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煦然季秋

　　二八O.陈叔说客人姓刘
　　二八一.阿彬哥和这刘老板……
　　二八二.对呀
　　——人的耐心耐性，不仅事成所由，亦百年生活生命少憾少悔实实所因
　　二八O.陈叔说客人姓刘
　　“这么早？”
　　清晨，慧能刚到伙房，便见汉子们大多已吃完早饭并一副准备去远地儿样子。
　　“南洼那边有群花鹿，可能还有麂子，得赶点儿。”被问汉子答到。
　　“哦。”
　　“对了，阿彬师父。北沟深处左边岩壁上有几个打眼树根，抽时间去看看。”……
　　七竹八木，现已季秋，那土里树根，当然可以挖掘了。说起来，这里面还有慧能与汉子们贴心约定呢——
　　刚做根雕时，秋冬之中，汉子们只要见到有点儿形状树根，不管如何费力费事，都一定想法尽量完整给弄回来。
　　慧能当然知道，松软肥沃泥土，树根是难长出什么模样的。因为，根的形状越是耐人寻味，其生长条件就越是苛刻。而要从砾石死泥之地及悬崖峭壁起出比较完整根材，那是得花大力气更细工夫的。
　　因此，慧能便给汉子们立下了规矩：那入眼树根若在路边、沟旁、水畔悬着露着能顺手断取的，就随大伙儿方便；如要花力气、费时间从土里抠、石缝掏的，必须经他现场过目确定有用之后，再请大伙儿帮忙……
　　汉子们所说那几个树根，远远望去，的确有点儿打眼。但于近处前后左右反复琢磨后，慧能还是决定放弃了。归途之中，内里虽有一点儿小小遗憾，但汉子们的实诚，却叫慧能一路深心有慰，更一路思绪纷纷……
　　“阿彬哥！阿彬哥！”
　　林间远远的，已成大姑娘的小公主——对了，人早不许叫小公主而名原本的百合了——似一锦鸟展着耀眼羽毛、亮着悦耳嗓音，迎面朝慧能扑腾而来。
　　“叫叔！这么远跑来，什么事那么要紧？”
　　——从香香谷回来不久，早就有心的百合姑娘便明着接替林姑娘位置开始大大方方向慧能示爱了。之中还说什么她没林姐姐漂亮，也没林姐姐有学识，但她是山里部落女人，她能等，况她爹就是她娘耐心耐性等来的——于之荡荡的慧能，虽是笑笑而已，但内里深处，不时还真有一些难言的感念……
　　“阿彬哥，真有要紧事呢！”
　　百合姑娘从不在乎慧能态度，总一脸灿烂并笑声咯咯我行我素。
　　“是吗？”
　　慧能笑笑——这朵耀人百合这两年虽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但每次还真就有事。当然了，那事大多不是她想方设法主动揽来的，就是煞费苦心刻意找来的罢了。总之，人来见你都有充分理由，使你难生烦她情绪，更不好找拉下脸来什么借口……
　　“陈叔上山了。”
　　“陈先生上山了！？”
　　别说，这事还真叫慧能有点儿吃惊了。因为每次都月底的呀，师兄这次怎提前好几天了呢……
　　“陈叔还带了一位客人。”
　　“一位客人？”
　　“陈叔说，客人是广州一家古玩店老板，特别喜欢你的根雕。”
　　“是吗？”
　　“客人是个大买家，陈叔说机会难得，明天一早，要过来看货。”
　　“你陈叔还说什么了？”
　　听到这里，慧能一下敏感到了点儿什么，于是主动相问了。
　　“对了，阿彬哥。陈叔说客人姓刘，曾给提起过的……”
　　——是义兄！一定是义兄来了！慧能心里，顿然骤动……
　　
　　——爱恨亲疏，人常一见如故，之中何因何缘，是不是还真值人有问、值人有究
　　二八一.阿彬哥和这刘老板……
　　“阿彬哥！阿彬哥！”
　　声到人到，早饭不久正工作间收拾整理时，锦鸟般百合姑娘又笑咯咯出现在慧能面前了。
　　“没大没小的！”
　　慧能故作生气，一脸严肃。
　　“阿彬哥！我替我爹把客人领来了，他们随后就到。”
　　百合姑娘仍一脸灿烂，我行我素，似朵可人山百合一样，总给人迎风摇曳赏心悦目活色生香不变感觉。
　　“是吗！”
　　内里早是切盼的慧能，不觉露出了一丝分外欣喜之情。
　　言为心声，听话听音，乖巧多敏百合姑娘，当然一下更来精神了：
　　“阿彬哥！我爹本来要陪客人的，可陈叔说，我陪不但一样，贵客可能还更自在些、方便些……”
　　——“阿彬师傅，来贵客了！”
　　人还没进门，随来的陈怀谨便大声在外提醒了。而闻声的慧能刚一抬头，领着刘志略已经入内的陈怀谨更是紧接到：
　　“阿彬师傅，这就是我曾给提过的刘老板。”
　　“贵客呀……”
　　臆想人前相见遮掩之词虽是早就想好的，但八年生死离别一时千言万语却全在慧能双目直视中流露无遗了。
　　“阿彬师傅，久仰！久仰！”
　　迅速接过话头的刘志略面对慧能作揖时更是目不转睛，多少担忧，多少思念，一时顿然两眼潮润……
　　“陈叔，阿彬哥和这刘老板好像……”
　　刚跃出她阿彬哥似乎泪盈双目，又掉进刘老板有些红红眼眶，专注慧能一举一动多有敏心的百合姑娘，不由对身旁也早情难自抑的陈怀谨诧然轻声。
　　“百合姑娘不简单呐，一眼就看出来了。你阿彬哥是知音有遇，刘老板是久久心仪，两人一见如故，都是根雕缘分吧！”
　　闻此一下警觉的陈怀谨赶紧为之周全。
　　“是啊，是啊，百合姑娘说得太好了！我喜欢阿彬师傅根雕，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早盼这一天了！”
　　一念回神的刘志略，马上接着给百合姑娘加深有所解释印象。
　　“百合姑娘，你看刘老板和你阿彬哥一见如故，怕是有些顾不上我们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他们聊他们的，我们帮做点儿实事怎样？”陈怀谨顺势更言。
　　“怎么帮，陈叔？”
　　一听能帮阿彬哥做点儿实事，百合姑娘当然打心里一百个高兴，一千个愿意了。
　　“你阿彬哥根雕要运到广州，那么远的路，不能受损吧。我去找人准备些薄木板，到时好做包装箱，这样一路就保险了。”
　　“那我呢，陈叔。我能帮阿彬哥做点儿什么？”
　　“你吗，刘老板可是你阿彬哥贵客，中午得好好招待吧。虽说你代你爹已给伙房做了交待，但如果亲自监督并再亲做两个拿手莱，那你阿彬哥在客人面前是不是更有面子？”
　　“我听陈叔的！”
　　百合姑娘格外感激话音一落，便转身甜甜说到：
　　“那刘老板，阿彬哥，你们好好聊。我去伙房给做好吃的，到时来叫你们。”
　　……
　　——人无灵魂，书不如不读；心无方向，路不如不行
　　二八二.对呀
　　“志略兄！”
　　陈怀谨领百合姑娘说说笑笑出门刚一离开视线，慧能便一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刘志略双臂，那极力控制的声音里，满是五内俱热情难自禁……
　　“兄弟！”
　　刘志略积年之切，更是叫人动容——八年前慧能生死不明那一瞬，翻年得知平安消息那一刻，方才相见那一霎，更这些天来耳之所闻，一下全都直涌心头……
　　“志略兄，那王大人为难你和乡亲们了吧？”
　　经过之后，慧能才对某类人阴狠歹毒有了切身体会，因此对兄长和曹候村乡绅乡亲们情况，当然一直有所担忧并牵肠挂肚了。
　　“无官一身轻，他对我也没什么特别手段了。但于那事，他的确有些耿耿于怀。再加上你们东山情况，不仅一直有人在打探你消息，且为寻找传法袈裟，他们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他们强搜兄长宅子啦！？”
　　“他们敢！
　　当然，宝林寺倒是被翻了个遍，家里也遭了几次贼，不过什么也没丢啊。”
　　“真叫人不可思议。”
　　“今夏他一命呜呼，事也就一了百了，这不，我也敢来你这儿了。”
　　“阿弥陀佛！”
　　“不说这事儿了。兄弟，坐下、坐下，我想于你情况知道得更仔细些。”
　　“更仔细些？”
　　“兄弟！你这几年，我从你师兄那儿已知大概了，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
　　此刻的慧能，当然一切更是于兄顺情顺意了。坐下之后，在刘志略不时插问中，便将脱险宝林直至今日情形，一一道了出来……
　　“兄弟受苦了！兄弟了不起呀！”
　　听全了情况，刘志略既是心疼，更是由衷骄傲。
　　“这些年兄长怎样？曹候村乡绅乡亲怎样？”
　　慧能于之关切，也是念念在心。
　　“你看这样行不行，兄弟。这些情况先放放，上午时间不多了，我先捡要紧的说？”
　　“行！我听兄长的。”
　　“兄弟，咱妈咱舅，现在还以为你一直在我那儿呢！”刘志略笑笑言到。
　　“怎么回事，兄长？”
　　慧能听了，当然有点儿吃惊。
　　“为了不让老人担心，也为了你安全，你师兄做事，比我还周全。”
　　“难怪了……”
　　“所以兄弟，这几年我仍叫小六子去南海报个平安，你母亲为你针针线线缝制的衣物，今天我才如数给带来。”
　　听到这里，慧能已是有些情难自禁，鼻子酸酸中，泪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
　　“兄弟呀，我到四会后，更这一路之上，一直都和你师兄在聊你的事。”
　　刘志略见状，赶紧转移话题。
　　“是吗？”
　　慧能一边抹泪，一边回声。
　　“兄弟，你是黄梅传人，五祖对你寄予了厚望，这深山老林，总不是长久之计吧？”
　　“是啊，兄长。可眼下……”
　　“去年，机缘凑巧，我在广州法性寺见到你曾给说过的栖寂和尚了。”
　　“你见到我已锼兄了！”
　　刘志略此言一出，慧能一下又打起了精神。
　　“他现在已是南海法相寺住持了。”
　　“已是住持了！”
　　慧能一听，当然十分欣喜，可转瞬心里又突然一紧：
　　“那......藏一大和尚呢？”
　　“大和尚已圆寂了……”
　　“南牟阿弥陀佛！”
　　顿然有些难受的慧能起身面对西方双手合十……
　　“慧能兄弟，你己锼兄说……”
　　少时片刻，刘志略开口想转入正题。
　　“兄长，我己锼兄……”慧能坐下之后，轻声回问。
　　“你己锼兄说，东山挂单长住南海候你的人，明的只剩最后一个了，可能的另一人，是庐山一极有名望壮年和尚……”
　　“难道是圆梦师父？”
　　慧能听了，不由一下脱口而出。
　　“当时我也这么想，因此还叫小六子想法去确定了人的法号。可我想来想去，还是没告诉你己锼兄可能的真实情况。”
　　“己锼兄可知我现在处所？”
　　“我只告诉他你现在很安全，他当然想见你，更为你感到骄傲了。”
　　“志略兄，多给说说我己锼兄的事？”
　　“你己锼兄说，你是佛法大任荷担之人，建议趁现在这个缓冲期隐姓埋名尽可能不时出去走走，将来于黄梅发扬光大，更会多有裨益……。”
　　“对呀！
　　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书虽也遍周之路，但己锼兄知我读万卷书是不太可能了。而见识见识，一路实实多见，亦得幽幽多识，那一路也无异读万卷书啊！”
　　慧能心境，一下豁然，今后时光，似乎更有眉目了。
　　“你己锼兄还说……”
　　——“阿彬哥！阿彬哥！”
　　时已正午，百合姑娘这时锦鸟般飞来招呼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