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如白驹过隙，在人们的不经意间，让人不禁感叹“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趱少年”。
　　小姐对我的悉心教导已经半月有余，我从最开始一天五个字、一天十个字，到现在好几段，因为中间有好多字我已经认得了，可以直接跳过。我终于体会到万事开头难的道理，积累的越多，识字的过程就越轻松。
　　所以凡事都要坚持一下，即使最终要放弃，也别决定的那么轻易，再试一下，再努力一下。爬过这个缓坡可能就会见到绿绿的草坪，心情极好地走过去，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也许就忘记了要放弃这件事。即使后边还会遇到困难，可能是比陡坡还艰难的山峰，心里都没有那么恐惧了，你会暗暗给自己打气：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没那么难。自信就是这样一点点得来的，勇敢也是在这一次次的跨越中积攒的，坏事也会变成好事，别怕。
　　在课堂上，我知道老师讲的是书上的哪一部分，理解老师讲授的意思，也开始自信地举手回答老师的提问，下课也加入了同学们的探讨中了。笔记也记得越来越顺，一开始可能在书上还会看到简单字标注复杂字的现象，比如“冀”字，我还不会写，就会记“北田共”，然后用一个括号括起来表示这是一个字，后来这种情况就很少了。在小姐的督促下，从简单的重复抄写变成了带些笔体的一边识字一边练字，写的东西也开始没那么像虫子爬了。
　　我的作业开始被老师当众做范文朗读，考试成绩也从垫底到专业前十，老师很欣慰，笑眯眯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在说：好样的小伙子，我没看错你。
　　小姐更是开心，吃饭的时候给我加鸡腿说是奖励，一改往日沉稳的作风，逢人就介绍：那个小子是我从小长大的朋友，体育系前十，人长得精神学习还好，目前单身，有意者从速，就差张贴征婚启事了。我很郁闷，我们不是恋人吗？什么时候成了发小？我做错了什么，要急着把我往外推？
　　“小姐……”我终于忍不住制止，“你不喜欢我了？”
　　小姐闻言愣住了，想了好久，才回过神了：“喜欢啊。”
　　“小姐，是哪种喜欢？”我苦涩又艰难地说，“我知道你当初选择和我在一起，更多的是因为我救了你，你怀着的一份感动。我们同甘共苦走过艰难的岁月，你也习惯身边有个我。在咱们的年代和环境下，没有谁能让你有那么强烈的依赖之情。可能你误会了自己的感情，以为这就是爱，以为我和你就应该是情侣，说情侣之间的话，做情侣之间的事。现在，我们接触的知识越来越多，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你可能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
　　“我不是说你爱上了别人，你可能只是发现对我的感情不是爱。没有心动，没有仰慕，只有亲人般的平淡。有感动，有依赖，有情谊，有惦念，唯独没有爱，爱人之间那种爱。我懂的。”我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出来，“小姐，你是自由的，你有选择爱人和幸福的权利，我没有任何理由去绑住你，我也不会那么做。我仍然是你的樊平，下人也好，同学也好，朋友也好，亲人也好，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你最后的依靠。我也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什么，从始至终我都深深地爱着你，希望你是我的恋人，将来成为我的妻子，陪伴一生的人。我还会是我，我也会继续努力，如果将来我成长为你喜欢的样子，是我的幸运，如果不是，我也祝福你。”
　　小姐听后只是默默地流泪，一言不发。看着泪流满面的心上人啊，我真想冲过去抱住她，亲吻她，不做什么高尚的人。
　　高尚的人有什么好，故作洒脱地成全，顺其自然地等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自欺欺人。虽然会让对方感觉到一份尊重，一份坦然，没那么自私，但未来的结果是那么的被动，也可能最终收获的只有无奈。我现在心里的痛谁会知道，那种蚀骨的疼痛，那种被撕裂的疼痛！我真想直接反悔，做一个莽撞的山大王，抢了再说。大哥不是说过，感动来感动去，爱情就来了？
　　终归是读了书的。就好比那天有个走街串巷的商贩出言不逊，我们也只是据理力争，之后拂袖而去。当街对骂的泼妇我们无法做到，总不能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我们是读书的斯文人。伸出去的手就这样默默地收了回来：“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不是？别哭了，回吧。”
　　
　　等闲若得东风顾，不负春光不负卿。图书馆里没有四季，再舒适的房间也吹不出春风的温润，再好闻的饭香，也不比草木自然的清新。
　　都说长沙的春天转瞬即逝。听春雨，享春风，在一棵开花的树下坐一会儿。春光短暂，该多出去走走。
　　满园春色关不住，我们也不想浪费这大好时光，一群相熟的二十多个人决定一起出去春游，也以次纪念我们同窗数载的情谊，从此我们将各奔东西，有些人可能也不复相见。
　　经过激烈的商议，我们最终选择了爬岳麓山。山峰海拔295.6米，占地面积35.20平方公里，是南岳衡山72峰的最后一峰。除了自然风光，里面还有岳麓书院和新民学会，看看能不能允许我们进去，此行我们满怀期待。
　　从师院过去，我们费了一些周折，还好大家兴致勃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正当郁郁葱葱五颜六色的山峰屹立在眼前的时候，那份激动的心情更是无以言表。
　　漫山遍野的山花，花香四溢，吸引了很多蝴蝶在其间翩翩起舞，也吸引了我们一行的女孩们。她们叽叽喳喳地慢慢凑过去，近距离地观察美丽的蝶儿，一对长长的触角，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上半身毛茸茸的，下半身一节节的，有两对的连在一起的翅膀，一对稍小，扁扁的，一对稍大，像扇子，翅膀是彩色的；有的是黑色，有的是黄褐色，有的是粉色，在花蕊上微微颤动，阳光的照射让它披上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有时看着有点透明的美感。
　　林间小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红叶的枫树，层林尽染，像是绿色风景里的浓墨重彩。还有一棵特别的金色树木，叫鸡爪槭，是红枫的一个品目，叶子由绿转为的金黄，等再过些日子来看就会再变成红色，我在心里这样理解：应该就是这个树种变红的速度慢于其他枫树，别人的脸已经害羞的变红了，它还在故作矜持。
　　据当地的老人介绍，岳麓山秋色叶树种有七八十种，常见的主要有枫香、红枫、柿树、乌桕、盐肤木、银杏、刺槐、水杉等。其中枫香、红枫为红叶，乌桕、盐肤木的树叶颜色偏紫红，银杏、刺槐呈黄色，水杉为比较深的红，它们共同绘就了岳麓山深秋的丰富颜色，展现层林尽染之美。
　　岳麓山上还有很多泉水，最著名的是清风泉和白鹤泉，泉眼是天然的，清澈的泉水从石缝中流出，尝一口有微微的甜意。林间有一座小小的亭子，掩映在绿色葱葱和干净的潭水之中。在向上就是创建于北宋公元976年的岳麓书院了，被称为“四大书院”之一，历经宋、元、明、清多个朝代，千年以来人才辈出，门口还挂着“惟楚有才、于斯为盛”的槛联，每一处院落，每一块石头，每一片砖瓦，都闪烁着年代的沉淀和满满的智慧。很不巧，我们不能进到里面。遗憾之余心有不甘，只能踮着脚尖向里张望：深山古楼，悠然而立，灰色砖墙，静谧所在，完全不因我们的憧憬而喃喃自得。
　　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一群人腿都有点软了，互相搀扶着慢慢下行，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的新民学会。这是一处安静而普通的农家小院，创建的宗旨是“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
　　听到毛同学说，这是那位本家学长创办的，我和小姐颇为激动地向里面跑去，想要一睹大神真容，怎奈大门落锁，无人应答。
　　毛同学看着我们那一脸的遗憾哈哈大笑:“自学长毕业，我都一直没有机会见，你们新来乍到如果一击即中，心有芥蒂的反而是我了。我这心里啊，真是酸酸的说不清楚的五味杂陈。”
　　“你哪有这么猥琐？”小姐轻轻打了他一拳，“那现在怎么办？”
　　毛同学满脸笑意，回身朝同学们喊道：“咱们再坚持一下，等走到江边，咱们找个好地方野餐行不行？”
　　大家在美食的诱惑下，竟然一鼓作气又走了二三里路，终于筋疲力尽地赶到了广阔的湘江边上。挑了一个树冠茂盛的榕树，铺上一层干净的棉布，拿出背包里的带的食物：松软的撒了芝麻的饼子，洗好的野菜、小萝卜，食堂里自制的小面包、肉肠，大水壶装过来的水，几块老师奖励的糖果，搞了个满满当当。
　　毛同学指着对面的沙洲，大声问我们：“你们都了解我有个倾慕已久的学长，为了他我还改了名字。现在我们看到的地方，叫橘子洲，学长还曾经为此写过一篇《沁园春•长沙》，气势磅礴。我读给大家听好不好？”
　　大家一片欢呼。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