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午后，阎素素疲惫地睁开双眼，她浑身疼痛无力，整个人都仿佛散了架一般。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了，四肢麻木，似乎都不是她的。在她的枕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她无力转头，但她知道，是他，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她软软地笑了，是的，他在身边就是最好的！
　　司马浩云趴伏在她的床头，一整夜守着她。忽然，他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她。她惊讶地发现他双眼红肿，似乎哭了许久。
　　“怎么了？”她虚弱地问。
　　她刚一开口，他的眼泪便倾泻而下，他哭泣着：“素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傻瓜，怎么了？”
　　“宝贝！生孩子是这么辛苦的事情！我以前不知道！我怎么可以让你承受这么大的痛苦……我，我，我真是不知道……”他痛苦地哭泣着，他真的好害怕！她的整个分娩过程是他此生度过的最可怕的时刻！
　　“傻瓜！”她虚弱地说道。
　　“宝贝，对不起！下辈子，就让我为女子，你做丈夫，让我为你生孩子吧，让我来受这些苦，好不好？”他哭着。
　　“好。”她虚弱地应道。
　　司马浩云服侍素素喝了一碗参鸡汤，素素的精神好了一些，苍白得吓人的脸也有了一点血色了。
　　她轻声说道：“浩云，我的小宝贝呢？”她还没有看过孩子一眼呢。
　　司马浩云柔声说道：“宝贝如今在里间暖阁里睡着呢。宝宝早了一个月出生，太医说要小心养着，见不得一点风的。”他转头吩咐宫女，把小殿下小心送过来。
　　不久，两名年轻健壮的奶娘一左一右抬着一张小木床慢慢走了进来，轻轻放在大床边。只见精致的小床四周都有围栏，雕着精美的盘龙，小床正中盖着一张绣着金龙的红色丝缎小被子，一张皱巴巴的粉红小脸露在小被子上，双眼紧紧闭着，小嘴抿着，两只小拳头紧紧握着，支在两颊旁，那小小的拳头看起来还没有司马洛云的指头大。
　　司马浩云看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一点儿也不敢碰，他担心自己稍一用力就会把他捏碎。为了这个小生命，他心爱的妻子差一点离他而去，他此时此刻仍心有余悸。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宝宝，他不知道，如果素素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因此而怨恨眼前这个小家伙？
　　素素低声说道：“浩云，扶我起来，我要看看宝宝。”
　　司马浩云小心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素素满意地看着宝宝，笑了，说道：“宝宝长得和哥哥当年差不多呢！”
　　“是吗？珑儿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
　　她笑道：“我觉得，你小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的。”
　　他轻声道：“我觉得，我小时候比他更丑一些。”
　　“为何？”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他温柔地说。
　　她笑了，温柔地看着宝宝，轻声问：“浩云，我们的宝宝是男儿还是女儿？”她竭力生下孩子后就昏睡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完全没有听到稳婆所说的话。
　　他轻轻吻着她的脸，柔声说道：“嗯，是个和你夫君一样的小家伙。”
　　她笑了：“真好！珑儿有兄弟了！”她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是个男孩子，真好！她真的怕生下女儿，因为她怕将来无法给女儿自由快乐的生活，她怕她的女儿最后会因为这个王族而被迫牺牲自己的幸福，就如凤雏的母亲一般。尊贵的公主不见得能比平民更容易得到幸福，有时候其结局可能会更悲伤。
　　似乎感觉到了母亲就在身边，忽然，宝宝小嘴儿一扁，哭了起来，声音尖细，象是一只小猫咪在叫唤。
　　司马浩云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了？宝宝不舒服吗？来人，快，快传太医！”
　　素素柔声道：“怕是饿了吧？来，把宝宝给我。”她又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为娘如今恐怕喂不饱宝宝……”
　　司马浩云一愣，忙说道：“来人，快照顾小殿下。”马上有奶娘上前把小床移开，去给小宝宝喂奶了。
　　素素轻声问：“为何不把宝宝给我？”
　　“宝贝，自有奶娘照顾宝宝，无需你操心。你只需好好养着，快快养好身体，就能抱宝宝了。”他怜爱地说。
　　她愣了一会儿，是啊，如今在宫里，宝宝一定不会饿着了。
　　“珑儿呢？”她问。
　　“嗯，珑儿昨夜就想来看娘亲了。我怕他担心，就让他先回自己屋里，等娘亲明日好一些了，再让人唤他过来。”
　　大殿下在小陆的陪伴下过来了。
　　“娘亲！”珑儿扑倒在床边，他眼泪泪汪汪地，“娘亲，你好了吗？身上痛不痛？”他听到宫女们偷偷议论王后娘娘流了很多血很危险，他非常担心，昨晚爹爹又不让他见娘亲，他就更担心了，一晚都没睡着。
　　素素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好孩子，娘亲好多了！不用担心。”
　　
　　司马浩云每日只在明乐宫里陪伴爱妻，悉心照顾她的需要，对于宫外之事不闻不问，似乎对于禁卫军禁锢贺府和公主府的事情毫不知情。在司马浩云亲自贴身服侍之下，阎素素躺在床上养了几日，终于可以扶着坐起来了。
　　夜深沉之时，司马浩云悄悄起来，小心地为熟睡中的爱妻盖好被子，把被角细心地掖好，然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他走到隔壁小偏殿的临时书房，小元子已经守候在那里了。司马浩云慢慢地把小元子整理好的报告一一看了，沉思良久，便提笔一一写了回复或下达新的命令。半个时辰后，司马浩云又悄悄地回到素素身边躺下。
　　楚王没有临朝，也没有到御书房中批阅奏章，御书房的御案之上，群臣所上的奏折已堆成一座小山，其中有好几扎用红丝带绑着，显示其重要性和紧急性。
　　
　　这日早膳后，太后派人到明乐宫，召楚王到凤藻宫相见。
　　司马浩云安顿好素素后，便到凤藻宫拜望母后。
　　独孤太后屏退左右，说道：“王儿，你每日只在宫中陪伴王后，可知宫外的事情？”
　　“母后，宫外之事自有百官按其职守来管辖。他们食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效力，不必担心！”司马浩云不慌不忙地说。
　　“那么，禁卫军禁锢贺侍郎之事，你又是否知道？”太后干脆单刀直入。
　　司马浩云皱了皱眉头，说道：“母后居于深宫，又是如何知道的？”他早已下令，未经王命，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王城。
　　太后冷笑道：“哀家虽居深宫之中，但心系大楚，又怎能两耳不闻外界之事？”
　　司马浩云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没有说话。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哀家听说，王后这次早产，有些风险，王儿十分担心！但天佑我儿，总算母子平安。既是如此，当大赦天下，以报上天之德，也是为哀家的孙儿积德，让上天佑其平安长大，方为上策！切勿滥用刑罚，引起众怒，无端生祸！”
　　司马浩云严肃地说：“母后此言极是，孤王会好好考虑的。不过，若有人敢逆天行事，蓄意谋害王后与王子，请问母后，当如何处置？”
　　太后默然，半晌才说道：“王儿，圣人曰，流言止于智者。为君者，当兼听并用，切勿被宵小所左右了。”
　　司马浩云点点头，说道：“母后请放心！孤王是不会被宵小所利用的。”
　　太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儿，这些年来，之莹一直默默地在宫里守着，从不曾在你面前争过什么，两年前未能为你生下嫡子，你对她有些不满，母后也能理解。她虽没有功劳，但也算是一件苦劳了。母后觉得，王儿是不是对她太严苛了？”
　　司马浩云一听到两年前的那件事，顿时火冒三丈，他冷笑道：“母后，请莫要再提往事。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贺氏自己当心知其耻，而孤王念在她是母后的亲甥女的份上而没有追究其罪，贺氏当感恩戴德，从此安分守己才是。然三日前却行那大逆不道之事，更不知贺氏还能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王儿，之莹不至如此！你可要慎重……”
　　司马浩云一摆手，说道：“母后，请莫再提此人！”他如今是一听到彼人的名字就厌恶之至。
　　“王儿，至少，贺侍郎为国效力多年，其忠心不容置疑，而且……”
　　司马浩云站了起来，说道：“母后，同是您的亲妹妹，风家与贺家，您会选择哪一家？”
　　“王儿，此话何解？”太后吃了一惊，不仅贺家，难道儿子还要对凤家开刀？
　　司马浩云深深一拜，说道：“母后，请保重！孤王告退了。”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独孤太后愣愣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乱如麻。她只听说禁卫军围了贺府，可没有听说凤家也有牵连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独孤家呢？会不会也会受连累？
　　
　　“谷主，宫中传来消息，大小姐母子平安，请谷主放心！”
　　阎则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头大石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如今，我们的首要重点是在宫里，一定不能让素儿身边有空可寻，特别是两位小殿下的安全。”
　　“谷主请放心，老九已安排了合适的人在大小姐身边侍候了。只是，有些时候实在是防不胜防，那贺氏所为，实在颇令人意外。”
　　“也许，贺氏是受他人所调唆的。”阎则明沉思片刻，说道，“派人查一查那贺章林与秦王的关系。”
　　“是，谷主，老夫以为，青竹帮乃京城中的地头蛇，也许他们更清楚京中的达官贵人们的行踪。此次，我们能那么快找到少主，也是得了他们传过来的消息。”
　　“白兄的意思是，我们与那青竹帮一起合作？”
　　“老夫觉得，若单白衣知道谷主与大小姐的关系，应该会与我们合作的。”
　　阎则明马上摇头：“不，不可，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与素儿的关系。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是，谷主……”
　　阎则明摆摆手，说道：“白兄，老夫准备明日去拜访青竹帮柴老大，你安排一下，替老夫下个拜帖。”
　　“是，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