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包

　　1、共产主义实现了
　　由于社会各界支援大军的到来，加快了大闸建成步伐。八排的毛小子班和铁姑娘班的小青年们，因为发明了苇席背泥漏斗，受到了领导的表彰。并给八排发了建闸勇士的奖状。这群孩子虽然离家半年，却都好象长大了几岁一样。但是，他、她们毕竟是初次出远门，还是想家想得厉害。尤其是周园、二和、老黑，想家想的连饭都懒得吃了。塌方后，援军参战，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河坡河底巳经清理完毕。就是说，土方活也己告结束了。这四个郊区的农民工应抽回一大部分回家了。剩下的活只看那些石匠们砌坡底了。所以这帮小青年才心里像长了草，二和、老黑他俩早把行李捆好了。可是等了一星期，也没信儿。王排长在指挥部里探得消息，回来对大家说，还得再过半个月开完庆功会才能回家。这里二妮她们也炸了锅。她竟然趴在床上哭了起来。周园过来劝她说：“二姐，别哭了，我也想家。可咱们七十二拜都拜了，只差这一哆嗦啦。”说完还扔给她一个手帕。一扭脸他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唉，在工棚里呆着还真不如在工地上干活。一天天的度日如年。那些大人虽然不哭，可心里也难受，想老婆孩子，心里更苦！工棚里，失去了以往的活跃。既听不见周园诙谐歌曲《新货郎》，也听不到魏英的女高音《见了你们格外亲》，马八爷的评书，也不说了，脸上好像阴霾一样阴沉，叫人透不过气来。怱然，嘟嘟嘟……哨子响得尖声清脆。广播喇叭里传来集合的哨声。哨声吹毕，是指挥部门书记讲话：“全体民工战士们，今天家乡传来好消息，说是人民公社的‘十一包’政策下来啦。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囯农村已经到了‘共产主义’啦。往后咱们农民的这个——这个，吃、喝、穿、戴、生、老、病等共十一项全由公社包了。请各排排长立马准备好锣鼓，组识好秧歌队庆贺！”
　　这一戏剧性的变化太突然了。可谁也没想到，当初毛主席预计到一九六七年才走到共产主义的。这么快就来到啦。顷刻间各营的秧歌队全动起来了。一支支游行队伍里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总路线万岁！人民公社万岁！”……
　　欢呼声、锣鼓声、歌声等交织在一起，弾奏出一支《共产主义》进行曲。
　　自宣布了人民公杜十一包之后，这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更是旗帜鲜明了。这一跃就到了那美好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所倡导的“共产主义”。其概念是：人人平等、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沒有剥削和压迫、没有国界、没有军队、沒有……咳，反正是要什么有什么。只要衣食住行都不发愁就得。致于那些‘沒有’老百姓就不去管他了。这天早上，周园他们刚吃过早饭，炊事班会计吴障来到八排。他一进门就大喊：“刘大成、李双印、陈庆有。今天公布你们三人的伙食账！”他接着说：“刘大成820元、李双印886元、陈庆有846元。”
　　这三个大汉子一听就都拥上来，把吴会计围上，那眼珠子瞪得鸡蛋似的，几呼一齐说：“怎么这么多？”
　　是呀，那年月的一个工分才一角来钱。你六个劳动力加起来，年终也挣不了八百多元呀。于是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吴会计。那吴障急了，他很无耐的把两手一摊：“哎——哎——哎——起什么哄？”并顺手举起账本：“看，这白纸黑字每月都记录着呢，这是你们每人的买饭票的明细账。是我瞎念的吗？！”
　　说罢，他拍地一声把账本拋向那三个人的面前。他三人一看，全傻了，也觉得理亏了。正在这时，王排长进来了。他环视一下棚里所有的人。阴森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三个人要脸吗？自己每吃好几斤大白馒头，扳着手指头算算不就知道了吗？哼，无聊！”
　　三个人听了低头不语。满工棚里都静了下來。王排长这时两双小眼晴笑眯眯地走到吴会计跟前，打哈哈取笑的说：“哎我说吴会计，你们对三个建闸英雄，怎么会这样无理呢？你那无产阶级感情哪里去了？”刹那间他那小眼睛狡猾的一眨麻，又说：“毛主席教导说，这个……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嘛。为什么不发挥一下阶级友爱？这个，啊？专门利人一回呢？”然后，他又转身狡黠地一笑对那三个人说：“我看这样吧，今天我专门利人一回。你们三个人的伙食费我包啦。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三人必须向毛主席像三躹躬。怎么样？”这三个大汉你瞅我，我瞅你互相对了一下眼光，大声说：“对，对，对，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别小人了！”“好，咱击掌！”“对，击掌。”啪、啪、啪。击掌完了三人站齐。“一躹躬、二躹躬、三躹躬！”是王排长喊的。
　　满屋子的男女老少，整个八排的人谁都不知王排长他们演的是哪出戏，给弄懵了。这时吴障好像从梦中刚醒来，他双手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哎呀，我真笨！
　　这是怎么回事呢？又见他止住笑说：“大家请注意啦，今天我是接到王营长的命令，是来宣布咱们国家已经把农村进行大革命了，人民公社实行了十一包。说的好懂一点，就是从枈、米、油、盐。到衣、食、住、行。等等一切都是公杜包了。请大家想想，还记账有什么用呀？”说完，他把账本当着大家面烧了。大家一听，整个工棚全沸腾了。尤其是小青年们又跳又唱地闹呀闹呀。啊……啊……啊，哈哈哈……共产主义实现喽……
　　2、大炼钢铁
　　这一天,早上八点。建闸指挥部命令各营的大小食堂的管理员和食堂会计，因为小站公社也像全囯农村一样熬到了共产主义。公社社员们的生活实行了十一包。所有的伙食账都要立马销毁。三营八排食堂会计吴障来到工棚，本來是为通知大家这个事。他却绕了一个弯，倒害得刘大成等三人岀了笑话。恰好应了齐半仙给吴会计取名字时，说得那句吉祥话“吴障”就是一生“无帐”多哏儿？
　　唉！这里无帐，吃饱了，可是家乡的食堂建起来了吗？中有老人的走不动的怎么办？病人怎么办？坐月子的怎么办？这工棚里三、五成群地议论纷纷。这会儿，心里长草的人们就不止周园他们了。所以大家都急着向领导请假。最后领导们一碰头，只好答应大家。除了共产党员都留下参加大坝合垅庆典外，其佘民工一律回家。大家一听，工棚里又是一片欢呼。这一夜，所有的工棚里都亮着灯。谁也没睡觉，都在吵吵嚷嚷的打行李。虽然人在工棚，心早已飞到了家乡，真想马上回到离开半年的家。天不亮大家就背着行李，步行走到公路上。终于等上了通往天津的大客车。
　　周园和老黑、二和他们三人，回到村后，就各奔自己的小队了。分手时都哭了。周园一进院门口就大声喊：“妈妈，我回來了！”他妈妈答应一声，赶紧岀来接过行李，姐姐春玉也出来接过他的书包。周园一进门先看看坐在炕头上的奶奶。见她气色很好就放了心。外间屋，姐姐把洗脸水也打好了。说：“小园，过来洗脸！”“哎。”周园答应着去洗脸，洗完脸他发现妈妈不在灶台跟前。心想，以往我岀门回来，妈妈都是先做饭。为什么这次怎没做饭呢？他下意识地掀开那个大净木锅盖，呀！原来大锅没了，只剩一个炒菜的小锅！他疑惑地看着姐姐，姐姐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却很难过。这时，妈妈在外面提着竹篮子回来了。笑着对周园涚：“儿子饿急了吧？你在外边不也是吃食堂了吗？咱家里已经建食堂三个多月啦。这不我刚从那里领四个窝头，够你跟奶奶两人吃的了。现在才三点，到五点半我和你姐去吃。饭虽不强，可吃大饱咧。”说着话她又察颜观色地看着儿子。心里说，园儿个子长了有三、四寸、脸晒得油黑，可并不难看，体重一定长了十多斤，也壮啦！哎？不对呀，这小子今儿怎么啦，吃饭三口并两口，两眼不住地看那外屋的俩锅台。噢，明白了。她又笑着对周园涚：“儿子，我知道你是想咱家饭锅的事吧？”“是呀，”他答道。“告诉你吧，前些天开杜员大会，动员大家支援囯家建设，支持重工业生产。全民损献废铁——支持大炼钢铁。咱们家把所有的大锅、耠子、犁、铁齿耙等全写上了。是那队长仇四哥哥赶着马手挨家敛走的。后来在社员大会上还受到了表扬呢。说我思想改造的好，是全队四类分子们学习的榜样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