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f

　　七红娘
　　
　　若同你家小姐共鸾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
　　这句话原文出自《西厢记》。是张君瑞对崔莺莺的丫头红娘所说。意思是我要和你家多情温柔的小姐在一张床上睡觉，真心不舍得让你做铺床叠被的粗活。言外之意是要纳红娘为妾呢还是要还她自由身呢，不是很清楚。
　　在《红楼梦》中，宝玉和黛玉在桃花树下共读西厢，从此二人进入青春期。爱情的思想真正萌芽。之后宝玉探望林妹妹，他不知轻重地对黛玉的丫头紫鹃开玩笑说了这句话。张君瑞说这句话的时候纯属感激。贾宝玉却有调笑黛玉是莺莺、把紫鹃比作红娘的轻薄意味。黛玉是侯家小姐，虽然很愿意与宝玉同莺帐，可要是当面说出来是不能让人接受的。因此她把宝玉骂了一顿。
　　我当着面和王慧也说过一次，被胡芳揍了一顿。因为她不清楚这话的出处与意思，只觉得不是好话。
　　王慧说：活该揍你。唉，到现在我还没有对象。你有没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
　　没有合适你的。
　　我长得不丑吧？
　　只因为你太漂亮了，我身边才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的条件又不高。
　　你看我符合你的条件吗？
　　就没有比你再好看一点儿的吗？
　　没有。
　　有没有比你脾气再好点的，或更疼人的？
　　你觉得我对胡芳怎么样。
　　还可以再好点。
　　没有。
　　有没有人长得丑了点，但家里非常有钱的？
　　没有。
　　有没有人长得一般，但是家里比较富的？
　　这个真有，不过你也都见过了。
　　王慧笑着说：那就算了。
　　我好几个较好的朋友追过她，都失败了。
　　王慧喜欢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见她和别人说话，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养成的习惯。多数时候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总是带着些无可奈何的语调，好像在生活中受到的磨难过多，使她失去了生命的底气。当然不能凭她的言行来断定她的全部。王慧要是瞪起眼来，还是很吓人的。她的声音会高上八度，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
　　胡芳说王慧傻乎乎的。王慧说胡芳憨乎乎的，我说她们是半斤八两臭味相投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女孩子真会做些傻乎乎的事情。
　　两人曾在街上相中了饭碗，每人买了两个不同花色的。回来后都后悔了，都说对方的买得好看，争执了两天。我问她们价钱一样吗。答一样。
　　看着对方的好，为什么不换换？
　　她们说这么好看的碗，要留给子孙后代当古董的，要是换错了怎么办。
　　无语。
　　后来她们各自交换了一个使用。再后来我见四个碗都脏兮兮地摞在一起。我指着碗问：不打算留给子孙后代了吗？
　　她们说：送给你吧！
　　胡芳爱动，王慧爱静。
　　姚漫说爱动的人性格较直爽，爱静的人内心较丰富。
　　我想了想，她的说法也许是对的。胡芳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王慧一直都笑嘻嘻的，不喜欢言语。
　　我问姚漫是爱动还是爱静。她说她是脱离了普通情感的人，所以兼而有之，性格是立体的。
　　任何一个立体都有他的本质属性。
　　那你就说说我的本质属性是什么？
　　在我记忆里你就是茕茕独立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内心肯定丰富。
　　你说对了一半。我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对了，你看过王朔的这部小说吗？
　　看过。
　　我觉得我和第一个故事的女主角类似。
　　在第一个故事中，女主角爱上了诈骗犯，并被诈骗犯抛弃；女主角为报复，也加入了他的诈骗团伙，走上邪路，最终为爱殉情。
　　我盯着姚漫。
　　姚漫笑说：你别误会，我没变坏。当初想殉情，不过没敢。
　　你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爱情，能谈谈吗？
　　唉，都过去了。
　　我能看得出来，有许多事情深埋在你心里。
　　可我不想再揭伤疤。
　　好吧。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你原来有些孤傲自以为是，但又彬彬有礼，有积极进取的劲头。可是现在变得狡猾平庸和认命了。
　　也许这就是成熟吧。你说当年我要是这个样子，能不能追上李灵？
　　这个可不好说。
　　如果没有李灵，我们在学校的接触会非常少。就算我们再次见面也不一定能成为朋友。当年我要你做我的红娘，其实我现在倒觉得李灵成了咱们的红娘。
　　你这话说得早了些，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对了，你知道李灵后来怎么样了吗？
　　毕业后从来没有听说过她。
　　毕业后，她和下一任的学生会主席好了。听说他是富二代，家里有的是钱。
　　我们大学第二年，头任学生会主席毕业，学校竞选了第二任学生会主席。他是一个近乎秃顶的年轻人，瘦长的脸上，长着一个大大的鹰钩鼻子，眼神严厉地扫视着每一个人，看上去比那些年轻的老师们都成熟。
　　在我眼里只要能和富人扯上关系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我知道人为财死这一人性定理，但是我依然觉得伤感。我那二三年的爱心，居然都送给了这么一个爱财的女人，真是白白的青春。
　　也许姚漫看出了我的失落，安慰我似地说：他们是毕业后才谈的恋爱，好像是主席也追了她好久。
　　我说：人家明着不谈也有可能暗地里谈。怪不得她当年不在乎我。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再为那些事情费心思了。
　　姚漫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来，我知道她有故事要说。我点捻子，问她为什么笑什么。她说她经历过一个暗地里相恋的事情。
　　说说。
　　我和前男友分手之后，一直很苦闷。当时有一个女同事，我们的关系比较好，经常在一起。她见我很苦闷，就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那时候她的孩子已经四五岁了。她父母是医生，她老公当老师，家庭条件相当好。她说给我介绍对象我并不是很上心。但是她却认了真。她说她给人介绍了那么多对象，一个成的都没有，这一次她非要介绍成一对不可。她连着找了好几个人介绍给我认识，不是人家相不中我，就是我相不中人家。后来，她托朋友又找了一个人给我认识。那人自己开了个店，卖手机也修手机。女同事说他也喜欢写写画画的非常有才，和我挺般配的。于是，我和那人见了一面。那个人挺能说，也挺有意思的。他说他喜欢写诗，还拿出作品来给我看。我看了几眼，绝大多数都是些小伤感或喊喊口号样的打油诗。他说他喜欢ＸＸＸ，认为他是诗坛上最杰出的诗人。理由是他的诗不用太费脑子，其他诗人多都是神经不太正常。我说连ＸＸＸ现在都写不出来这样的诗了，说明这样的诗已经被他写尽了，你再怎么写也不可能写得比他高明。所以，你想写诗的时候，不如读读他的诗好了。他听了，大不以为然，说：只要我们肯努力，必定会超越前人，创造出自己的辉煌。
　　我说：这样的憨货太多了，不读书不学习，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成了井底之蛙。写了几句得意的话，就自以为成了文坛大佬，一边对别人指手画脚，一边哀叹无人能识已。
　　那人向我要诗看，我怕他把我归到精神病人的行列里去，没敢给他看。我说我的水平太次，不好意思给人看的。我挺讨厌他的，拒绝再和他见面。过了一段时间，我的那位女同事突然辞职了。过了好长时间，她老公来公司找我，问我他老婆哪里去了，手机都打不通。我说她辞职好多天了。后来她家人到处找她，最终被找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明白她和那个人私奔了。她老公斯斯文文的很有修养，不吵不闹，和她利索地离了婚。离婚后我那同事又来找我，讪讪地说本来想给我介绍的，结果被她抢走了，怪不好意思的。又在我面前夸她前夫好，怎么体贴人，怎么会过日子，她丢下他一个人带孩子过意不去，有心把我介绍给她前夫。我听她那么说，真想给她一耳光。我当时转身走了，只当从来不认识她。她还跟在我后面喊我，我硬是没理她。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说这世界上的事情无奇不有，在冥冥之间，人生好像上天都给你安排好了。牛群冯巩的相声有句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也不行，横批是不服不行。这句话不但适用于人世间，也适用于上天怎么来安排人类的命运。爱情有时候看似铜墙铁壁一样的坚不可摧，实际上非常脆弱无助，说完就完。你想过没有，你的女同事为什么要抛弃原本看上去非常幸福的家庭？
　　可能是她前夫收不住她的心。另外她就是那种娇生惯养有点任性的人，想干嘛干嘛。别人都说她作。
　　人所做出来的一切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似乎都可以用一个“作”字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