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姐！”从窗外远远看到小姐散着步，向后门方向走来，我一步并作三步地跳起来，跑出去迎着她。看小姐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她的心情不错，“来找我？”我期待地忐忑着问。
　　“也是也不是。”小姐嘴角含着笑，“晚餐的菜很好吃，没注意吃的有点多，出来散散步。也找你聊会天。”
　　有部分肯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那我陪您在这附近走走，我不能离后门太远。”
　　“嗯。工作做得还好吗？顺心吗？”小姐关切地问。
　　“挺好，蛮清闲的，没啥事。学校的人对我也都很好，很照顾我。”
　　“那空下来的时间有做什么吗？”
　　“做了！”我突然激动起来，“小姐，我学了一套拳法，我打给您看啊！”说完也不等小姐回答，就迫不及待地展示起来。
　　“拳头虎虎生风，打得有模有样呢。樊平可以啊！”小姐直夸我。
　　“我跟学校一个老师学的，他经常来后门这边练拳，我就请他教我。我学会了之后，能强身健体、保护小姐！”口号喊得震天响。
　　“哈哈，真贫嘴。”小姐笑眯眯的样子好可爱，“挺好的。”
　　“学校里还鼓励我们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修自己喜欢的一门课程，说是考试合格了能发一张证明，后边如果我想做学生也有点用。”我想起一件要紧事，赶紧征求小姐意见，“我不识字，想选一个体育方面的。您觉得呢？”
　　“可以啊。只要能学到东西，都是好的啊。”
　　是啊，只要能学到东西，没有荒废青春都是好的啊。
　　看门的工作很轻松，空下来的时间实际上是很多的，每天开个门放个车，看管着几个学生，一天三顿饭都吃免费食堂，晚上没特殊情况就是倒头便睡，如果图安逸那真是神仙日子了。可青春年华有几个岁月可以安逸，现在的安逸就是将来的困苦。
　　小姐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叫“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虽然不识几个字，但那是环境造成的，生活中只要小姐教给我的道理我都牢记在心的。记得当时我们还在学校外面的小屋，小姐一边看书一边对我说的，很严肃的，告诫我要珍惜大好时光，多长些本事，别只沉溺在小情小爱之中。
　　进了学校，小姐忙着读书，我看大门，交集少了很多，不再是以前朝夕相处的日子了，也很少听小姐给我讲不知道的知识了。今天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又能在我空空的脑袋里装上一些，懂一点道理就会有一些自己的思考，就不至于人云亦云，这是毛少爷说的。
　　而且小姐每天读书就会进步一点，本来我们的差距就很大，小姐知书达理，我是一个大老粗，我再不学点啥，可能连聊天都没有了内容，可能到最后就真如胖嫂他们所说的不般配了，这是我断然不想看到的。
　　“小姐，您呢？”我拉了拉她的衣袖，“给我讲讲您的事情，学习啊，生活啊，都行。”
　　“我啊……”小姐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适的话题。
　　“我什么都愿意听，虽然我可能有些东西听不懂，但您不告诉我，我不是更不懂了吗？你不会嫌弃樊平笨的成了什么木不可雕了？”
　　“哪有！那叫朽木不可雕也。”小姐被我逗笑了，似乎也如释重负，可能也想起以前和我聊深奥话题的时候，我那迷茫但求知若渴的眼睛，不禁噗嗤一笑，“首先，我们寝室又来了一个女孩，个子高高的，我大约到她这里。”
　　小姐用手比划了一下：“别看她高高大大，性格却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反差很大，哪天带你认识一下，人很好的。我俩现在是朋友了，每天在寝室无话不谈，学校里也形影不离。再就是每天的学习。今天我们的地理课特别有意思，有一个叫伯利兹蓝洞的地方，以前是干涸的，后来冰川融化，海平面升高，才形成了现在的样子。因为洞很深，所以就在平静的海平面上呈现出一个深蓝色的景象，就像大海的一只蓝色的眼睛，又神秘又美丽。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吗？”
　　小姐伸手拍了拍我摇晃的脑袋：“老师说了，是因为这个区域属于石灰质平台，寒冷的气候将水冻结在了冰川中，而淡水和海水的不断交相侵蚀，石灰质地带就形成了岩溶空洞，多孔疏松的特质因重力等原因巧合地塌陷成一个圆形开口，成为敞开的竖井。当冰雪消融，海平面升高，海水倒灌，就形成了海中嵌湖的奇特景象。”
　　“太有意思了！”虽然我不是很懂，什么石灰质、什么冰川，但我就是觉得很奇妙，只要是小姐说的都有趣。
　　“是吧。”小姐也很兴奋，“还有，我去毛同学那个哲学小组看过了，我有点听不懂。可能我以前没接触过这类书籍，底子太薄，不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讨论什么。毛同学让我不要着急，据说下学期学校也会安排哲学课的开设，由浅入深的学习就容易理解了。对了，我刚才提到的那个一个寝室的姑娘，就是这个哲学小组的成员，她晚上去听课了，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毛少爷什么都懂，真让人羡慕，也让人仰慕。”我发自内心的夸赞，心里也暗暗高兴，果然小姐是特意来找我的；同时也在期盼那个姑娘最好天天晚上有课，别和我家小姐太形影不离，耽误我们见面。
　　“对了，毛同学说了，我们之所以认为他优秀是因为参照物是我们，如果和更优秀的人比较他很普通，我觉得这是他的自谦吧。他说，学校里有一个风云人物，严肃治学，朴实谦逊，才气豪情，极具魄力。那个人每天课余都是去图书馆看书，去外面的书店买书，买报，经常主动去向老师请教，和同学们探讨，善于分析，观点犀利，文章都是贴在墙上作为范文传观的。”小姐歪着头回忆着，“他还给我讲了那个人的言语：丈夫要为天下奇，读奇书，交奇友，做奇事，做个奇男子，不能为个人的享乐蝇营狗苟。”小姐激动地说，“这个人还说过：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人生在世间，难道注定要陷入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痛苦中吗？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是应该彻底推翻、彻底改造的！总有一天，世界会起变化，一切痛苦的人，都会变成快活的人、幸福的人！而世界的变化，不会自己发生，必须通过革命，通过人的努力。这话说的多好！樊平，你都要记下，做一个奇男子，做一个对自己对他人有帮助的人，将来也有可能带领我们的族人，革新我们那个不平等的世界。这个人太厉害了，说出了我一在想却说不清楚的念头，我们要通过我们的努力，让身边的人，让同命运的人脱离苦海重获幸福。毛同学对这个人也是仰慕得紧，为此还改了名字的。”
　　“啊？我没问过毛少爷的名字，因为我总觉得我是个下人，也不方便直呼其名讳。”
　　“没事的，毛同学说过，这是个平等的世界，没有主人下人的说法了，所有的人都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让我也转告你，除了毛同学，你也可以叫他的名字的。他叫毛振文，字与桓，那个人也姓毛，是本家，字润芝，他特意把字改为桓之，就是为了向自己仰慕的学长致敬，所以胖嫂他们叫他小之。”小姐神色突然黯淡了一些，“可惜，听毛同学说那个学长已经毕业了，应该没有机会见到。不过那一定是个神一样的存在，如果现在让我见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现在还是先学好本领，拓展思维，将来见到他才不会露怯。”
　　小姐一脸坚定的光芒。今天这久违了的交流，让我们之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小姐走后，我久久不能平静。
　　做奇男子，做一名求知向上的热血青年，走出迷茫，改变命运，这是多么强烈的振奋，这是在我浑浑噩噩的奴隶生涯里从没有想过的。
　　我曾经认为身份是天生的，是固有的，是不容置疑的，我们就该认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井里，希冀井口能不能大一点，以便看到更大一点的天，甚至会因此嘲笑井口小的人，嘲笑他的生活不如你。可当你走出来，你会发现，天是那么辽阔，我曾经引以为傲的更大一点的天，无异于五十步笑百步。
　　小姐是那么优秀，可以称得上是奇女子，我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喜欢？我必须看清一个事实，小姐和我在一起，我想更多的是救命之恩的感动和信赖。
　　毛少爷说我是天选之子，我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正如我还没有能力让小姐真正爱上我。但从今天开始我会更努力，努力让自己成为有胆识有学识的人，成为能挑得起重担负得起责任的人，和天地一起，和身边的人一起，奋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