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破袭磁德路

　　一
　　一晃就是几个月，秋收过去，冬天来临，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三五成群就到大槐树下的墙根晒太阳。今年一年大槐树没有发芽，似乎也没有死去。武四剪过的样子一直从春天保持到冬天。
　　大鹏听说区里正在酝酿打仗，就放下家里的活计，来到区里见到了桂春，他要参加区小队的行动。同时和桂春一起把村里的情况向贾凤桐做了汇报，贾凤桐非常肯定桂春的做法。他说，就是要保持农会的纯洁性，要把基层政权掌握在党的手里，掌握在农民自己手里。
　　就在县大队谋划如何反击鬼子的时候，冀南军区给武罗下达了相机捣毁鬼子铁矿运输动脉磁德铁路的命令。谢子诚听了贾凤桐的汇报后，高兴地说：“真是上下同欲，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啊！”他马上同意了他的作战想法。1944年的腊月初一，破袭磁德路的战斗打响。县大队和第五区小队佯攻清凉店炮楼，第六区小队带领附近思想进步的群众负责捣毁铁路。
　　“鬼子修磁德铁路不是为了我们方便，是为了掠夺我们的资源，我们县红山的铁矿、万年的煤都从这条铁路运出去，鬼子再造枪造炮来杀我们的同胞，占领我们的家园。我们的这次任务就是破坏这条铁路，切断敌人的运输线。”谢子诚讲着军区会议的精神。他接着转向与会的几个区小队骨干：“你们要发动附近村里的积极分子，于腊月初一晚上在清凉店到龙华的几个地点集合待命。带上撬杠、扳手等工具，待清凉店的战斗打响后，趁敌人自顾不暇，毁掉铁路。每个村要有具体人负责，明确具体的地点。动员的时候注意保密，不得提前透露消息。”
　　桂春等几个人认真地听着县委书记的讲话。
　　“县大队和第五区小队将集中力量攻打清凉店的鬼子炮楼，把敌人吸引到清凉店方向。要狠狠地打，造成攻占炮楼，占领车站，解放清凉店的态势。你们从现在起，到刘屯、郑村、石村等准备，同村里抗日代表一起组织人员。注意，群众参加战斗要隐蔽，不可提前暴露，要服从命令。凤桐主要负责捣毁铁路的指挥。”谢子诚一板一眼地布置着。
　　二
　　初一的晚上，夜色降临。县大队在谢子诚和杨彬的带领下，达到清凉店周围的预定地点。寒冬腊月，县大队的队员穿着淡薄，他们没有正规的棉衣，不管黑的、灰的，皮帽子的、棉帽子的都个个精神抖擞，怒目圆睁。在面对外族入侵的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高度的一致，就是千百年来凝聚在人们血液中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吧！这些不认识多少字的农民，在党组织的领导下，在谢子诚、杨彬、贾凤桐等领头人的感召下以实际行动诠释了爱国的真谛。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彻在宁静的夜空中，王桂春知道，县大队从左边攻击炮楼了。
　　“同志们，我们区小队不能怂了。两个人一组，上梯子，冲！”桂春命令道。
　　黑暗中，区小队两个人一组抬上云梯冲向敌人的炮楼。这是最原始的攻城工具，战国时候攻城就开始使用了。没有办法，八路军没有迫击炮，没有掷弹筒。
　　炮楼上面开始向右边区小队的方向射击。第一排的八路军战士倒下，第二排的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背上战士返回，第三、第四、第五接连往上冲。面对伤员疼痛的叫喊声，面对一声不吭就倒在自己眼前的同伴，区小队的战士们有些恐惧了，毕竟敌人火力太猛，毕竟我们的武器太弱，毕竟无法压制敌人的火力。
　　桂春看着残忍的场面，心理很不是滋味。但是，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怂，不能弱，不能退。后退，不仅不能拖住鬼子，吸引鬼子，还会打乱破坏铁路的计划，会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狭路相逢勇者胜。他脱掉棉衣，膀子一光，子弹上膛，高呼：“鬼子已经被县大队和我们包围了，六小队已经把铁路断掉，他们没有援军。同志们，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子孙，冲啊！”一个光着膀子站在寒风中的指挥员，不是耍二百五，他是向战士表明一种必死的决心——不怕中枪，也不怕冻死，指挥员与战士同甘苦。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寒风中，桂春光着膀子，指挥着区小队一组一组的往炮楼冲。桂春放弃绸缎庄的富裕生活，变卖家财，组织队伍，为了什么？反正不是贪图享受，全小队的战士不能不服，这也是八路军这支队伍的灵魂所在——军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来。
　　王大鹏和王占豪兄弟俩一组，抬上云梯，冲向炮楼。这是一颗手榴弹在大鹏侧身爆炸，他屁股蛋子炸掉一块肉。占豪赶紧把他背了下来。后面的战士，扛起梯子，继续冲。
　　“杨彬，趁着区小队的进攻，组织爆破组从后侧迂回过去。”谢子诚命令。“掷弹手隐蔽靠近，一齐投掷，形成气势，打出威风。压制住敌人。”谢子诚命令道。
　　三
　　与此同时，贾凤桐带领区小队以及各村的民兵、抗日积极分子集合在从清凉店到龙华的铁路沿线，听到枪声，瞬间冲向铁路。扳子、撬杠、䦆头，叮叮当当，成段的铁路被掀翻。白莉莉、杨树丰带领几十名妇女参加了捣毁铁路的战斗。
　　“同志们，老乡们，不要怕，县大队已经把清凉店的鬼子包围，我们要沉着。”贾凤桐一边干一边指挥。
　　“大虎，把卸掉的枕木堆起来，烧掉。白莉莉，你组织区小队的地雷组，在后面，把掀掉的路基埋上地雷。”
　　在组织村民的过程中，杨树丰再次领教了白莉莉的指挥组织才能。白莉莉把几个村的村民情况摸清楚，分成几组，哪些人负责拆卸，哪些人负责搬运，哪些人负责最后点火，具体有分成组长、副组长等等，面对村民的疑问，她时而和蔼时而严肃，清晰严密的组织让杨树丰刮目相看。
　　大约一个多小时，十几公里的铁路线全被掀翻，大多枕木被烧。贾凤桐命令道：“大虎组织大家撤退。向清凉店方向发信号弹。”
　　四
　　谢子诚看到六小队的绿色信号弹，他知道，铁路的破坏已经完成。他点点头，看着眼前的炮楼久攻不下，心理有些着急。“杨彬，撤。”谢子诚不忍心地命令道。
　　“队长，你看，小个子上去了。”杨彬高声说：“停止投弹。”
　　“还挺麻利的。我刚见他的时候还没有枪高呢！”谢子诚一边点头一边说，他想起了当时桂成给战士送咸菜的情景，想起了王殿英要他回家的情景。今天，已经是一个勇敢的八路军爆破手了。想着想着，他欣慰地笑了，笑声自言自语道：“孺子可教！”
　　“队长，你看。”
　　碉堡下面，一条导火线正喷着火焰。小个子桂成和另一个战士，抱头滚了几个滚，然后，猫着腰向谢子诚的方向跑来。
　　“好！”随着谢子诚的声音，“轰”一声巨响，炮楼的枪声停止。很快，鬼子的枪声有发作起来。后来才知道，八路军自己制作的土炸药，爆炸威力小，只是把炮楼炸开了一个小洞。
　　尽管没有炸掉敌人的炮楼，谢子诚依然非常高兴。他没有想到，第五区小队竟然有这样的战斗力，他知道，这意味着八路军已经有了一定的攻坚能力！对鬼子是一个不小的威慑。尽管是佯攻，敢于炸鬼子的炮楼，这是武罗抗日以来的第一次。
　　“杨彬，撤退。”
　　然后，他快步走向桂春，脱下自己的棉大衣，披在了桂春的肩上。桂春看看这个独臂将军，赶紧把大衣还给谢子诚，说到：“我马上穿，我年轻些，不碍事，您赶紧穿上。”
　　“长大了，有股子狠劲，好！”然后转身对大家说：“县大队向山区撤退，区小队向乱坟岗撤退，与贾凤桐汇合。”
　　五
　　漆黑的夜里，疲惫的战士，扛着枪的、抬着伤员或尸体的，陆续从清凉店撤退下来。
　　王大鹏伤势较重，没法向乱坟岗撤退，那里也没有治疗条件。于是就近在南吕寨停了下来，桂春和占豪把大鹏交给一个抗日堡垒户。吕大娘没有孩子，丈夫被鬼子抓劳工走了，就一个人，她的炕头下面有一个地窖，是八路军的一个联络站。桂春和吕大娘交代了一下，大娘没有多说什么，告诉桂春放心，表示一定照顾好八路军伤员。
　　几天后，鬼子修复铁路时候，曾经几次到南吕寨讨伐，每次讨伐来了，大娘就给鬼子或汉奸煮鸡蛋。鬼子竖起大拇指说：“你的，大大的好人！”
　　大鹏养好伤后回到了村里，再没有回部队，他的腿留下了后遗症，加上上次的摔伤没有好利索，一直到老，走路一拐一拐的。
　　后来，到70年代大鹏还到南吕寨看望过这位吕大娘，他也在村里一直向晚辈们讲这段经历，这些也一直是大槐树下百讲不厌的一个故事。
　　六
　　这次破袭磁德路的战斗，取得了丰厚的战果。但是，谢子诚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县城的鬼子和苗子炮楼的鬼子都没有增援清凉店。他遗憾没有伏击成功，实现他围点打援的预想。
　　但是，这次打炮楼、毁铁路的战斗得到了冀南军区的大力表扬。这次战斗有力配合了周边的地区的抗日斗争，形成了一盘棋的局面，使敌人的铁路运输线一个月没有正常运营，战斗影响巨大。谢子诚总结时说，这次战斗是我们县大队第一次主动攻打敌人的炮楼，大大提高了队伍的士气，积累了打炮楼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