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难兄难弟

　　今天的早饭，丛政吃得很少，他没什么胃口。昨晚，前岳父打来电话，说过几天要带着孩子来看他，还说，下个月起，抚养费要再加一个“档位”，他答应了。
　　一丝愁绪掠过他的心头……他不认为是前岳父在搞事情，人家说的也在理，孩子一天天大了，用钱的地方多了，抚养费不能一成不变，以后肯定还得加码，而眼下，他的工作室一直没有生意上门，看来要随着夏季的到来进入淡季了，没生意等于没钱，五月份了，半年过去了，他只接了三单生意，没挣多少钱，照此下去，今年的“收成”恐怕不会很理想，本来嘛，一个人口只有几十万人的小县城能有什么“大案”、“要案”，而且此地民风淳朴、人民安居乐业，有案子也是鸡毛蒜皮、婆婆妈妈的小事，小城不富裕，消费水平低，“压榨”不出多少油水来，别指望了。
　　前岳父看来也吃紧了，他离开J城时，老头子交给他一个外表很普通的盒子，嘱咐他老老实实地替他保管好，不要瞎打主意，里面有什么、有多少他心里有数，后来他打开了盒子，吓了一跳，里面装满了名表、首饰、金条、玉器等，粗略一算有上千万吧，装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极普通的十几块钱的盒子里。
　　其中的一块名表和戒指，他见过，老爷子没倒台前，家里不时会有一些神秘人上门，多则三五个，少则一个人，前岳父把他或他们请到一间密室里，神神叨叨的。有一次，他没忍住好奇心，在密室里偷藏了窃听器，听到的内容让他心惊：
　　“二十万！你还真是不见外，要我说，五万足够了，你是去逃难，不是去旅游。”
　　“五万块，你打发叫花子呢？”
　　“你现在的样子和叫花子有什么两样，你见过谁会施舍一个叫花子五万块。”
　　“之前还是一条船上的，现在改施舍了？你倒是提前把自己择干净了，看在往日的份上，你的脸也不能翻得这么快吧？”
　　“我也有我的难处，五万块够意思了。”
　　“你再有难处，也不至于才五万块吧？”
　　“七万，不能再多了。”
　　一阵细微的声响后，“这戒指我花三十万买的，还有这表，二十万多吗？”
　　“十万。”
　　“十五万。”
　　“十二万。”
　　“成交。”
　　……
　　那人来时，丛政注意到了他腕上的名表和手上的戒指，出来时，都不见了。
　　老爷子胆大敢干，大富大贵险中求，东窗事发前，他没有半点犹豫，立马离开了、躲远了。
　　正想着，工作室的门开了，他抬头，好友龙鹏，互相问好后，他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有空？”
　　“我舅招人在店里打麻将，我出来到你这儿呆会儿。”他说着，打了个呵欠：“‘西卧’没人吧，我去睡会儿。”
　　他去睡了，他也被感染了，起身去了“东卧”，和他一样，好友龙鹏临睡前不免回想一下过去的事……
　　从J城回到老家的两个月后，韩萌突然打来了电话，她怀孕了，他离开J城，两人在酒店那一晚的结晶，问他怎么办？他脱口而出：我负责。
　　结婚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于是，双方父母坐到了一起商量具体事宜。韩家父母知道他在J城有房子，提出房子加名，彩礼六位数，婚礼的一切费用男方家承担，自家父母的条件是，J城的房子还在还房贷，由二老承担，不花孩子一分钱，加名不可能，彩礼不超过五万，婚礼费用一家一半，但前提是，先做亲子鉴定，确认是自家的骨肉后才给彩礼办婚礼，韩家老两口一听，立刻暴跳起来，差点没掀了桌子，自己父母不慌不乱、慢条斯理地：你家姑娘什么样我们怎么知道，她和小鹏的事我们也是才听说，之前根本一点不知道。谈感情就别谈钱，谈钱了，那就得谈明白了，既然是我们家花彩礼出费用，当然要花得明明白白，小鹏认了，我们可不认，不做鉴定也可以，你家姑娘和小鹏结婚吧，我们不管了，爱怎么活怎么活，我们不管了，反正我们家就是这态度，如果你想留下孩子，过后上法庭，也得走鉴定的程序；不想留，我们也没办法，心里没鬼，还怕做鉴定吗？不想留下来，我们也尊重你们的决定，是留是不留，你们看着办吧。
　　第一次“谈判”不欢而散，事后，韩家父母了解到他家的经济状况后，咬着后槽牙答应了做鉴定的要求。结果出来后，确认亲生，韩家父母便要求两人领结婚证结婚，彩礼加倍，自家父母的回复是，彩礼可以给十万，结婚费用自家承包，但是，只办婚礼不领证因为龙鹏是初婚，韩萌是二婚，还生过孩子，如果一定要领证，彩礼只能给两万，费用一家一半，没得商量，反正我们老两口就是这个态度，要不，他们小两口单过，我们不参与，你们看自家姑娘这好那好，我们眼里未必，忽然你们家姑娘那么好，去找高富帅好了，我们不拦着。
　　韩家经过商量后，同意了第一种方案，除了没领证之外，其他该有的形式流程都齐全，办婚礼时，韩家父母提出去J城的五星级酒店办一次后，再回老家办一次，这次，龙鹏说话了：他和韩萌都不是J城人，他已经不在J城工作了，之前的关系人都是泛泛之交，即便能来参加婚礼也找不到人，如果在J城办婚礼，能去参加的双方的亲朋好友能有几个？况且韩萌大着肚子实在是不方便，韩萌也表示了赞同。
　　最终，婚礼在老家举行，很隆重，直到现在，龙鹏时不时地迷茫：自己到底算已婚还是未婚呢？说已婚吧，没有那张法律文书，法律上他还是单身未婚；说未婚吧，办了婚礼娶了媳妇有了孩子了，婚姻里该有的都有了，按过去的说法算事实婚姻，现在不被承认了，如今的年代，尴尬的不光是他，不少男女名义上都是未婚，暗地里不知道几婚了，不稀奇，见怪不怪了。
　　办完婚礼后，韩家父母又提出小两口回J城生活，J城有高端的孕期服务和高档的月子中心，韩萌的头胎就是请的高级保姆、在月子中心坐的月子，费用加起来几十万呢，另外，孩子出生后也得在J城生活长大，不能留在小县城，耽误了孩子一辈子，自家父母理论后，索性不管了。
　　龙鹏带着大肚子的新婚妻子回到了J城，他的房子租期没到，只得另租了一套房子，韩母不照顾、自家老妈还要上班离不开，只得请了个保姆照顾孕妻。
　　再次回到J城的那段日子，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两年多的时间，像是只过了一天。回到J城后，一座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背上：吃喝穿戴、房租钱、保姆的薪水、水电煤气费、营养费、预定的月子中心费用和奶粉钱……他找了四份工作，每天起早贪黑、争分夺秒、手脚并用、马不停蹄。那段日子，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他像个机器人，机械地重复着、运作着，他不敢也不能停下来，他害怕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无法重新启动了，他庆幸，他还年轻、身体条件好，顶得住；庆幸自己没生过病，没请过一天假、旷过一天工，月月满勤，更庆幸，这样的日子两年后终于结束了，救了他一命，就这样，前岳父母还抱怨说请的保姆不高级、月子中心才几万块、月嫂不专业……
　　他和韩萌尽管成了夫妻，但在两年里几乎没什么交流，每天的工作已经累得他只剩下一口气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啊，好在韩萌很体谅他，没有任何怨言，她对他说，别怨恨我父母，他们一直对亲子鉴定的事耿耿于怀，怕我受委屈，他们多少还有些虚荣心，毕竟之前我表面上嫁得很好……
　　她的父母没错，我的父母也没错，那谁错了？
　　两年后，韩萌的一个在国外的同学向她发出了邀请，韩萌想了想，去了国外，他不顾岳父母的反对，推掉了房子，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回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补觉，补了整整一个月，把两年来的所有懒觉都找补回来了。
　　他和丛政是在J城的一次联谊会上认识的。家乡名人、大明星莫寒举办了一次老乡联谊会，他们还认识了一个叫凌云峰的，跟着莫姐混呢。莫姐知道他是个“码农”后，给了他一个编剧的“编制”，为她的工作室提供剧本，他摇身一变进入了明星团队。自那以后，他成了空中飞人，一年中的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每到一个城市，他先花上一个星期将当地的名胜古迹、旅游景点、标志性建筑等观看、游览、体验一番，再将整个城市走上一遍，然后再租房子、找工作，他做过写字楼的接待员、小区保安、超市理货员、卖过楼房汽车等底层工作哦，也当过文员、秘书、策划等，坐过办公室。当然，每样工作都不长做，多则一年，少则三个月，他不是为挣钱讨生活，而是体验生活，做编剧，最重要的是要有生活，没生活，根本写不出来，只能胡编乱造、闭门造车，莫姐对他的想法、做法非常赞赏、鼓励和支持。
　　在外的日子，他一边工作一边写作一边学习，毕竟他是半路出家，并非科班出身，必须得多多学习。
　　体验过后，他回到老家整理、休息、平时，他在舅舅家的药店上班，和同学一起创业，现在他还算年轻，多辛苦一点，打好坚实的基础，等到老了再享受生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