点点……”
　　声音刚落，便见一名宫人，捧着香，稳步跺到皇帝等人身前，双膝跪地。
　　烛香中的檀香夹着一股熟悉的女子之气，飘入诸葛轩煜的鼻中，他微微蹙了下眉，深深地看着低头跪着的女人。
　　就在他伸手接香的瞬间，他忽然起身，将香扔至一旁，双眸一厉，短匕夺袖而出，向着诸葛轩煜的胸膛刺去。却没料到诸葛轩煜比她快一步，早将手一伸，快速夺走她手上的短匕，暗自藏于袖中，微敛的眉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怒斥道：“真是大胆，竟敢将祭天的烛香掉落于地上，慕侍卫，先将此厮押下去，关进大牢，待祭天大殿后，由朕亲自发落。”
　　慕寒宇依命上前，当他看到宫人的模样，眸底闪过一抹即逝的惊讶与不解，顺而将宫人连拖带拽地押了下去。
　　诸葛轩煜淡然地望着她纤细的身影，神色晦暗不明。
　　而刚刚的那一幕，发生的太快，再加上诸葛轩煜有意隐瞒，祭坛下的朝臣并未察觉，他们自认为是宫人马虎，没有将烛香拿好，掉落于地，受到皇帝的惩罚。
　　只有董侯心思缜密，倒是从中发现了几分端倪，侧身悄声问着站在他身侧的一位朝臣：“这废物该不会是你们安排的？”
　　那位朝臣怯怯地摇了摇头：“回大人，我等从未安排过此人。”
　　董侯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上前走到祭坛，弯身拱手道：“皇上息怒，臣就这就命人再取一束烛香来。”
　　诸葛轩煜挑眉看着董侯，似笑非笑道：“舅舅觉得这天还祭得下去吗？”
　　董侯嘴角一抽，暂还守着臣子的本分，缓缓道：“皇上莫闹小孩子脾气，祭天大典乃是天下大事，哪有半途而废之理。”
　　说着，他转过身去，合掌拍了两下，大声喝道：“来人，给皇上上香。”
　　闻言，诸葛轩煜眼角一挑，沉下脸色，好一个给皇上上香，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祭坛一片死寂，天边残阳，无力地躲入沉云之中，只余一片血色猩红。
　　忽然，祭坛的四周传来一阵咔嚓的响声，顺而，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将整个祭坛紧紧包围住。
　　诸葛轩煜嘴角悄然勾起，暗自冷哼道：看来好戏要开始了。
　　如他所料，董侯神色一亮，转而佯装大声呵斥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其中一名黑衣人瞪着凶目，尖锋一指，大声吼道：“我们只是来去狗皇帝的命，与其他人等无关，不过，谁要敢上前阻扰，就别怪我们的大刀不长眼。”
　　“混账东西，堂堂天子，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吗，兵将在哪，赶紧护驾？”高炀愤愤而出，大声呵斥。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觉得胸口一阵生疼，低头一看，却见明晃晃的大刀已然进他的胸口，挣扎了片刻，便倒地而亡。
　　黑衣人将大刀拔出，一股鲜血如同空中的残阳猩红一般，随刀涌出。
　　“还有谁想要试试的，尽管出来？”
　　“老夫拼死也要护驾。。”
　　“还有我。”
　　“还有我。”
　　群臣中相继走出来一班人，傲然挺身于诸葛轩煜的身前。
　　黑衣一合双掌，冷笑道：“有骨气，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啊，把这班老不死的绑到一边去，待我取了狗皇帝的命，就让他们一起陪葬。”
　　“还有没有不怕死的，一起站出来？”
　　余下的群臣一阵面面相觑，全都缩着不敢吭声。
　　皇帝冷眼看着他们，冷嗤笑道：“小宇啊，你看看朕身边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看来朕这个皇上果真当的是人神共愤。”
　　闻言，寒宇焦灼地皱着眉头，躬身拱手道：“皇上无需妄自菲薄，一切都是那些恶贼的错。”
　　“啧啧啧，皇帝就是皇帝，都死到临头，还有心思聊家常。”黑衣人冷步踏过台阶，来到皇帝身前。
　　皇帝抬眸，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的笑意，缓缓上前两步，从容负手，状极悠闲，淡声笑道：“横竖都要死，难不成朕在这哭哭啼啼的，你就会饶了朕不成。”
　　黑衣人阴笑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何要杀你？”
　　皇帝笑容惬意，低眉瞥了眼下那群鼠狼之辈，淡淡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横竖都要死。”
　　黑衣人猛地敛住笑意，震声道：“有气魄，这样吧，在你临死之前，我可以了你一个心愿。不过你可千万要想好，心愿可就一个。”
　　皇帝眸光微微一凝，探不见底岸的幽眸微微发出深寒的冷，他伸出一只手，直直指着坛下那群朝臣，不疾不徐道：“朕想让他们为朕陪葬。”
　　透过云层的黯淡日光映在坛下众人的脸上，风在四周的树丛里不断地飕刹刹的响，让人心里充满了恐惧，他们个个慌乱地瞪大了双眸。
　　黄焰缓缓从人群走出来，涨红着脸，愤愤道：“皇帝，你怎可不顾臣等的性命，提出如此荒谬之事。”
　　诸葛轩煜唇角一勾，从容道：“你们不是每天都高喊着誓死追随朕吗？既然发过誓，怎么能反悔？”
　　“你？”黄焰的怒火更旺了，眼里全是红光，朝着董侯看过去：“侯爷，整个朝野下属您最德高望重，您到是说句话啊！”
　　董侯神色淡然，顺势走出人群，挺身立于朝臣中间，肃声道：“各位大人，我等为国鞠躬尽瘁，为皇帝效力分忧，如今因他昏庸无能，引惹众怒，欲被人刺杀，他不仅不护我们，竟然还要求让我们陪葬，像这样不仁不义的无良君王，我们为何还要替他尽忠，为他效命。”
　　“董侯说得对，这狗皇帝今日气数已尽，我们何不揭竿而起，为国，也为了我们自己的性命。”中间有一绿衣朝臣甩着衣袖，言辞慷慨激昂。
　　所有的朝臣一阵面面相觑之后，皆是举手恭声道：“一切都听董侯的。”
　　董侯神情倨傲，淡声道：“既然大家看重老夫，那我就上去与那歹人谈一谈。”
　　说着，从容转身迈步踏上石阶，不屑地瞥了诸葛轩煜一眼，回眸对着黑衣人道：“这位大侠，老夫知道你刺杀皇帝，亦是侠义所为，如今这狗皇帝要我等为他陪葬，更见他确实是位不仁不义的昏君，你要杀便杀，老夫只恳求你绕过我等性命，有何条件你尽管提。”
　　黑衣人淡淡一笑，说道：“这个，我可答应不了，他现在还是你们的皇帝，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看你这把年纪，为官的日数也不少了，这点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
　　董侯猛地抬眸，眼中惊异，疑惑，低声怒问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黑衣人不屑一语，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似笑非笑，随意问道：“舅舅，朕很想知道，若朕今天死了，由谁来主持这万里江山？”
　　董侯眼角微抬，冷冷看着皇帝，淡声道：“这就不劳烦皇帝忧心了，我自有安排。”
　　皇帝面无表情，冷冷开口道：“舅舅窥觑这个皇位很久了吧？”
　　董侯双目精光一现，如今这局势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又有何惧畏，便不避不让地说道：“我一定不辜负皇帝所望，将这万里江山治理得更好。”
　　皇帝抬眸看他一眼，不温不怒，语气仍然温和：“舅舅都用我自称了，很好，很好。”
　　说着，只见他缓缓上前，挺着身子立在石阶前，深眸目眺着前方。许久，只见他薄薄一笑，淡声道：“金将军，戏该收场了。”
　　此声一出，只见那黑衣人微微抬手，缓缓撤掉面上的黑巾，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显露在董侯的身前。
　　“怎么是你？”董侯惊呼出声，随即老眼又向四周扫去，只见那群严以待命的黑衣人纷纷撤下了黑巾，手上明晃晃的大刀也随即入手。
　　更让他惊愕不已的是，原本被刺死的高炀也站起了身，董侯脸色早已青白交替，怒对着金不为质问道：“你竟敢背叛老夫？”
　　只见金不为一脸愧疚，无奈地摇头道：“侯爷，事到如今，下官也是没有办法，皇上终归是一国之君，臣叛君的事，下官确实做不来。”
　　董侯心头一震，转身看着诸葛轩煜，凝着老眉目道：“原来你早就识破了我的计划，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什么黑衣人，其实都是你自己安排的人。”
　　诸葛轩煜笑了笑，神情无漾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怎么样，朕的这场戏是否精彩？”
　　董侯不屑一哼，说道：”精彩是精彩，只是戏还没有结束，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你可别忘了，你始终是个傀儡皇帝，没有实权，也未拥有一兵一卒，老夫就不一样了，大权在握，老夫的儿子亦是侍卫统领，此刻，他统领的三千精兵估计已经杀入了皇宫。”
　　诸葛轩煜紧抿嘴角，修眸微敛，消薄的唇角带出一弯自信的浅弧，合掌轻轻拍了几下。
　　“爹……”
　　闻声，董侯霍地转头望去，只见自己的二儿子，披头散发，像一只丧家狗，被押上了祭坛。
　　董侯浑身一震，霍然抬眼看向诸葛轩煜。
　　皇帝俊眸淡眺挑，又是合掌一拍，只见从祭坛外处缓缓走来一人，那人约六旬年纪，沧桑离索的白发下面可以看到被岁月刻画出的道道痕迹,魁伟的身躯如今随着岁月已经有了一丝佝偻,但那坚毅的眼神却放射出运筹帷幄的淡定和笑谈风云，决胜千里的浩然正气!
　　“是你，慕杨，你竟然回京了？”董侯看着在身前顿住脚步的人，刹那间他真正明白了。
　　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缓了一阵，才转身，对着诸葛轩煜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墨色的眼眸淡淡扫他一眼，淡淡道：“穆老将军，你来告诉朕的舅舅，朕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慕扬拱手一应，抬步来到董侯身前，微微一拱手，幽幽说道：“事情还得从半月前，你私自将金将军的军队悄悄调回京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