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柳暗花明
作品名称:江海潮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3-04-25 14:17:44 字数:7217
(一)
刘智的手包虽然找到了,但是包里笔记本中记录的一些依稀可辨的内容像汹涌澎湃的潮水,在应声的脑海中翻江倒海……
x月x日地点:二二〇厂长会议室
孙厂长说:海潮县陈书记在北京出差时,与军用局领导进行了会谈,双方形成共识,关于昆仑山公司的事宜,避开村、乡直接与县里洽谈。
x日x日地点:海潮县机械局会议室
广志说:我们县里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二二〇厂移交拥有昆仑山公司四百万股权给县政府后,另外给县里补偿四百万元人员安置补偿费。
x月x日地点:海通港码头候船室
洪副书记说:与县里已经谈不下去了,除非另外给四百万,这是不可能的。听听乡、村的意见,是否愿意把二二〇厂的四百万原始股权买下来,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如果愿意就领他们到厂里来深谈。我与孙厂长已经通了电话,他也赞成这样做。我先回去,配合孙厂长做好争取部里支持的工作,其实部里会尊重厂里的意见的,估计这个方案能成。我现在心中最没有底的是乡、村会不会按照我们的思路走。
应声恍然大悟,为什么不开董事会,为什么不分红,为什么找不着刘智董事长,为什么调整机械局的班子,为什么自途、纪术兼机械局的职务,为什么昆仑山公司划归县机械局……一切为什么都清楚了。
在昆仑山公司的问题上,应声原来的观点很明确,就是要执行党在农村的政策,按照横向联合的规定办事,全面履行合作双方签订的协议和董事会章程,切实维护白龙港村三百万元投资的合法权益。
二二〇厂和县里不顾村里的利益,各打各的算盘,现在双方谈崩了,厂里又打起白龙港村的主意来。村里怎么办?乡里怎么办?作为乡党委书记的应声是无法回避和必须面对的问题,应声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之中……
如果乡里不同意白龙港村购买,那就逼着二二〇厂低三下四地再去找县里收下四百万股权,乞求县里安排好一百名科技人员,当然也不排除会协调省里给县里施压。
这样,今后昆仑山公司大抵就是现在的状况,村里没有任何话语权,也谈不上维护自身权益。县里就像爷爷对孙子般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可能一边打儿子一边骂孙子。
这样一来,村里领导班子有意见不说,群众为了自己的集资款会不会起哄弄出点事来?
如果乡里同意村里购买,那么昆仑山公司就是白龙港村的全资企业,陈书记会暴跳如雷,还影响广志对应声的兄弟情义,接下来陈书记会怎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乡党委、乡政府夹在县里和老百姓中间里外不是人,怎么做都不正确。顺从了上面就得罪群众,为老百姓说话就违反“下级服从上级”的组织原则。
应声正在发愁,尚未理出头绪,而柏青和老赵到乡里来汇报。
“刘智董事长明确,他们在昆仑山公司的股份以原始价优先转让给白龙港村。村支委会一致同意购买,同时我还悄悄地走访了重点农户,他们都踊跃集资。如果乡党委、乡政府同意,将立即派人去二二〇厂进行深度洽谈。”
老赵接着柏青的话说:“我在村支委会上说了,这件事乡、村都是有风险的,二二〇厂拿了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作为乡党委、乡政府直接承受着来自县委、县政府的巨大压力,甚至会撤职、处分……作为村里又出了四百万,而县里仍然不撒手或以行政手段制约公司运行,这可是雪上加霜。当然,我相信党在农村的政策从上到下都是一致的,昆仑山公司存在的这种不正常现象是暂时的。”
范乡长坦诚地说:“步书记,我老范是个大炮,没有啥计谋,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懂搞阴谋诡计。在县里我提出白龙港村的股权问题,虽然被陈书记骂了一顿,但我不怕丢掉乡长这顶帽子,柏青汇报的这件事,你怎么拍板我都服从,有什么责任我们一起扛。”
这么大的事,一下子怎么能决策?应声把未解的难题装进脑袋,带回了家。
夜深了,应声看着熟睡的一芳和可爱的儿子,心头突然一揪,他这才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不管是公事私事,做什么决定都得考虑这一点。他想想很后怕,若不是言骏到检察院道出两万元的实情,他还被关着呢,到时候被判三年四年也不好说。自己蹲大牢没有连累别人倒是有情有义,可妻儿怎么办?一芳会多么地担心!这种对朋友的情义是不是也是一种自私?他忽然觉得决策昆仑山公司的重大事项也得考虑到家庭因素。
如果乡里批准白龙港村购买二二〇厂的四百万元股份,县里进行强烈行政干预,使昆仑山公司无法正常运转,会不会给当事人扣上破坏企业兼并重组改革的大帽子?会不会撤职?会不会找出莫须有的罪名入狱?会不会……应声看看身边睡得正酣的一芳和儿子,心里更加痛苦难熬,哪里还能入睡?
眼前是猫捉老鼠的情景,只见猫凶猛地扑向老鼠,而老鼠无力回天,只能成为猫的美餐。他在自嘲,自己会不会成为这只老鼠?
应声命令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于是,他悄悄地起床来到韩桥中央。
五月的夜风是多么清凉,轻轻地吹在他的面颊。皎洁的满月映在江海河中,一对月亮就像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正瞅着这位愁思满腹的年轻书记……
应声一手拿着白酒瓶,一手挟着烟,猫着腰趴在桥栏上。映月与绣品城的倒影交相辉映,他在欣赏?不,是在问计。虽然是水中之景,虚无缥缈,但他相信只要坚强地抬起头,前方就是美丽的通天大道。
在他的身后,一芳正为他披上了外衣,而他的左右是正光和兰芝。也不知何时,他们已悄悄地来到应声的身旁。
“应声,这么艰难我们都熬过来了,有什么化解不了的矛盾呢?我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烦恼,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瞻前顾后,而是果断地选择问心无愧,勇敢地去快刀斩乱麻。”一芳两手依着应声的双肩说。
“我和你娘坐牢的那十几年,你一个人都坚强地走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我懂你遇到了难题。怎么办?乡政府是最基层的农村政权,你作为乡党委书记的责任是什么?是贯彻执行党在农村的方针、政策,你只要心里有党、胸中有老百姓,你做怎样的决定,父母都站在你这边!”
为了百姓的利益,还有什么好患得患失?他终于扔掉烟蒂甩掉酒瓶站起来了,站在韩桥的中央,他的目光穿过皓月下的绣品城,一直射向江海河的源头……
(二)
应声经过艰难的抉择,终于横下心来,同意白龙港村受让二二〇厂拥有昆仑山公司的四百万元原始股份。
他秘密召集范乡长、老赵和柏青商量细节。范乡长表示坚决支持应声的意见,并愿意为此冲锋陷阵,承担一切后果。柏青非常感谢乡党委、乡政府的鼎力支持,愿意赴汤蹈火为村里的百姓维护权益。老赵只是长叹,恨自己年迈恐怕想担责也担不了了。
应声说,大家不要这样悲观,目前也不是谈担责的时候,最关键的是保密,消息一旦走漏让县里知道,股份转让就会成为泡影。所以要坚决做到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
“铃铃铃……”应声拿起话筒说:“喂,是刘董事长啊!身体怎么样?”
明所长通过猴屁股找到刘智手包后,应声在擦熨笔记本时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对二二〇厂和县里在昆仑山公司问题上的做法委实感到费解和失望,为什么要伤害老百姓的感情呢?
他让柏青和明所长把手包还给刘智,此后应声再也没有与刘智见过面。刘智出院后主动约见应声,而应声知道刘智花花肠子多,就借故让柏青和老赵出面会谈,目的是争取回旋的空间。
“身体恢复不错,就是想老弟。关于去咱们厂签约的事,柏青告诉我他和一个姓于的人去。”刘智既客套又试探地挑明主题。他想,到了厂里,面对的都是地市级和处级干部,柏青只是个村支部书记,洽谈和签约在级别上落差太大,他心中是希望应声出马。
“对呀,我知道的。”应声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是说级别能否再提高点儿。”刘智用商量的口气说,其实也是在向乡里提要求。
“柏青已是村里的最高级别了。”应声装傻地说。
“我是说,你或者范乡长中能否去一个人?”刘智直截了当地说。
“你的要求我理解,但是我和范乡长出差是要向县里请假的,出于保密的原因,还是不去为妥。”应声心想,做事还得留有余地,别昏昏然被人家耍了,就委婉地拒绝了刘智的要求。
柏青和村里的法律顾问于春带着白龙港人的愿望,在刘智的陪同下,登上了去西宁的航班。
应声虽然没有直接去二二〇厂,心里却牵挂着洽谈的进展,这些天他尽量不下基层,而是在办公室焦急地等待着柏青的电话。
“铃铃铃”应声立即拿起了话筒,说:“喂,是柏青啊,什么情况?”
柏青和于春到达西宁机场后,二二〇厂接待处派专人到机场迎接,经过两个多小时崎岖的山路后,汽车驶进二二〇厂,又行驶半个多小时才到达下榻的厂招待所。
刘智侃侃而谈介绍招待所的历史,说柏青住的房间,曾经有上将住过。室内一张大床,若躺上去动一动,你会听到弹簧发出的“嘣嘣”响声;一台黑白电视,如果打开它屏幕上会飘起很多雪花;一张三人沙发,从一个个磨破的小孔里可以看到绽出的海绵和棉絮。平滑的水泥地上到处有破损的痕迹,涂料粉刷过的墙面随处可见像梧桐树皮般的斑纹。这里既能展示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发展核弹事业的艰苦创业精神,又尽显撤点销号工作接近尾声的潦倒之状。
刘智放了一桶水,哗啦啦地倒在地上,一片汪洋,让柏青和于春不解。高原地区干燥,水挥发特别快,不长时间地面就干燥如初。刘智告诉他们,要随时给地面补水保持房间湿润,不然鼻子的毛细血管会出血的;要少运动,高原上缺氧会让人头痛。
尽管很注意,然而当晚柏青和于春还真犯了鼻孔出血和头痛的毛病。核弹人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工作生活,谁身临其境不会赞叹他们的奉献精神?
接待处考虑得很细致,知道客人有高原反应就没有急着安排洽谈,而是组织乘车参观厂区。这也是厂领导的意思。
五月的二二〇厂,刚刚还是阳光灿烂,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顿时,鹅毛大雪笼罩了靶场。
这是一个处在低山环抱中的爆轰试验厂,半地下掩体正面一块数平方米大小、约一百毫米厚的坚硬钢板上,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累累弹痕。
这里进行过数十次核试验。壮我国威、壮我军威的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颗氢弹诞生前的所有模拟爆炸和冷试验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这是让人既胆战心惊又灵魂震撼的地方!站在掩体前许久,柏青和于春热血沸腾,他们深知,这累累的弹痕记录着多少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啊。
来厂的第三天,孙厂长和老洪会见了柏青和于春,彼此寒暄互致问候后,孙厂长说:“刘智是厂方的全权代表,你们进行磋商吧。”就这样厂、村进入了第一轮会谈。
刘智说:“关于二二〇厂拥有的昆仑山公司的四百万股份转让问题,厂部非常重视,孙厂长专门召开了厂务会议,并已呈报部里审批。同意还是不同意厂里的意见,估计两到三周会有结果。安排你们去鸟岛等景区参观游览,大约两天吧,你们定个时间先回去。部里批示下来后,我就立即来白龙港和你们汇合。”
刘智的一席话,让柏青和于春参观爆轰试验厂所产生灵魂震撼的热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柏青觉得不对劲,真要部里审批吗?审批时间需要那么长吗?在海通时刘智信誓旦旦,大有很快就要做成这笔交易的感觉,并说到厂里的目的是为了签订协议,现在怎么好像是下逐客令呢。
柏青和于春使了个眼色,便说:“先参观吧,回程的时间等我们想一想再告诉你。”
回到房间,柏青和于春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于春说:“不管交易能否成功,得弄清楚为什么厂里变化这么快,是海潮县知道了,还是厂里变卦了?至于说部里的意见,我看只是托辞。一个独立的法人企业处理四百万元资产还要部里审批不太符合常理,当然处于撤点销号阶段报备是必要的。”
柏青觉得于春说得对,他想把这里的情况向应声报告一下。
招待所没有外线电话,柏青和于春借散步之机走到了厂部大门,就在门内有个邮局。
“打长途电话。”柏青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一听是外地口音,一看是红润白净的肤色就知道他们不是本厂职工,先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下了这单业务。
柏青向应声滔滔不绝地汇报了厂方接待热情、服务周到和参观游览厂区的情况,他突然话题一转语调低沉地说:“但是,工作进展不顺利,第一次洽谈他们就说等待部里答复,让我们先回去。我觉得这里边有问题,是不是变卦了?吃不准。”
“股份是人家的,卖不卖由人家说了算。但是作为合作双方应该履行联营协议,机会难得,就谈谈这件事呗,如果双方解决不了可以找主管部门嘛,这个于春最内行了。”应声说。
柏青放下电话似乎感觉有了底气,他更觉得自己没有答应刘智购回程车票是正确的,下一步就让于春来唱主角啦。
(三)
柏青刚回到房间,刘智急急忙忙地就过来了。说:“柏青书记,你们刚刚到邮局打电话了,不需要跑这么远,以后要打电话找我,到我办公室打。哦,回程的票可不好买,早点把时间定下来吧。”
“暂时不走了,你帮传个话,我们要见孙厂长或者洪书记。”柏青说。
“真不巧,孙厂长去了北京,正好追一追部里关于咱们两家的事。洪副书记出差到其它安置点上去了。”刘智解释说。
其实,刘智的这番谎言,是与孙厂长和老洪窜通好的。
“那我们和谁谈?”柏青问。
“和我呀,孙厂长不是说了嘛,我是二二〇厂的全权代表。”刘智自信地说。
“那我们为何要旅途劳顿,跑到这山沟沟里来,在海通谈不是一样吗?”柏青一针见血地说。
“本想快刀斩乱麻的,没想到部里工作效率那么低。你们只能委屈一下先回去了。”刘智又解释说。
“我们暂时不走,就在这儿等部里的消息。我分析部里十有八九是不同意转让的。那就和你们商量商量履行联营合作协议的事。”柏青指着于春说,“刘董事长,我介绍一下我的伙伴,他是上海诚信律师事务所知名律师、白龙港村的法律顾问,谈这些问题他最内行。”
柏青向刘智亮出了一张好牌,看刘智如何接招。
刘智突然一怔,不是说他是村里的干部嘛,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律师?这个应声真鬼!他自己不来,却找了个上海律师,厉害啊,看来应声志在必得!这件事得赶紧报告孙厂长,不能小视。
刘智装着早就知情的样子说:“对呀对呀,我和于律师同行二千多公里,也算是老熟人了吧。”
大家呵呵一笑。
刘智走后,柏青和于春分析确认,厂方已经变卦,于是他们想把这个准确的消息告诉应声。
他俩又去邮局打电话,邮局服务员竟然说,只为厂内职工服务。柏青弄不明白,邮局为何与厂方配合如此默契。
于春哈哈大笑说:“你以为人家是你们昆仑山公司,从前面的围墙望得见后边的围墙,二二〇厂是一个社会,公检法齐全,当然也有邮局啦。”
“乖乖隆的咚。”柏青很惊讶地说。
“但是,随它有多大,它仍然是你们的合作方,不要小看你是村支部书记,你完全可以平起平坐地与孙厂长谈昆仑山公司的事。”于春鼓励他说。
“现在打不了电话怎么办?”柏青问。
“要么暂不与应声联系,要么用刘智办公室的电话。不过,用刘智的电话,就等于告诉刘智与应声的通话内容。我们可以先不打电话,应声很聪明,他能分析出我们这边的情况,下一步做什么怎么做,应声在电话中也讲得很清楚。”于春分析说。
“行嘛,有姨兄在,我心中很踏实。不过,和我出来这么多天,你的经济损失肯定不小啊。”柏青既开心又有点愧意。
“经济损失倒是其次,就是一些客户的事被耽误了。不说这个,主要是看在白龙港村那么多老百姓与昆仑山公司有关系,要不然,你跪着求我也不会来。”于春坦率地说。
过了一天,刘智通知柏青和于春,说厂领导约见。柏青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厂方在和他们玩蘑菇战术。刘智不是说孙厂长和老洪不在家吗?奇怪啊,回来哪有这么快,怎么说约见就约见的?
会议室很大,人却很少,厂方和村方各两人相对而坐。刘智开场介绍宾主后,说:“柏青书记提出想见孙厂长或洪书记的要求,我分别做了汇报,他们确实赶不回来。孙厂长专门给吴副厂长打了电话,安排了今天的会见。”
“孙厂长从北京给我打了电话,表示了把昆仑山公司股份转让给贵村的诚意,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们,股份转让是我们目前的唯一选择。你们先回去,一旦部里批下来,我们立马派人到海通去,刘智处长肯定是首当其冲。”吴副厂长说。
“感谢吴副厂长和刘董事长的会见,也感谢厂方在股份转让上的诚意。我代表村里向厂方表态,在购买厂方股份的问题上也有十足的诚意。我们的资金已经到位,只等与厂方签订合同。为了进一步表示村方的诚意,我们决定坐等部里的批复,签完股份转让合同后再回海通。”柏青说。
双方都在打“诚意”牌。孙厂长让吴副厂长出面会见,并表示愿意转让股份给村方,这是向村方展示“诚意”,想通过这种“诚意”让村方客人赶紧离开,然后以部里不同意转让股份为由拒绝与村方的合作。
对于厂方的意图,柏青他们已经看透,为了不揭开厂方的面纱,村方就用在厂里耐心等待的诚意,逼着厂方要么合作,要么露馅,别再伪装什么。
其实,厂方给柏青面子安排这次会见,是因为上海知名律师于春出场的缘故。这让孙厂长心中打鼓,律师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捅到部里那就麻烦大了。他就想着让吴厂长出面,以“诚意”的好言相劝,谁知柏青和于春不吃这一套。
孙厂长想了想与老洪商量股份转让处置方案的过程,试图从中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老洪与海潮县陈书记谈判形成僵局后,就试图把四百万元股份转让给白龙港村。通过电话联系,孙厂长完全赞同老洪的意见。
于是,老洪急急忙忙赶回二二〇厂,策划拥有昆仑山公司四百万股份转让给白龙港村的方案。谁知道,孙厂长临时改变了主意。
老孙想,昆仑山公司的事只能与海潮县谈,这是军用局定下来的调子,分管副部长也知道。如果把股份转让给村里,虽然部里不可能不同意,但也属于下级顶撞上级啊!二二〇厂撤点销号后自己是要到部里工作的,岂能不按上级意图运作?他很后悔,当时不应该同意老洪提出的股份转让的意见。
孙厂长出尔反尔这让老洪很被动,老洪已安排刘智主动与村方接触,只要同意购买,就带领乡村干部到二二〇厂洽谈签订转让协议。如果对方到厂里来了,怎么向人家交待,自己都快离休了,没想到做了一件忽悠家乡老百姓的事。
孙厂长却说:“老洪,你别管了,此事好办。接待热情周到些,好酒好菜招待,安排他们游玩几天,就说等待部里批复,让他们先回去等消息,这事不就结了吗?”
可是柏青他们不肯走,偏要呆在厂里等部里的消息。其实,哪来什么部里的消息,话都在二二〇厂领导嘴里。孙厂长犯难了,如果告诉他们部里不同意转让,他们就会与厂里谈如何履行联营合作协议,厂方本身就理亏,再说谈法律法规问题哪里是上海律师的对手,弄得不好,律师跑到部里那多尴尬!
孙厂长思考再三,被迫召集老洪和刘智商量,最后又回到了老洪提出的思路上来了。他们商定,二二〇厂拥有昆仑山公司四百万元股份以原始价出售给白龙港村。双方在二二〇厂签订意向书,并明确待昆仑山公司董事会确认后,双方在海通市签订正式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