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下雪之前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包围小镇的重重绿色变成了黄色，黄色褪去，一排排、一圈圈、一片片的秃顶。天气越来越冷，夏沐霖开始念叨着：快点下雪吧、快点下雪吧，下雪好啊，镇上的滑雪场就可以开张了。
　　全镇人都在盼着下雪，秀水的滑雪场，曲慕寒去过，不大，没什么好看好玩的，除了几个简单的游乐项目外，还有几处景点，都是很平常的，一点不稀奇，没什么看头。滑雪场主要面向周边县市的游客，比较低配置、平民化，别说全国了，省城都没什么知名度。
　　秀水镇一年的重心全在滑雪场，指望着它“出菜”，可见他们的生活并不容易，混个温饱而已。
　　夏沐霖劝她把她的房子挂牌出租，她说等到下雪了，滑雪场开张了，游客来了，镇上只有一家宾馆，住不下，所以镇上的人会合住在一起，把空出来的房子短期出租给游客，你过来和我、小许一起住吧，租房子还可以得笔租金，镇上的人现在已经开始找合住的伙伴了，至于你和我的租金，咱俩好说好商量，我和小许住一间，另一间单独给你住，放心，不打扰你。
　　和她俩住一起也不错，起码不用天天自己做饭了，小夏人安静、不吵人的，小许尽管闹腾了点，可她现在……想想，挺不错的，那就租出去吧。
　　两人经过商议后达成了协议，自己的房租出租，她住进夏沐霖家里，包吃包住不敢家务，她房子的租金归夏沐霖，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商量好后，她的房子被“上报”了。
　　夏沐霖说，等滑雪场开张了，她差不多天天泡在里面了，不能陪你了。
　　“那我怎么办啊？我可不想天天一个人呆着，我也和你一起吧，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那你干点什么啊？”
　　“你都干点什么？”
　　“我什么都干，只要有用得着我的，我都能上。其实，我早就帮你想过了，你不是学美术的吗，你就支个画摊、背上画架，给过往的游客画肖像画吧，之前没有过，你的画摊肯定能火。”
　　“画肖像画？行，我就画画吧，这主意好，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想到了呢。”
　　“那是，我是谁呀。”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说你胖你不喘啊？”
　　“哈哈哈——”
　　这天周末，曲慕寒和夏沐霖打算运动一下，去户外打羽毛球，锻炼锻炼、来这里几个月了，她也入乡随俗了，虽然没来之前她也有点“宅”，现在更懒更宅了，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是得运动运动了，不然，快成猪了。
　　吃过早饭后，曲慕寒在家等着，夏沐霖还有些业务要处理，两人中午一起去。最近一段时间，她和夏沐霖走得更近了，海玲姐张罗着结婚，抓不到人影，许文贤自从上班后，几乎只有早晚能见到，而且来去匆匆。
　　不上班的时候，她往顶楼跑，看望老父亲和小兄弟，陪他们说话聊天。她说她主要是害怕老父亲和小兄弟害怕，学校有人的时候的确是很热闹，没人的时候是真冷清，还有点那个，学校嘛，或多或少都有点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去陪陪他们，省的他们害怕，她去了，多少能增加点人气。
　　许文贤还买了一个随身WiFi和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有了网络，父子俩不至于太无聊寂寞，她嘱咐老爹看着点弟弟小宝，别整天看手机，对眼睛不好，多下楼找小朋友玩玩。有了网络，同住在一个楼层的程丹可乐坏了，有事没事就去蹭网，有时还带上老妈。两人接触多了、熟悉了，话也多了，一聊起来忘了时间，离开时恋恋不舍。走时，许父或许弟或是程丹母女一起送她下楼，再一起回去。
　　她常往顶楼跑，不光是为了看望父亲和兄弟，夏沐霖向曲慕寒抱怨：“认识三年，不敌三个月的新欢。”
　　曲慕寒正想着，手机响了，夏沐霖的，她出门与她汇合，两人一起下楼，找了块空地，打起球来。
　　好久没运动了，才几个回合就喘了，两人歇一阵打一阵，又喘了一阵，再歇再打再喘再打，直到彻底打不动了，累了，收工！
　　看看表，离晚饭时间还早，“走走吧。”夏沐霖提议。
　　“往哪儿走啊？”曲慕寒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光秃秃的林海，一阵莫名的压迫感袭来，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像了，那么多的树木犹如复制粘贴一样，千树一面。她记得夏天时，她们一起去树林采蘑菇时，还可以看到一棵系着红绳的参天大树，现在看不到了，隐没了。
　　夏沐霖看出了她眼中的迷茫，笑笑说：“放心吧，有我在呢，不会迷路的。再说了，我们出来之前不是和小许打过招呼了吗，真的走不出来了，她会找人来救我们的。”
　　你说话，我信，于是两人背起羽毛球拍出了镇子，走进了树林。
　　午后的阳光很温和，笼罩着树林，刚离开时，还可以听到些许的声音，走远了、听不到了，林子里很安静，太安静了，只有两人细微的脚步声。
　　“不知道赵叔和小石子怎么样了？”
　　“我下楼之前和我朋友通电话了，说他们正在路上，还没到。”
　　“你说，能办成吗？”
　　“希望不大。”
　　曲慕寒并不乐观，小石子的事，她一直惦记、关注着，催促搞新闻的朋友多费心，朋友很给力，凭着仅有的一点可怜的线索想尽一切办法大海捞针，皇天不负苦心人，居然找到了，赵叔带着小石子踏上了征途。临走时，镇上的人捐了点钱给他们做路费，谁都不宽裕。
　　朋友准备带着爷孙俩上门，之前打听到小石子的生母已经再婚了，又生育了孩子。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甚至可以说别抱希望。”朋友告诉她说，之前她接触过类似的新闻事件，几乎没有一次就办成的，都是经历了很多的波折，有的经过了依旧没办成，孩子的生母出于种种考虑不愿相认，有的甚至连面都不露一下，总之很冷漠的，孩子确实是她们亲生的，可她们就是不认，人性的复杂远超出想象。朋友说起她经手的一个案例，女的年轻时犯错，生下了孩子扔给了一个孤老太收养，孩子大了，没户口，老太领着孩子千辛万苦找到了女的，不求别的，只求女的把孩子的户口解决了，其他的什么也不求。面对亲生骨肉，女的不但没有一点怜爱、歉疚，反而是厌恶和害怕。多年后的女的早已开始了新生活，嫁了个有钱人家又生了孩子，有了幸福的家庭，她害怕私生子的出现影响她现在的生活，破坏她的幸福，耽误了她的人生。女的赶他们走，连一分钱都没给孩子，对老太更是没有一句感激感谢的话。
　　“后来呢？”
　　“后来我跟进报道，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婆家她工作的单位都知道了，女的迫于压力出面解决了问题，女的没离婚没辞职，但以后的生活恐怕也不会太好，她把我给骂了，把孩子和孤老太也一起骂了，这人啊……所以说，别抱太大的希望。”
　　曲慕寒和夏沐霖说了，小夏一脸凝重，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说了。
　　“放心吧，如果她不出面，我让我朋友继续跟进，多发几篇报道，加大舆论，不信事情办不下来。”
　　“先替我谢谢你朋友了。”
　　“谢什么，我也……我现在也是镇子的一份子啊。”
　　两人笑笑，继续走。
　　“咦，那是什么？”曲慕寒抬头望见了一个奇怪的场景，几个供人在树上忙忙活活，她指着问夏沐霖。
　　夏沐霖顺着看去：“那个呀，建树屋呢。”
　　“树屋？”
　　“对，今年旅游新增的项目，等完工了就可以投入使用了，先修两个，如果受欢迎，再修几个。”
　　“谁的创意啊，不会又是你的吧？”曲慕寒感兴趣地问，她总算看到点稀奇、不平常、好玩的东西了。
　　“你可别逗我了，创意早几年就有了，镇上的财政一直吃紧，今年总算有钱了。”
　　秀水镇看来是真的不富裕，两个树屋而已，居然攒了几年才动工。
　　“今年这树屋一定会大火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走了一段，天色渐暗，两人都感觉到了冷，肚子咕咕叫了。
　　“回去吧。”曲慕寒说。
　　“嗯。”夏沐霖应着，拉着她转身，曲慕寒惊奇地发现，树木的缝隙间隐隐投出了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小镇的灯火。
　　“那是引路灯，不光冬天，一年四季都是，只要天一擦黑，就会点亮。”
　　“真的？那我之前怎么没看见？”
　　“那是你之前没在意，还有就是你晚上很少出门，出门的时候也是万家灯火了，当然看不到了，无论哪个方向的人，只要看到了，追着灯光就可以走到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