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自行车（1）

　　皮革一到，桃子也不分昼夜就开始忙碌起来，把皮革搬到案板上，开始用模子画座套皮包，然后再裁剪，一大堆的工作忙得她晕头转向。她知道要是快做出这一大批货卖出，就会赚一大笔钱，不光能还上借款，还真能买上一辆自行车。她就想找村里的妇女来家里帮忙，就挨家挨户劝说妇女们到她家里来学着画皮，裁剪，学着使用缝纫机，但是村里的人都不来，都认为桃子不会把这样赚钱的好事让大家伙儿一起干。桃子知道只有自己先富起来才具备说服力。只能和李文哲争分夺秒的合作，才能加快制作的速度。俩人忙得废寝忘食，只要桃子做出一两百个，李文哲就快去火车站卖。
　　柱子自从分到土地之后，又承包了十亩地，结果忙不过来，庄稼都没长好，别人家亩产过千斤，他的只有五六百斤。因为腿脚不方便，他干活时，脚下总会被杂草或者长高的庄稼一绊，就会摔个大跟头。有时候柱子索性不爬起来，想着自己的不幸人生趴在地上“呜呜”地哭。
　　这天他浑身是泥，因为浇地又摔倒了地里。回到家就冲着瞎眼娘发着牢骚说：“俺这娇生惯养的身体，还真他娘的干不动累活，每次浇地不是趴个狗啃屎，就是摔个鳖朝天，俺的那个娘……”“你说啥？”柱子娘心疼的说：“快脱下衣服来，俺给你洗洗，饭做好了，快吃吧。”柱子掀开锅一看，一锅糊糊，生气的把锅盖一扔发火说：“不让你做饭，你就是不听，每次不是不熟，就是糊透，这样的饭猪都不能吃……”柱子娘委屈地说：“俺觉得你干活累，就想帮你干点，让你下地回家有口热饭吃，这不是娘眼瞎了不中用了，才把饭不是做生就是做糊，你端过来俺把糊的吃了……”“唉，娘你就是总帮倒忙，俺本来在那边生活得好好的，你非让姐姐把俺叫来，把俺的家搅黄，如今倒是鸡飞蛋打，那边说啥也不要俺，桃子更是对俺耿耿于怀，恨之入骨……”“俺让你回来，是让你想法子缠住桃子，你倒好，脸皮薄得像葱皮，这都一年了都不曾去过她家，你就是接借着看孩子的理由，也要多去接触桃子，你只有跟上桃子才能过上好日子……”
　　柱子终于明白了娘的话，吃过晚饭，蹑手蹑脚的来到桃子家。桃子正在全神贯注的裁剪，一抬头见到柱子吓了一大跳，赶紧学着柱子娘之前的样子为自己叫了一遍魂。柱子“嘿嘿”的笑着问：“俺是人，又不是鬼，有那样可怕吗？”桃子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啥？”“来向你学致富”柱子不怀好意的笑着说：“你不是在挨家挨户的找人学制作皮货吗？可不能落下俺。”桃子望着落魄的柱子又黑又瘦，头发蓬乱衣衫破旧，心生怜悯问：“你能做什么？”“俺啥都能做，俺种地，种不好，主要腿脚不方便，浇地、播种、施肥、收割都吃力，你也看到过俺那种惨相，在地里跪着爬着的干活，庄稼熟了，俺也收割不及时，像高粱谷子之类，都被麻雀抢吃……地里的收成基本刚够本钱……”
　　桃子听着柱子声泪聚下的诉苦一时心软，问：“你能蹬缝纫机吗？”“俺试试”柱子坐到缝纫上，用一只脚蹬着说：“行，行，总比种地轻快。”桃子问：“你手头有五百块钱吗？”“没有，只有二百。”“那你再想法子弄到三百块钱，去买一台缝纫机。”桃子很有把握的说：“保准年底让你买上自行车。”柱子瞪大眼睛问：“你是在说神话故事吗？俺做梦都不敢想，这辈子能买上自行车？”桃子被柱子的憨样逗笑说：“只要你肯干，赚钱不费力。”“可俺到哪里去弄三百块钱？”“把家里的粮食卖了，先凑钱买缝纫机。”
　　柱子一改往日耍赖的恶习，乖乖走出桃子家。他每天都看到桃子被村里人众星捧月，眼睁睁看着桃子飞黄腾达，弄得他心里像爬满虱子，痒的难受。但是他却再也不敢靠近不敢纠缠，他知道纠缠会换来什么，所以为了不让桃子厌恶自己，还要得到桃子的帮助，就只能在桃子面前唯唯诺诺、可怜巴巴。桃子的性格他还是懂的。
　　柱子向四个姐姐每人借了一百，让李文哲帮忙买上缝纫机，又买了一卷皮革，开始跟着桃子学做提包、座套。桃子把画皮的模子刻了一套送给柱子，然后又教他怎样画不亏料、怎样裁剪得当，怎样制作快速，怎样做工完美。柱子一一记下，就是担心做好了货，卖不了。桃子就大包大揽说：“你做好，就送到俺家里，俺包着给你卖。”
　　柱子娘听着乐开了花说：“桃子，你看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咋说咱也是一家人，这俩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说过去，改好了就算了，要是柱子发了财，你带着孩子就搬回家。”桃子笑着说：“俺是在发展村里的副业，不管是谁，只要愿意干就帮谁一把，根本不是个人的私事，俺跟柱子是再也不可能了……”“呜呜……”柱子娘哭了起来说：“俺是哪辈子做的孽啊，到老到老，眼也瞎了，儿媳妇也跑了……”桃子听不下去，转身走开。
　　柱子为了讨桃子欢心，更为了赚钱买到自行车，白黑不住地忙碌。开始一天做十个，后来就能做到二十个，三十个，等到他熟练了之后，一天竟然做到了五十个。忙活了七八天，柱子终于学会了制作座套。当柱子兴冲冲地把二百个座套用手推车推到桃子家时，激动地话都不会说。桃子打开柱子送来的座套查看点数，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座套，一排十个摞了二十排，拿出一个，检查做工，发现针脚密实，做工美观，桃子点点头，看看柱子说：“不错，你先从俺这里推上两卷皮革，先做着，这些货卖完后，再结算。”柱子一句话也没说，就按照桃子所说，推着两卷皮革回家。
　　在路上正巧碰上卖完货回来的李文哲，穿着一身崭新的西服，还有一双铮亮的皮鞋，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村里来回骑着显摆。柱子开始没认出是谁，还以为从城里来的干部，但是越端祥越眼熟，当看清是李文哲时，一股愤怒在内心潮水般涌起，羡慕、妒忌、恨油然而生。李文哲却得意洋洋的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在村里来回转悠，惊呆了村民们的目光，人们惊讶地瞪大眼睛问：“五子，这辆车子得多少钱？是你买的还是借的？”李文哲笑得一脸阳光，眉飞色舞地说：“当然是买的，你们没看到崭新崭新的？还飘着红绸子？要说借，可就难了，借谁的？借你的吗？你有吗？”众人“啧啧”一阵夸赞说：“这李家五小子就是厉害，看看一眨眼变成有自行车的人了，别说是村里，就是一个乡镇也是第一辆自行车。”李文哲从来就是听着别人骂他的难听的话，什么抛弃妻女禽兽不如，什么好色勾引不懂事的小闺女等等，今天他算是头一次听到乡里乡亲夸赞的话，几乎有些飘，用力蹬着自行车，像一阵风一样再旋转回来，摇响车铃铛，一阵好听的“叮铃铃”。
　　柱子实在看不惯李文哲一副扯高气扬、得意忘形的样子，他故意推着手推车一步一瘸，迎面朝着李文哲骑着的自行车猛地撞去……
　　李文哲刚买到手的自行车，骑起来的还不是那么熟练，被柱子的突然袭击惊慌失措，就左右扭转车把，车子就左右晃动着，最终还是车倒人摔。李文哲从地上爬起来，使劲拍打着那一身崭新的西装，瞪大的双眼里喷着怒火，大声责骂柱子：“你眼瞎啊？故意的是吧？”围观的村民一阵哄笑，你一言我一语挑拨俩人打架。柱子却装出一副可怜相说：“俺不是故意的，五哥，你就饶了俺吧？”
　　“你就别睁眼说瞎话了。”李文哲一边扶起自行车，看着扭到一边去的车把，不依不饶说：“俺可是刚买来的新车，还没稀罕够，就被你撞得面目全非了，你把俺的新自行车擦干净土，把俺衣服上的土也擦干净，不然你甭想回家……”“你也太欺负人了吧？”柱子的声音放大了一些说：“俺就是没看到你，明明是你撞到了俺，俺眼瞎你也瞎吗？”这下可把李文哲强压着的火给放了出来，他一把揪住柱子就要动手去打。
　　柱子一个金蝉脱壳，从衣服里逃脱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伸手推起骑自行车，骑上用一只脚，蹬着脚踏歪歪斜斜的在路上横冲直撞……李文哲一手拎着柱子的衣服，一手使劲摇晃着大声喊：“住下，快住下……”“俺停不下来……”柱子慌里慌张的说：“你快来帮俺停下来，这车子不好骑……俺要摔倒……”李文哲大声指挥着：“双手使劲握紧车把，眼睛朝前看，稳住车身，使用车把下面的车闸，或者往后蹬一脚使用后车闸……”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像看耍猴的把戏一样，呵呵大笑着，高谈阔论着，说三道四着，村里的人听到大街上人声吵嚷，都跑出来看热闹，当看到柱子在骑着自行车，在原地打转，嬉笑哄闹的同时，都被他有一辆自行车震惊了……李文哲看到人们把羡慕的眼光都投向了柱子，突然感觉上了当，心想：“这是俺新买的自行车，要出风头耍风光的人是俺，不是那个瘸柱子。”他破开嗓门喊：“快住下，把自行车还给俺……”便飞奔着追赶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