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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圣诞快乐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沈流年      发布时间:2023-04-19 15:21:45      字数:5692

  时间行进到十二月,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人们都在忙着收尾和总结。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世界仿佛冻住了,万物都在寒流中哲伏。我怕冷,没有课时喜欢窝在公寓,躺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看到张爱玲在散文里描述“冬天第一次穿上皮袄,晚上坐在火炉边。那火,也只是灰掩着的一点红,实在冷,冷得畏畏缩缩,万念俱息,手插在大襟里,摸着里面柔滑的皮,自己觉得像只狗,偶尔碰到鼻尖,也是冰凉的,像狗。”顺手摸了摸鼻尖,凉凉的,感觉自己真像只狗,遂觉得好笑。
  古城国际学校会在期末进行一次公开招考,磷选名额虽然只有20人,应者如云。还不包括像我们这类已经在学校实习的学生,竞争相当激烈和残酷,我基本上的时间都窝在公寓里啃书,偶尔才去参加集体活动,陆以墨似乎也挺忙,有时一个周甚至半个月都见不到他,这样的日子对我也挺好,可以静下心来认真备考。
  某天在学校吃早餐时,王与珩问我知道徐㳀㳀和王子安谈恋爱不?我一脸茫然地望着她。确实,作为最好的朋友,她应该第一时间告知我和王与珩这个消息。事实却是,我俩是最后得到消息的。我猜测徐㳀㳀的顾虑,她和王子安是中学同学,后者和我交笔友并想发展恋人关系,被我拒绝打击很大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到古城后对我百般示好见我不为所动,转而追求王与珩继续受挫,退而求其次和她谈起了恋爱。我们三人是最好的朋友,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其中的关系很微妙也挺尴尬。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王与珩。
  “某天我回公寓像平常一样去踹徐㳀㳀的门,结果遇上两人正做着不可描述的事。”王与珩有点不自然,脸倏地红了。
  .....我直接无语,几个女生住在一起时大大咧咧惯了,有时洗澡都不带关门的,去别人房间也基本不会敲门,横冲直撞。
  “事后她怎么解释?”我问道。我们几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未经室友允许,绝对不会私自带男人到公寓,更别提过夜了。
  “事实摆在面前,还用说啥?”王与珩叹了一口气“简单粗爆,先斩不用奏。”
  “你没问她,确定一下?”我还是不敢相信,万一王与珩整错了呢。
  “咱们这么好的关系,她不说,我怎好问?如何问?我只是告诉她,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王与珩默然,“小年,貌似你和陆以墨好也没主动告知我们。我们到底是不是好朋友呢?”
  “当然是啊。”我抱了抱王与珩,“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肯定是。”我没主动告知是觉得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又觉得没有必要。
  快放学时,徐㳀㳀发来信息,今天是平安夜,晚上聚聚。
  我很爽快地答应了,自搬离静苑公寓,下了课要么窝在公寓里追剧,要么和陆以墨腻在一起,很长时间没有回静苑,和大家聚会的时间屈指可数,一时竟十分怀念四个人住在大杂间的情形。陈静柔回到学校上课了,如她所说,她取下了脸上的伪装,很坦然地回到人群中。刚开始,我很担心她会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事实证明,古城国际学校以博大的胸怀容纳了她,学校的每一个人从老师到学生见到她时,没有任何人流露出轻视,大家像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热情地对待她。只是,她下了课都会准时回家,很少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另外一个原因,我、王与珩和徐㳀㳀之间因为王子安,仿佛已经竖起一道无形的高墙,将我们几个隔开,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正好借此机会,融洽和化解掉这一层薄冰。
  夜,慢慢深,阴冷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走在街上,会不时被年轻的人们喷洒白色的像雾一样的东西,凉凉的,像虫子一样爬进心里。平安夜是圣诞夜的意思,英语叫chritmaseve,表示圣诞节前一天,和中国民间的“扫尘节”一样。我记得这一天,母亲会早早到后山的竹林里挑选最精壮的竹子砍回来制作成扫帚,在我和小满的帮助下把屋里屋外全部打扫一遍。她负责清理房顶上的灰尘和珠网,我和小满负责擦桌子洗板凳,直到房前屋后焕然一新,意喻除旧迎新。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也不知记不记得“扬尘”。我掏出手机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妈....”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接下来不知说些什么。
  “有事吗?”她照例直奔主题。
  “你在干嘛呢?”我摸了一下冻得发红的鼻尖,“家里冷吗?”
  “冬月都过了,能不冷?你多穿点,放假早点回来。”她三两下把电话挂了。
  我怔怔地站在路边,手机贴在耳朵上忘记拿下来。母亲就是这样,从来不会像别的母亲在电话里对我嘘寒问暖或是唠唠家常,她可惜电话费。那怕,我一直都在按期给她寄生活费,也会定期给她充电话费。用她的话说,你还是实习生,能有几个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偶遇酒吧在城市一隅,去哪里或多或少奔着名字。坐在角落里,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随着音乐摇摆,昏暗的灯光,DJ充满情色的挑逗,一群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摇头晃脑。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的寂寞。当你孤独和寂寞的时候,会觉得音乐和狂欢的人群都在你之外,你无法融入其中,你只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看风景或是看热闹的人。世界将你隔绝开来,你的世界别人闯不进来,而你也无法走进他们的世界。
  我到时,王与珩、徐㳀㳀和陈静柔已经到了。看到陈静柔,我很意外,回到学校后她基本不参加集体活动。我过去握住她的手。静苑公寓的四朵金花时隔多日再次合体,大家明显都有些感慨。找到位置坐下来,酒吧里烟雾缭绕,我怀疑是酒吧故意放的烟雾用来营造氛围。不同于以往的客人点歌,驻唱歌手唱歌,今天酒吧很应景地增加了很多节目。我们刚坐下来,就见一群衣着暴露的女人从后堂鱼贯而入,一直走到酒吧前方的T形舞台上。卡座里响起了尖锐的口哨声。这些女子分别被安排到了不同的座位上,而座位上显然都是男人。女人们熟练地端起酒杯与男人们推杯换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酒吧宝贝抑或陪酒公主。
  我们在卡座上边喝饮料边看热闹。
  隔一会,酒吧举行有奖竞猜活动,奖品包括消费券8折优惠或酒水免单,众人经不住诱惑蠢蠢欲试。
  “飞机上做爱。”DJ充满情色的挑逗声音响起,“打一成语。”
  “一日千里。”角落里响起一个男声,四周口哨声响成一遍。
  若不是狂欢的节日,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低俗游戏真不适合我们。
  我们四人端起杯子,陈静柔抿了一口又放下了,只静静看着场中,我们三人把酒喝干了。
  “新婚之夜,打一城市名称。”DJ又开始念题。
  “这个我知道。”王与珩站起来挥手。
  DJ让她站到台上,对着观众说出来。
  “开封。”王与珩的话音刚落,满场口哨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她的脸迅速红起来,像火烧云铺满了半个天空。
  “恭喜你答对了。美女,这里的帅哥免费让你带走一个。”DJ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地说道。
  “这应该不包括在奖品里吧?”王与珩傻乎乎地抬起头。
  “免费赠送。”DJ充满挑逗的说。
  “选我选我。”场中很多男人把手举起来。
  “我喝酒。”王与珩走到吧台边,端起一杯鸡尾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杯是毒药,美女你真喝了?”
  “嗯。”
  “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喝了毒药的人得做一个游戏。”
  “可以不做游戏吗?”
  “你不想要解药?台上可有人愿意上来配合美女?”
  在DJ的煽动下,立即有一个男人跑到台上。肥硕的脑袋,圆滚滚的肚子,用范伟的话说,膀大肚子粗,不是大款是火夫。他向王与珩伸出油腻腻的手。王与珩往旁边缩了缩,没理他。
  “游戏很简单,”DJ站到两人中间,“胖大叔蹲到地上,美女从你身上跳过去即为赢了。美女可以下台,大叔继续留在台上。”
  这个游戏我知道,类似于我老家的“跳马”,小时候我和仙儿经常玩。她先是爬在地上,我从她肩上跳过去,她再上升高度,直到我跳不过去为止。有时,她会在我蹲跳时故意恶作剧,突然弓起身子,我要么跳不过去,要么和她摔在地上。王与珩的弹跳能力是很强的,若是平时我真不担心。
  此时,胖子果真在DJ的引导下半躬着身子,像个冬瓜一样匍匍在地上,王与珩看神情想溜。众目暌睽又不好下台,只得咬着牙往后退了几步,看准时机冲过来。胖子半躬着身子,眼睛却是盯着王与珩的,看她冲过来时,肩膀往上抬了抬。王与珩虽有心提防,无奈动作慢了半拍,在即将跨过胖子身上时被突然伸高的肩膀绊了一下,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台下又是尖锐的口哨声和哄笑声。
  王与珩摸着膝盖站起来。
  “感谢这位小姐的参与,偶遇酒吧永远为你制造偶遇制造惊喜。”关键时刻,DJ适可而止地解了围,递给王与珩几张打折的消费券。
  王与珩回到座位上,酒吧里气氛正热烈,有些场面过于辣眼睛,游戏也越发低俗。我们不想污染耳朵和眼睛便走了出来。原本以为天气已晚,街道上会很冷清,殊不知到处都是人,挤得小小的街道几无立锥之地,入目即是密密麻麻的脑袋,也不知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被人群推着挤着,像一叶扁舟被巨浪推着,飘荡在茫茫的人海中。刚开始,我们四个人还能手牵着手,互相照应着往前走。没一会,便被拥挤的人群挤散了,我看见王与珩和徐㳀㳀还走在一块,陈静柔被挤得没影了。我急忙从人群中穿越过去找她。人贴着人,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几乎找不到一丝缝隙。我卖力地挤着,眼看着快挤到她身边了,又被拥过来的人流挤了出来。
  我遥遥地喊她,“静姐,注意安全。”
  她在人群中向我微笑示意。
  噗....有人喷冰雪,有人放彩烟,又一波人流涌过来。整个人群像煮沸的水,人们拥着挤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人声鼎沸”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慌乱中,人群中有人跌倒了,没有人注意脚下,又一波人潮涌过来。哭喊声,尖叫声同时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又有人倒下去,鼎沸的人潮掩盖了哭泣声。公路的隔离护栏被挤倒了,人们涌到了公路上,汽车的喇叭声与人流声响成一片,交通彻底瘫痪了。我被拥挤到了一处墙角,靠在墙角缝隙借着墙体的掩护,我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手机电量几乎耗尽,上面有几十个未接来电,都是陆以墨打来的。
  “小年,你在哪里?我一直拔打你的电话。”未接来电里,每隔几秒钟不间断的拔打能够想象他的焦急。
  “中华路。”望着面前重重人影,我的眼睛有些模糊。
  “你怎么去了哪里?刚刚听到广播里说,中华路发生踩踏事故。”他焦虑的声音传过来。
  “我们在这里过平安夜,没想到这么多人。”我看着不断涌过来的人潮,黑压压的一片,像大海里不断拂动的海澡。
  “乖,你找个安全的地方站着不要动。我马上过来。”陆以墨的声音里是竭力压制的平静。
  “你不要过来,这边人很多,你根本挤不进来。”面前的人潮还在移动,此时莫说是人,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
  “乖乖呆着不要动,你不会有事的。等着我,我马上过来。”陆以墨几乎用命令的语气,“一定不要乱动,听话。”
  我挂了电话准备拔打陈静柔的电话,手机黑屏彻底没电了。我只得把手机放进包里,继续缩在角落里。远处警笛声大作,也不知是救护车的声音还是警车的,场面彻底失控了,人们尖叫着四处奔走,有的人跌倒了,有的人站起来,有的人没等站起来,又被后面的人推倒了,到处都是哭喊声和呼救声。
  我一动也不敢动。上下人流横穿形成的对流让更多的人倒了下去,后面的人向潮水一样涌了上去。街道旁的垃圾箱,广告牌,公告栏等都被推倒了,空气中充斥着面粉、硫磺和血腥味,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对于南方来说,雪花应该是大自然馈赠的礼物,如果不发生事故的话,雪花装点下的城市像童话一样美丽。此时,风雪肆虐,寒风卷着浓浓飞雪,包裹着雪粒狠狠地砸向人们,冰凉的细小颗粒飘在人们头上脸上衣服上,无头苍蝇乱撞的人们拥在一起,挤在一起,叠在一起,节日的狂欢被突发事故中止,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人们此时被悲伤和恐惧笼罩。
  我已经顾不上陈静柔了,巨大的恐惧像网一样将我包裹起来,让我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担心。我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父亲带我去看露天电影。中途我去上厕所,回来在昏暗的电影院里怎么也找不到父亲。黑暗中,密密麻麻的人影,每一个面孔都是陌生的,我不知那张脸才是我的父亲。又不敢哭,只得站在角落等待电影散场。不知过了多久,电影终于散场了,人们像潮水一样涌向门口,无数人从我身边挤过,我像一个气泡飘散在人群中。人去场空,偌大的电影院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站在黑暗中,直到父亲返回来将我紧紧拥在怀中,才终于哭出声音。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你的影子无情在徘徊....
  天上的雪花变成冰雨砸下来,无数丝线在空中汇集。人们在警察的帮助下开始有序撤离,伤者被抬上了救护车,闪烁着的警车,救护车的红光映红了半个天空。地面上一片狼籍,到处散落着彩烟和纸屑,还有圣诞树和平安果,圣诞老人的帽子挂在行道树上,一只鞋子掉在道路边。身边的人慢慢散去后,我站起来向着街边走,长时间贴在墙壁上,四肢僵硬得像木条子,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冷却了,大脑也停止了思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走回去。
  雪花淋湿的街道滑溜溜的,稍不留神就会摔跤,只得半躬着身子维持着平衡,我一瘸一拐地走着。
  一个警察过来问道,“小姐,你受伤了吗?需不需要帮助?”
  我摇了摇头。随着疏散的人群往回走,我不知道王与珩他们被冲散到了哪里,手机没电了无法联系到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大家平安无事。
  “沈流年....”一声急促的男声唤过来。
  我透过密匝匝的人群费力地望过去,在前进的人群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向着我这边逆行过来。他很高大,又是唯一的逆行,我一眼就看到他了。
  “陆以墨,我在这里。”我向着他使劲挥手,喉咙里发出破布一样的声音。
  他似乎听到我的声音,费力地挤过来。他的衣服被挤挎到了肩膀,一只袖子斜挂在肩上,白色衬衫上花花绿绿的染上了各种颜色,脸上也沾染着红的黄的绿的色彩。他用力地拔开周围的人群向着我奔过来。
  我望着他,就像当年看见父亲在人群中逆着光向着我奔过来一样。
  隔着数米距离,他站定在人群中含笑看着我。我张开双臂向着他奔过去,闻着熟悉的烟草味道,感觉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呼吸着他湿热的气息,所有的恐惧、不安、绝望和悲伤,都在这里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乖,没事了。”他吻着我的耳垂,“我打不通你的电话......终于找到你了,还好你没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里全是不敢细想的假设,看向我的双眼红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哥,我没事。”我紧贴在他怀里。
  “让我看看你。”他抬起我的脸,小心地查看着我身上,确认完好无缺,再一次紧紧地把我拥进怀里。
  “我很担心你,年儿。我怕你有事。”他在我耳边喃喃低语,身子仍在细微地颤抖。陆以墨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第一次在我面前紧张得像个孩子。
  我紧紧地拥着他,我们都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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