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趁酒意双雄图复辽 贤督师慧眼识真金（三）

　　孙元化一下子来了兴致，八卦地问道：“元素兄，别客气嘛，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袁崇焕恨不能一拳怼死孙元化这只好奇的猫，可如今这种氛围也不好发作。遂尴尬地说道：“这不四更之末到了其他嘛，我就叫城门啊！应门的是一名小校，见我穿得邋里邋遢的，因为当时我在荆棘里摸爬滚打，身上的衣服早就是一条一条的了，就是把我当成乞丐都有人信，所以以为是后金派来的探子呢！不由分说就把我给捆了起来，饶是我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依然无济于事。真是应了那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好奇的孙元化又问道：“然后呢！然后呢！袁大人不要吊我胃口啊！”
　　“你这人，这么爱听别人笑话的吗！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告诉你也无妨！当日他们把我当成探子抓了起来，关进了牢里，想我堂堂五品厅官，被一名小校给关了起来，属实够憋屈的。这一天，我真是够悲催的，饭没吃上，觉没睡成，现在看来水也喝不到了！哎哎哎！虎落平阳虎落平阳啊！”
　　“那...那...那你后来又是咋从牢里出来的，咋去安置的流民啊？”
　　“得亏了我出来的时候拿着吏部的委任状和兵部的勘合（古代的一种符契文书，上盖印信，分两半，当事双方各执一半，用时合二契，验对骑缝印信，作为凭证，用于调遣军队、驰驿等）。按说抓到探子，要搜身的；果不其然我被搜了身，一搜不打紧，搜出来委任状和勘合。小校估计不认字，以为我画的是关内外地图呢！我看这架势真把我当成奸细了呀！大声道：请阁下拿着这两样东西去见你们百户长（明代武官，正六品，世袭军职，统兵120人，隶属于千户所），他看完就明白了。小校半信半疑地去找了百户长。过了一会儿，就看见百户长带着小校来了。看到我，百户长疾趋向前，哆哆嗦嗦地开始给我解绑，一边解绑一边歉意道：袁大人，恕罪恕罪啊！下边人不懂事儿，冒犯了！那个谁，还愣着干啥呢？还不赶紧扶着袁大人坐下！真越来越不懂事儿了！小校战战兢兢地搀着我的胳膊，让我坐到了椅子上。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就开始给我叩起了头！”袁崇焕刚要继续说，被孙元化给打断了。
　　“哎呀我去，这小校这么搞笑的嘛？那后来呢？你不会怒训了他们一顿吧？还有，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嘛，一次性说完好不啦！”
　　“滚，你以为我想大喘气呀！这不是你老是打断我嘛！”
　　“哈哈哈，不好意湿啦，实在是太好奇了，没忍住呀！你接着说接着说！”
　　“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啊。因此我和他们说，无妨无妨，所谓不知者不怪罪嘛！这也说明你这个兵的防范意识很强嘛，值得表扬一下！再说了，现在说这有的没的干啥，本大人我渴啦！只见百户长说道：袁大人，下官早就准备了接风宴，大人，您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的话咱现在就入席？我一想，白吃谁不吃。随口说道：那敢情好，那咱就走着。席间，我和他们谈到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那一个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将士们纷纷投来崇拜的目光，不住地赞叹，佩服我的勇气和胆量！当得知我是来安置流民的，争相报名愿为我分忧！”
　　“想不到，袁大人竟有如此魅力和魄力呀！孙某如果当日在场，也得佩服地五体投地语无伦次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阿谀奉承了，我很不喜欢！”心里却是一阵窃喜。
　　“那最后流民安置好了没得？凭你的能力应该不在话下吧！”孙元化紧接着问道。
　　“那是必须的嘛，你也不看看我是何人！”
　　“哈哈哈！那你做了这么大的贡献，王大人就没说提拔提拔你？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那提拔还能少得了嘛！也不看看我和王大人什么关系！此事过后，王大人对我大家赞赏，并上奏保举提拔我为宁前兵备佥事，妥妥的正四品厅官了好不好！”
　　孙元化一脸地无奈，道：“呵呵，这胖的，夸你两句还喘上了！等等等，你先别高兴太早，我再问你！”
　　“咋还没完没了呢！我也是服了你了！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实说的！”随之长叹了一声“唉”。
　　“是这样啊！既然你说王大人很倚重你，但我咋听说这次会议没有邀请你来呢？这又是为什么捏？”
　　“你，好你个孙初阳，成心气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实话呀，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呀！”袁崇焕也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下孙元化来了兴致，急忙问道：“元素兄想知道为什么不？”
　　袁崇焕轻蔑地一瞥，冷哼道：“初阳兄莫要开玩笑撒，我都没想出来答案，你能想出来？莫要怪元素小瞧你哟！”
　　孙元化也是一哼，道：“元素兄你就是你听不听吧！看看我分析地对也不对！如何？”
　　“既然你这么想说，那你就说好了，我洗好耳朵听着啊！”
　　“元素兄，错喽错喽，那叫洗耳恭听！”孙元化更正道。
　　“切，我不知道嘛，你就说就得了呗！磨磨唧唧的！”
　　“哈哈哈！”孙元化笑出了鹅叫，随即一本正经道：“你见没见过王大人写过的那本奏章，奏章里用一个字就表明了辽东败局之成因！啊，对，估计你肯定是没见过，保举你的奏章怎么会让你本人看见呢！”
　　袁崇焕更加疑惑了，问道：“还有这回事儿，初阳兄你快说嘛，嗓子干了吧，我给你续杯茶呗！话说那个字是什么呢？”说着起身端来了茶壶。
　　孙元化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酽茶，继续说道：“王大人说昔日清河、抚顺的失败是因为轻敌，萨尔浒战败是因为轻敌冒进，广宁的惨败是因为轻易去挑战、轻信于人（昔清抚之败起于轻敌、三路之败起于轻进、广宁之败起于轻挑），总之就是因为这个轻字，所以辽东战事才屡战屡败！后来......”
　　袁崇焕打断孙元化的侃侃大论，不解地问道：“这和我又有啥关系呢！辽东屡败的时候我还在福建邵武飞檐走壁给人修房子、担水呢！”
　　“你怎么那么着急呢！怪不得王大人说你！”
　　“啥，王大人说我了？怎么说的，是不是夸我了，夸我勇敢、有能力啥的？”
　　孙元化很是无奈，叹道：“袁大人哪，你这脑回路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呀！如此之清奇！”
　　“那你倒是说呀！王大人到底是怎么说我的呀？这给我急的哟！”
　　“袁大人，这就是您的不是啦，您也没让我说完啊！那我接着说，王大人说，他有个下属叫袁崇焕，很有胆识、魄力过人，行事光明磊落，办事风格异于常人。王大人又说他很器重你，很疼爱你。后来却听你对他说你不惜命。又问你个人生死和守边之责哪个更重要，你依然回答你不惜命。因此觉得你太轻进，办事太爱冲动。想着法儿地板你的冲动冒进这个臭毛病！”
　　“等等，可当时王大人确实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表扬赞赏了我呀！对于我四更入城、穿越荆棘、履虎狼之地的事迹也是赞许有加啊！这又是为什么呢？”
　　“哈哈，王大人在奏章中是这么写的，你品一品啊！职令其（崇焕）往前屯安插流民，四鼓入城、夜行于荆棘，蒙萁虎狼潜伏之地，职未尝不壮其气而深虞其轻进也。什么意思呢！对于你的这种大无畏不怕死的气概他是认同的，可是转折之后才是王大人要说的重点啊！他对你的这种冲动冒进的思想很是担心啊！”
　　“那我在前屯不也是经营得挺好的嘛，怎么就不招他待见了？处处针对我？”
　　“啥，你觉得你在前屯驻兵挺好的呗，觉得驻兵前屯方略无懈可击了呗！”
　　“对呀，前屯驻军怎么不好了？前屯也可以说是咽喉之地呀！与昨日所说之宁远似有相似之处啊（此时已经过了亥时，两人不知不觉聊了有个把时辰了）！”
　　“那你知道王大人是怎么说的嘛？他说你是在前屯卫找死。那时的前屯卫城郭不完、居舍不备、粮糗告诎（区）、甲仗无全，而就在这个情况下你请求领七千兵马驻守。又说由于城墙破败严重，驻军就不得不用大量物资紧急修缮；要修缮城墙就不得不推迟士兵训练；这可以说得上是以乌合之众居狼狈之乡。你细想一下，这七千人马在和平时期尚难存活，更不要提遇到后金虎狼之师的大军进攻了，到那个时候，这七千人马岂不白白丢了性命（语出《三朝辽事实录》），而此时的你却执意在前屯驻军，谅谁也不会待见你吧！还有，王大人总的来说还是比较保守的，你这出关的行动就已经犯了他的大忌了！遇上你这么个下属也真够王大人喝一壶的！”
　　“是吗，我有那么讨厌吗？我怎么没有觉得！”
　　想知道袁崇焕到底讨不讨厌，别走开，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