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暗争队长

　　魏心民和朱学童共同向公社推荐何水波担任韩桥大队革委会主任，经公社党委会研究，同意了他俩的推荐，任命何水波同志为韩桥大队党支部副书记、革委会主任。
　　物色五队队长的人选，成了学童和水波急需解决的问题。
　　十几户毛姓社员又想玩弄毛遂自荐的把戏，为毛姓人当队长呐喊。柳梢曾经跟着厉大守和施步仁红极一时，心中对队长的位置亦有觊觎之意。小会计篡改账本贪污集体钱财被撤销了代理队长和会计职务后，一直想着“沉河的砖头也有翻身之日”的好事。
　　学童问水波：“五队的情况你最熟悉，看看谁当队长合适？”
　　“我没想到当主任，还真没考虑过队长人选。”其实他心中是有人选的，他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太好。
　　水波认为秀珍是目前五队最合适的人选，虽然是城里人，但是来到队里这么多年，对农副业生产熟悉，又有文化，管理区区一个小队是小菜一碟。更重要的是，她会沈绣，城里的行情清楚，对市场的发展升级很有好处。但毕竟是恋人关系，推荐了恐怕有人会说闲话。
　　当然，应声也是可以的，就怕年纪小镇不住，他的能力水平是绝对没有问题。这次民兵队列训练大比武就已证明了他的能力。
　　“你觉得沈秀珍怎样？”学童问。
　　“好是好，但是……”水波说半句留半句。
　　“你是担心人家说闲话吧，古人还能举贤不避亲呢，亏你还是老革命！这事我出来说。”学童略带批评意味地说。
　　水波点点头。
　　学童叫水波在五队发个“安民告示”，告知会议对象、时间和内容。
　　水波陪学童到五队召开每户一人的家庭代表会，推荐队长人选。
　　有人推荐秀珍，有人推荐应声，还有人推荐柳梢和小会计。
　　学童说：“队长候选人不能这么多，既然大家推荐了四个人，我们今天就进行一次预选，得票多的前两名作为正式候选人。还有件事必须说清楚，关于小会计，今天暂时放在里边预选，他是被撤销队长、会计职务的，能不能作为正式候选人要向公社请示。”
　　预选结果出人意料，四个人得票相差无几，分不出胜负。
　　学童与水波商量了一下后说：“既然分不出胜负，就请四个人向大家谈谈怎样当好队长，然后再选举，大家看看怎么样？”
　　“好，赞同书记的意见！”各户代表几乎异口同声。
　　“水波主任通知一下这四个对象，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具体开会时间另行通知，散会。”学童最后说。
　　会后，学童和水波捉摸五队选队长中出现四个候选人的事。水波说：“虽然候选人不太集中，但还算好，最起码有一半户数支持应声和秀珍，说明他们的头脑是清醒的。不像过去，只要有人挑个头起个哄，不分青红皂白一顺倒。”
　　“是呀，一个地方的风气一旦被带坏了，不是一下子能扭过来的，我们有耐心，慢慢地引导。”学童正说着，魏心民来了。
　　心民屁股还没坐热，五队来了八九个人，说要找书记找主任。
　　“群众找上门来，正好我们都在，听听有什呢意见，特派员赏个光好不好？”学童说着，群众就进了门。
　　“领导都在，我们要求小会计当队长，大伙信得过他。”有一位群众说。
　　“那你们说说理由吧！”学童说。
　　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小会计当会计好多年，也当过代理队长，对队里的情况熟悉，连放个屁他都知道是谁的！”
　　“是的呀，是的呀！”
　　“政府对他不公，第一次贪污的二百块钱是施步仁的鬼，第二次三百块他拿了不假，但全被紫瘢男敲诈走了，撤掉他队长、会计职务不公平。”
　　“不公平，要求恢复！”
　　水波说话了，“你们两户人家来了九个人，今天如果来两个代表，不也是一样反映问题吗？帮小会计说话这是你们的权利，你们说的二百块和三百块的事不假，小会计一分钱好处都没有捞到，弄得女娘和父母担惊受怕不说，女娘还小产了，可惜啊！”
　　九个群众都连连点头，认为水波说的都是大实话、心里话。
　　“但是，小会计两次做假账，欺骗群众欺骗领导，才有了厉大守贪污一千块钱的机会。加上他贪污的三百，这一千三百块钱就是社员年终应该分配的钱，你唻果曾算算账，你家少分了多少钱。是的，小会计对你们两家不错，多记了工分不说，还做了好多鬼事，你们以为我不懂？”
　　水波说得两户人家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在场的女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水波又说：“你们现在穷，大队都懂，就是没有贪污一千三百块钱的事，就是棉花、粮食单产再提高，你们还是富不起来。朱书记从上海弄了块猫匾样品回来，你们也跟着做了吧，挣钱了吧？所以说，选队长很重要，要能带着大家发点小财才行啊！”
　　真没有想到，九个人哗啦哗啦地拍起手来，两个户主齐声说：“我唻走，领导忙！”
　　五队的会议如期召开，四位被提名人员分别发言。
　　小会计说：“我当队长，棉花每亩皮棉由一百五十斤提高到两百斤，小麦、水稻单产提高两到三成。”
　　柳梢说：“我当队长，保证让大家吃饱穿暖，我宁可公粮少交也不能饿了群众！”
　　“我没有什呢豪言壮语，农业生产我不担心，在座的哪个不懂。我要做的是，带领大家做工艺品致富，现在大家都在做猫匾，可是仿制的人太多了，朱书记问我刺绣怎么样，大家如果觉得好我就和大家一起做。”
　　秀珍发言后，应声接着说：“我出校门时间不长，还得学习磨炼。大家早晨上工看不见路，晚上回家望不到树，都很苦很累很努力。但还是穷得男人娶不到女娘，弄得姑娘和人家做换亲，这是为什呢？现在做了几块猫匾卖了，手头宽松了点儿吧？如果作为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不还是没得钱？我想着还是要搞集体经济，走社会主义道路，大家一起致富。地摊市场就在我们五队，我想集体拿点土地，搭些稻草棚，地面上做墩子，铺上水泥板，让来做交易的人好放杲昃。队里向他们收管理费，派人在那里管，不让瞎来。什呢打架闹事的，什呢抢人家生意的，什呢抢摊儿的，通通管起来。其他的我也没有想好，就说这么多。”
　　学童对水波悄悄地说：“细杲昃又想到我们前头啦！”
　　紧接着又进行了预选，除了小会计少了两票外，还是很难分出胜负。
　　五队队长选举工作很不顺利，精心设计的第二次预选又失败了，很不符合常理。这使学童陷入了沉思：
　　五队是厉大守起事的地方，难不成他的影响还在？施步仁当队长很多年，在队里就是个土皇帝，把群众带得动辄起哄闹事。但奇怪的是，开会很平静，没人带头起哄闹事，就是选不出结果，为什么呢？学童百思不得其解，他便找心民和水波进行分析。
　　水波说：“书记啊，厉大守、施步仁除了霸道凶狠的一面，收买人心的本事也大了去了。”
　　“四清”时，耿会民发现了施步仁的“四不清”问题，他竟然用私分公粮的办法堵住了所有群众的嘴，向县里写检举信，组织群众围攻，硬是把耿会民赶走了。厉大守为了收买群众，一方面清算施步仁的私分行为，一方面又给群众多分粮食。厉大守和施步仁拉拢群众的一些做法，都有小会计和柳梢的功劳。
　　心民接着水波的话说：“我在会议现场发现，与会人员明显分成四堆，其中有两堆特别明显，还不停地交头接耳，好像在商量什么似的。根据能力水平和会上的发言，小会计和柳梢不可能得这么多票，这里边肯定有人搞鬼。五队好像有个毒瘤，这就是厉大守和施步仁经常玩弄的——收买人心搞小圈子。我看，这个毒瘤不割掉，五队很难翻身。”
　　水波和心民这么一分析，学童豁然开朗，他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但他心里又想也没有什么证据啊，怎么动手呀？
　　“其实，群众还是讲道理的，你们想，小会计为什呢少了两票，这两票就是到大队上访，为小会计说情的两户的。”水波道。
　　“水波说得对，群众是讲道理的，关键是怎么引导，一定要把这次预选队长的幕后真相搞清楚，这样才能正确地教育群众，引导群众唻！”学童又说：“特派员，你是公社干部，我不应该指派你。但是只有你出面最合适，才能解决问题。你想，你是公安的人，群众有敬畏感。当然不以警察名义出面，你是韩桥的挂钩蹲点干部，向群众了解情况很正常。我把治保主任派给你，正好向你学学。”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五队是地摊市场的中心，只有五队搞好了，整个大队才有希望。这个谈话的突破口，就先找那到大队上访的两户吧。”
　　原来，小会计学了厉大守和施步仁的不少阴招，在此次队长选举中用到了极致。他当会计和代理队长时，有一些妇女被他染指过，其中有的被捏捏摸摸搂搂抱抱，有的半依半就干了坏事，有的你情我愿经常云雨，他一个一个地分别找人家怀旧，然后和人家说：
　　“我女娘小产了又不能再生，还怕她个魂！公安局把我抓进去那么审讯，和你的丑事，我一个字都没有说，还不是为了你的名声？整个生产队的人哪个人知道我和你有过那个事儿？没人知道吧。现在请你帮我的忙，你和你的男人以及全家都要出力，让我当上队长。只要当上队长，我对你会比以前还要好。”
　　这不是为难人家女人吗？要求自己的男人为外边的男人当队长出力，万一怀疑怎么办？
　　小会计恐吓地说：“你去跟你男人说，他不会怀疑的，只要按我的要求说就行。如果你不照我的意思办，我就把丑事全抖漏出来，让小队、大队的人都懂你是我的人，哭的日子在后头唻！”
　　这些女人被小会计又骗又吓，谁还敢不从了他。小会计满心欢喜，她们就是自己的玩物！为了不让她们家男人怀疑，还要让这些男人跳出来为自己说话，小会计想，小本钱还是要花的，只要给点小甜头就肯定见效，这个办法在调账找证明人时已用过，很管用。
　　他趁着人家男人在家，一户一户分别登门拜访。人家男人看了他像小脚女人一样蹒跚而来，觉得好笑，但毕竟当过队长、会计，还是给了他面子。他从手提包里掏出六只鸡蛋，弄得人家莫名其妙，他说：“这六个鸡蛋是我送你的，你家以后就六六大顺，所以你不能不收。顺便也帮我办件事，帮我当上队长！若当了队长，我以后对你，哪里是六个鸡蛋的事儿，你懂的！”
　　双管齐下的效果真好，女人被他骗着吓着，男人收了他六只鸡蛋，这么多家庭夫妻俩都为他当队长出力。
　　再说柳梢，比厉大守、施步仁的功夫不差，为了当队长也是挖空了心思。她姓柳不假，但他男人老二姓毛，公公姓毛。她把公婆和老二的心说热了，都觉得柳梢是个队长的料。于是摆了一桌酒席，请毛姓户主来作客。
　　柳梢端起酒杯对毛姓户主们说：“你们都是我的长辈啊，说得没错，毛姓从初级社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当过头头。厉大守在的时候，你们毛遂自荐当队长，没有当成吧？这一次你们又想让毛姓人当队长，告诉我谁能当？既然没有人，说了做什呢梦！”
　　“毛家也不能这么窝囊？”长辈们异口同声地说。
　　“说得对，毛家不能这么窝囊，我虽然姓柳，但我也是毛家的媳妇，看不下去啊！你们就一定要姓毛的当队长，姓柳的就不行吗？”
　　“这，怎么行？”
　　“这怎么就不行，柳梢是毛家的儿媳妇，男人不行，还不能让女人上，不能眼看着队长位置给外人占了吧！”柳梢公公发话了。
　　“你们谁敢像我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施步仁是我亲手把他送进牢房的，厉大守凶吧？我照样给他抽了两个嘴巴子，他屁都没敢放一个。我当了队长，是能保护你们，保护毛家的，到时候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毛姓的人在这桌酒席上定了下来，推荐柳梢当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