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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妈妈心存执念//时势不遂人愿

作品名称:风诉雨说      作者:高峰松      发布时间:2023-03-27 10:44:13      字数:5888

  在那个相去甚远的四月,阴雨绵绵,爸爸骨灰下葬的那天,从坟地回来妈妈就病倒了,卧床不起。那时铁锁不满十二岁,小妹仅仅十一个月。妈妈虚弱得如同稀泥般瘫软在床,看病时医生一再留她住院,她却横竖就一句不肯,或者干脆不理茬儿。左邻右舍劝过,妗子也来劝过,不论谁劝都是白费口舌。于是每一次去看病,铁锁便去借一辆平板车,铺上毯子,背妈妈躺上去推着上医院。妈妈在医院只看中医,开回一提兜草药够吃半个月,多少揣着图药价便宜之嫌。
  铁锁当时确实担起了所有家务,买米买菜洗衣做饭替弟妹洗澡替妈妈煎药什么的都还行,买煤嘛,跟着邻居大人一块去,他帮着人家推车,人家帮着把二百斤粉煤捎带回来。可是洗被单这类大件,铁锁便洗不动了,只能铺在搓衣板上拿刷子一点一点刷。刷着刷着就想哭,铁锁哭,弟弟妹妹自然跟着一起哭。所以铁锁只能憋着,实在憋不住了也不敢哭出声来,生怕躺在里屋床上的妈妈听见。
  然则妈妈似乎不大体恤铁锁的辛劳,时不时就埋怨:“你呀,别总围着妈转,去学校看看,问问啥时候能复课?”铁锁有些嫌她啰唆了:“学校里根本见不着老师。”妈妈又怨:“那你也看看书。爸爸给你买的书呢?”铁锁应道:“看过。”妈妈气喘吁吁地斥道:“看过了再看。哪有书只看一遍的呢?”铁锁着急劝阻:“妈,你歇歇吧。”妈妈疲惫地闭上眼还在嘟嚷:“咋还不复课呢……”
  邻居的大妈大婶常过来看妈妈,瞅瞅铁锁,又瞅瞅下面三个愁绪似的萝卜头,大都泪眼婆娑,唉声叹气,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其中的大妈曾叹:“瞧这一窝子,幸亏学校停课,有铁锁在家。”
  “错啊,停课可坑了孩子啦……”妈妈急赤白脸地驳道。话出口太急,一时间喘得厉害,有些捯不上气来。其实大妈大婶是替妈妈着急犯愁,怜悯与浓浓的草药味一起飘荡沉浮。
  五月的一个中午,五月里向来少见的闷热,就是临要下雨可又下不下来的那种天气。邻居几位大妈大婶围坐在床前,与斜卧在床上的妈妈说话。从厨房出来,铁锁用抹布擦干手,恍惚听见里屋有位大妈建议妈妈把弟弟或者小妹送人,顿时使他紧张得不行,赶忙紧上几步走到里屋门口。
  “……这样都好,留下的你好拉扯,送出去的搁在一个殷实人家也是好日子。”大妈说到。另两位大婶附和着说:“咱不光看家庭条件,还必须是没有生养孩子的人家。有孩子的,他想要咱还不给呢。”铁锁依着门框,揪着心盯视着妈妈,妈妈紧闭双眼,泪流顺着眼角淌出,一声不吭。
  大妈还在相劝:“亲骨肉送人,谁都难受。你想远点儿,会好的。”
  旁边的大婶继续帮腔:“是啊,一咬牙就过去了,长痛不如短痛。”
  天光仿佛陡然地暗了下来,嘤嘤哀婉的风将窗外的梧桐树枝轻轻摇动,两三片叶子静悄悄地飘落。话说到位了,也就暂且停下了,一时间屋里很静,铁锁听得见自己粗粗的喘息声。
  “俺不能,俺不能啊——”
  乍猛地,妈妈拼命摇头嘶喊,披头散发,啜泣变成了呜咽。说话的大妈大婶惊得倒抽口气,面面相觑,忙不迭走人。临出门且又不安地撂话:“铁锁他妈,别这样,你生着病,只当我们没说。”
  大妈大婶走出门时,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瓦上。
  自然,有“好心人”在,此事便未了。
  那天雨过天晴,火红的太阳播撒下紫色的灼光。铁锁去菜场买菜回来,一进门猛听见里屋有生人在说话,又听见卧病的妈妈哽哽咽咽地拒绝:“不行,俺不能这么做,他是他爸的血脉……”
  铁锁心一抽搐,扔下菜篮跑进里屋去。一对不认识的中年男女正在抢着下保证:“大嫂,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没孩子,收养弟弟做儿子,一定会像亲生的一样待他……”妈妈有气无力地拍着床面哭泣着说:“你们走吧。俺答应过他爸,俺不死,就得拉扯他们长大。”那对男女死乞白赖地劝说着,欲说服妈妈松口。铁锁气滞胃疼,找来爸爸曾经拿着揍过他的擀面杖,冲他们舞动着吼叫:“走啊你们!”
  那对索要弟弟的男女没趣地走了。妈妈强撑着要下床,铁锁扔下擀面杖上前扶住:“妈,你想做什么?”妈妈喘着说:“俺不能躺着,俺得去找活儿干……”
  其实妈妈根本无法起床,又虚弱地躺了回去。铁锁端来汤药,边喂药边劝慰妈妈:“妈,可别心焦,爸爸算断的钱,有大几千块,咱家不愁钱。”妈妈苦着脸咽药:“坐吃山空懂吗?日后弟弟妹妹上学,花费多。”铁锁又说:“妈,你安心养病,有我呢。”喝过药,妈妈喘着气躺下:“俺……俺得快些好起来……”
  太阳在窗外阔绰地照耀着,一片耀眼的蓝天上有几片白云在单调地飘动,藏在树荫里的知了可着嗓子嘶叫,破坏了沉闷的寂静。铁锁见妈妈闭上了眼睛,悄悄过去关窗门,却听妈妈合着眼说:“别关,它吵不着俺。夏天都快过去了,俺也该好起来了。”
  铁锁相信地点头:“妈,你会好起来的。”
  暑热抽丝般消退着,偶尔瞅见秋意在不远处犹犹豫豫游弋,妈妈还真日渐好转起来,甚至可以从床上下来走动一小会儿了。有时候妈妈愿意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弟弟妹妹玩耍,若是你在旁边就能感觉到,这些情形使她格外高兴。铁锁过去问候她一句,她简单地回答一声,则显得很是轻松,已经不再需要同情和安慰了。
  又有人来抱养小妹了。
  那时已经入秋了,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暑热尚存,知了齐整地唱着告别夏天的歌,铁锁领着刚会走路的小妹出去玩了一圈回来。这位欲抱小妹的主儿一个月前就来过,这是第二次登门了,还带来一千块钱。在那个年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着实让人眼红。见到小妹,来人喜欢地凑上前,逗了逗她,并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来。小妹好像明白了什么,瞅瞅糖,瞅瞅来人,眼馋却不伸手,回过头直往哥哥怀里扎,埋下脸,偷偷露出眼睛。虽然铁锁相信妈妈,但还是搂紧妹妹警惕地觑着妈妈的表情。
  初愈刚刚能够下床走动的妈妈,已经不再哭鼻子抹泪,捧着钱掂了掂,摇摇头把钱扔了回去:“收好你的钱吧,俺不卖孩子。”
  “不是说卖,只是我的一片心意。”来人忙说。妈妈撑起身,起得过急有些摇晃,朝来人拱拱手:“多谢了!说过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拿着钱走吧。把孩子送人,那是俺孩子他爸最忌讳的事情。”
  “大嫂,你有四个,我们夫妻一个没有;男孩你留着,让小妹跟我们,保证让她泡在蜜罐里。若我说瞎话,天打五雷轰。”
  “不。他们爸爸的孩子一个都不能少。”
  夜晚,兄妹四人簇拥在妈妈周围。“你们是爸爸的孩子……”妈妈摸摸这个,搂搂那个,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但妈妈是笑着在说,“谁也领不走爸爸的孩子。从今往后,咱娘儿五个守在一块儿过。”
  铁锁亲了妈妈一下,大妹和弟弟也上来亲妈妈,小妹更是搂住妈妈的脖子鸡啄米似地亲个不停,鼻涕黏在妈妈的脸颊上。妈妈擦拭着脸笑了,愉悦而坦然,自爸爸去世妈妈头一回笑出声来。
  夜凉如水,情暖如春。妈妈突然问:“学校该复课了吧?”铁锁不知如何宽解她的心结。妈妈又聊以自慰:“会的。共产党一定会。”
  果不其然,九月里学校终于复课了。
  十月下旬的一天早上,风儿歇息了,树叶安静了,妈妈生病卧床半年头一次走出屋门。来到门外,晨雾缥缈,蓝天透过薄雾投下凉飕飕的天光,潮湿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味,她像个好奇的孩子般东瞅西望,打量着四周的房屋、树木和路面的坑洼,以及不远处的有一群鸭子游弋的水塘,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新鲜和陌生了。从门前走过的街坊邻里与她打招呼的声音几,既熟悉又愉快,使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泛潮的眼睫毛几下眨巴,嘴角露出来坚毅的笑容。
  妈妈突然返身进屋,迅速翻出爸爸的遗物:铁锤、草帽和一双破旧的帆布手套。妈妈抚摸着手套上的破洞,泪珠吧嗒吧嗒跌落下来。铁锁明白了妈妈的决定,赶忙走上前,蹲下身恳求道:
  “妈,再等等,等你完全好利索了。”
  妈妈倔犟地摇摇头,站起身,抹去眼角的泪,将爸爸的草帽往头上一扣,攥着手套和铁锤往门口走去。临出门,她又回头嘱咐:“记住爸爸的话,如今总算复课了,可不能耽误了上学。”
  半年过去,爸爸生前锤石头的位置还空着,只是坐过的草蒲团有些霉黑。采石场管理员告诉妈妈,说爸爸最后锤的石头还没有计量。妈妈谢过,便坐在爸爸坐过的蒲团上,像刚刚替换下爸爸似的,埋着头,开始一锤一锤地砸着石头。与爸爸在时的价码一样,锤一箢箕挣二分钱。
  一天下来,妈妈握锤的右手掌磨出血泡,扶石块的左手青一块紫一块,且手指上缠满胶布。晚上妈妈累得散了架似的靠在床架上,伸着手由铁锁抹紫药水,觑着他心疼的表情,满不在乎地笑道:“瞧你,妈又不是泥捏纸糊的。初学乍练都这样,时间一长,长出茧子就好了。”
  铁锁上学顺道去采石场看妈妈,建议妈妈买把帆布伞,他去问过,不贵。妈妈则不屑地说:“俺不用伞。俺比你爸扛晒。”
  铁锁又建议妈妈挪个位置。妈妈剜他一眼:“挪什么挪?坐你爸坐过的地方,心不慌意不乱,还出活儿,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打现今起,咱没二话,你可着劲儿念书,妈可着劲儿锤石头。”
  话到这儿妈妈便撵铁锁了:“去学校呀,在石头山上磨叽啥?”
  
  妈妈受伤是在她上采石场两年之后的时候。
  在采石场锤石头有一道程序,山上爆破过后,锤石头的人们都蜂拥而上抢搬爆破下来的石块,送到各自的位置上去。那是一个秋老虎耍横的日子,一次爆破之后,妈妈一马当先抢上前去,正在搬运石块,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不远处一个哑炮延时爆炸了。妈妈的腿被溅起的飞石崩了一道大口子,咧开就像一张成年人的嘴。人们惊恐地围上来,一个个啧啧直叹,万幸啊万幸!有人要送妈妈去医院,妈妈倒跟没事人似的摆着手:“不用不用,俺自个能走。”末了妈妈自己去的医院门诊部,待处置包扎过后,还趁机死缠烂磨地从护士那里讨要来一包消炎粉和一卷纱布。
  妈妈一瘸一拐地走进家门,半截裤腿都染红了,满是乌红的血渍。
  “妈,你这是怎么啦?”
  铁锁慌乱地扑过去扶住她,滚落下泪珠。
  “瞧你这点儿出息。妈没事,蹭破点儿皮,几天就好了。”
  妈妈一边替铁锁擦去泪水,一边佯装轻松地说着,可是她咬着牙关一屁股墩坐在椅子上,伤口的疼痛使得她额上沁出一层细汗。铁锁一切都瞧在眼里,妈妈却显摆地抖抖手中的消炎粉,又故意大大咧咧地说,“你瞧,长肉的药粉。俺问护士要的。嘿嘿,免得常跑医院换药,一是嫌麻烦,二是耽误俺去采石场。”
  妈妈从来都把消炎粉当成“长肉药粉”。铁锁听到“采石场”三个字,屋里的光辉乍的一暗,立忙咋呼道:“你一瘸一拐的,去什么采石场啊?不去不去,不能去!”妈妈一撇嘴:“干吗?就走道慢点儿,早出去一会儿呗,又不碍锤石头。”
  “歇几天吧妈,腿好了再去。”
  “歇几天,一天可以锤一块多钱呢。”
  “妈,你能不能别太心疼钱啊?”
  “你说得轻巧……”
  这夜下过一阵秋雨,风儿习习颇觉寒凉。天刚蒙蒙亮,妈妈就起了床,替孩子们熬了稀饭,馏上自己蒸的馒头,早早出了门。这一天太长,太熬人,一整天铁锁都放心不下,下午一放学,立马奔采石场而去。
  “怎么,不放心妈呀?瞧你跑的这一头汗。”当铁锁喘吁吁地站在妈妈面前,妈妈浸润在晚霞的余晖里,一顶草帽一把铁锤,满脸汗渍也没能遮掩住她的轻俏和得意。拿手指着一堆锤好的石子不无自豪地说,“你还不让妈来呢。瞧好吧,今儿俺锤了一块一毛钱。”
  铁锁苦笑,或心疼或埋怨,又能奈何?
  下山时,铁锁搀扶着妈妈,而妈妈每迈一步就像牙疼似地倒吸着气。停歇下来,尽管妈妈躲闪着不让看,铁锁还是固执地掀起妈妈的裤腿,发现包扎的纱布已经给血渗透了,鼻子一酸,泪水当下模糊了他的视线。铁锁二话没说,弯下腰背起妈妈朝山下走去。
  妈妈在背上说:“快放下,压着不长个儿……”
  铁锁不让:“我虚岁都十五了,大男人了,背得动。”
  “妈享福了。”妈妈甜甜地说道。火红的晚霞红满天,铁锁背了一段路,确实有些喘,妈妈趁机溜下背来,心疼地替铁锁擦擦汗,说:“咱不背了,你搀着妈,娘儿俩慢慢走着说说话。”走几步,妈妈又说,“有俺锁儿,妈妈做什么都有底气。”
  仿佛就在这一时刻,铁锁方才发现妈妈已经给风吹日晒得很黑了,一副秀容花残叶败,一双柔手糙得如同粗砂纸一样。铁锁不落忍地别过脸去,面朝西天的焰霞,陡生出一种深深的愧疚。
  走进家门,铁锁瞅一眼里屋的老式座钟,说了一句要买菜,抓起菜篮子匆忙跑出去,再晚一步菜场要关门了。妈妈瘸着腿追撵到门口,大声嘱咐:“上秤时盯住秤星……”铁锁不得不回头答应一声知道了。
  自从妈妈大病痊愈之后,便不再让他买菜了,老担心会被人骗,每次她都与卖主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脖子粗。记得有一回妈妈与卖主抢着读秤,秤砣落下来砸了脚面子,肿得老高,回到家边揉脚边还沾沾自喜:“那人想占俺四厘钱的便宜,没门儿。”铁锁拧一条冷毛巾替她敷脚,忍不住嗔道:“妈呀,为了四厘钱砸肿了脚,值当的吗?”妈妈则理直气壮:“咱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干吗不争?”
  往往生活的窘迫使人大方不起来,甚至有时候还会图个小便宜。就在妈妈脚面消肿不久的一天午后,铁锁在距家门不远的水塘边,一次捡到了三枚鸭蛋,简直喜出望外。水塘里天天游弋着一群鸭,也是夏日里铁锁和小伙伴戏水的地方。水塘旁边有一片芋头地,那里常常有鸭下的蛋,鸡知道回窝下蛋,鸭傻,蛋到屁眼逮哪儿下哪儿。铁锁先捡到一枚,后又发现两枚,捡起来时听见口水倒灌喉咙的声响。妈妈回来时,铁锁拿出鸭蛋给妈妈看:“妈,辣椒洗好了,咱炒鸭蛋吃。”
  弟弟妹妹兴奋起哄。妈妈警觉问:“哪儿来的?”铁锁洋洋得意:“水塘边芋头地里捡的。”不料妈妈却说:“不能吃。问问谁家的鸭,还过去。”铁锁不乐意了:“一群鸭,谁知道是谁家的。”妈妈竟硬着脸怼道:“那你就送回芋头地里去。”
  “妈,留下吧。让弟弟妹妹解解馋。就这一回,我保证不再捡了。”铁锁红着眼乞求道。妈妈一双眼睛也湿润着,冲铁锁使劲摇摇头,稍事沉吟方说:“咱穷,可要活得硬气。是咱的,咱一厘不让,不是咱的,咱一分都不能要,图小利大事不成。”
  铁锁像不认识妈妈了,捧着三枚鸭蛋无语地站在那儿。
  “去吧,去问问养鸭的人家。”妈妈拿手抹了一把脸催促铁锁道。接着故意冲弟弟妹妹亮着嗓门说,“等着,妈这就买蛋去,今儿辣椒炒蛋的菜谱咱不变。”铁锁忽地觉着脸颊灼烫。
  晚饭时候,外面起风了,接着滴滴答答下起小雨来。铁锁抱愧地搛一筷子辣椒炒蛋送到妈妈碗里,妈妈却又转搛给了小妹,嘴上说:“你们吃吧。俺不喜欢吃蛋,嫌它腥。”一时间铁锁心里很有点不得劲儿,之前遇上吃肉时妈妈也这么说。桌面上一片嘴皮子的呱唧声,小学二年级的大妹突然说要买学生字典。铁锁觉着贵了,觑了妈妈一眼,劝阻道:“咱不买,不用字典一样能够念好书。”
  大妹嘴里含着一块炒蛋,眼里蓄起一泡泪水。
  铁锁又说:“你可以用咱爸留下的《同音字典》。”
  “我不,是学校统一让买。”大妹不依,拖着哭腔侧过身缠着妈妈说话,“妈,那本《同音字典》标的都是老拼音字母,我不会。”
  “一本字典几个钱?咱买。”妈妈说得轻巧,大妹破涕为笑。
  “小家子气!饭菜孬点不都有了?”妈妈反倒数落铁锁了。铁锁语塞,妈妈持家那是有名的省俭,近乎于抠门儿,一捆小白菜能翻炒几个品种,一斤肉变着法吃三天。可但凡遇到与学习有关的事,妈妈往往一反常态地显露出阔佬般的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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