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谷主，少主已在那个院子里关了两日了。但对方并没有对少主动手。”白长老说道。
　　“对方究竟是何意图？”阎则明沉吟着。
　　“谷主，您真的相信不是阅风楼动的手？”
　　“白老，本来，小瑾就是凤老头亲手送到越王府的，王上既已把小瑾留在阎家，那凤老头又怎么可能于此时对小瑾再下手？这不合理，而且，目前也没看出这样对凤家有什么好处？”阎则明平静地说。
　　“那么，我们何时把小瑾接回来？”
　　“嗯，先不忙，再等等。对方故意把小瑾关在那个幽悦谷的破院子里，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且弄清楚他们的意图，也许，对方正等着我们上钩呢。”
　　“但，那个地方，老夫记得，大公子说过，当年他曾放了很多毒虫出来，虽然已经过了好些年了，当年也烧了一场大火，但老夫担心，万一还有些毒虫留在那里，小瑾可就危险了。”
　　“嗯，这却是不能不防。或许，这也是对方的一个目的。派人日夜盯着，不得松懈，若小瑾有此风险，马上动手。”
　　“是，谷主，老夫早已吩咐下去了，请谷主放心。”
　　阎则明点了点头。目前情况复杂，他必须全盘考虑，不能只关注若虚谷，如果对方的真正目标是素素（这是很有可能的），那他就更不能掉以轻心。
　　“谷主，要不要派人盯着阅风楼那个少当家？”
　　“不必。”阎则明摆了摆手，说道，“我们如今还不适合与阅风楼拉上关系。”
　　不过，这只是阎则明的想法。一日后，一名神秘的茶客带来了凤翎的一封信。
　　次日傍晚，街上行人稀少。一辆普通的牛车停在豪逸居门前，一个头戴普通文士巾帽的灰衣人下了车，轻快地走进准备打烊的茶居。他刚进去，店门便随即关上了。
　　店小二把来客引到二楼后座的一间茶室之中便悄悄退下了，茶室之中早已坐着一人，恭候着来客了。
　　凤翎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暗暗与脑海中的阎瑾和宁宁的样貌对比了一下，知道这个老头子应该不是二姐夫。
　　“尊下可是凤家少当家？”白长老淡淡地问道。
　　“阁下何人？”凤翎反问道，“贵谷主在何处？”
　　白长老眉毛一挑，双目一瞪：“少当家认得我们当家？”
　　凤翎摇摇头，说道：“虽从未谋面，但想来其风度气派当与阁下冋异。”
　　白长老一怔，不禁哈哈大笑：“少当家好眼力。我们当家并非自恃身份，不与贵客相见，只因另有要事，便令白某在此恭候少当家。”
　　凤翎淡淡一笑：“原来阁下是若虚谷十二长老之一的白长老。也罢，都一样，能代贵谷主衡断事情便可。”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若不能代替若虚谷谷主断令，那就速速换个能做主的人吧。
　　白长老也淡淡一笑：“少当家有甚事便请与老夫说，若老夫不能断，自然会上报本当家，请其示下。不知少当家来此有何贵干？”
　　凤翎也不多言，说道：“就是为了你们的少当家之事。”
　　白长老他们早就料到凤翎的来意了，此时听他直接说了出来，自然毫不惊讶。“少当家有何指教？”
　　“想必，你们也已探明小瑾所困之处了。为何还不动手救人？你们有什么计划吗？”凤翎说道，“本公子想动手，但又担心会搅了贵谷的计划，所以特来请教。”
　　白长老盯着他，淡淡说道：“少当家莫非已探明对方的来头了？”
　　凤翎摇摇头，说道：“虽有些眉目，但没有确实证据。”他根据单白衣所提供的情报，派人仔细调查之后，基本已锁定了目标。但对方甚是狡猾，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阅风楼不能轻易动手。
　　“这么说来，少当家其实已知道对头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动手而已？”
　　“贵谷可有什么线索？贵谷主怎么看？”
　　“我们目前还没有对方的任何消息，因此，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若少当家已知对头是何人，那么，我们倒可以一起合计合计。”白长老慢慢说道。昨晚阎则明已与白长老明确了，如果凤翎是诚心来商量营救小瑾的，若虚谷就可与阅风楼合作。
　　
　　晨起，贺之莹精心打扮了一番，便派了一名宫监去见王后娘娘。贺之莹如今仍是未经许可不得离开碧罗宫半步的。
　　“贺贵人想要见本宫？”阎素素有点诧异地问。算起来，她们竟然从没有正式会过面。而唯一见过的那一次也是在太后宫中，而那一次，贺之莹被王后下令掌嘴，又被王上谪降。贺之莹被禁足于碧罗宫，而阎素素也从没想过要与她会面。
　　“回娘娘，贺贵人令奴才来求见娘娘，说，一直没有机会拜见娘娘，深感不安，恳请娘娘允许前来觐见。”宫监跪在地上说道。
　　阎素素心想，贺之莹不可能是因为这样而求见的，她必然是有什么事情要说，若不见她，倒显得本宫怕她了，见一见又何妨，难道她还敢在本宫这里撒野吗？
　　贺之莹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婢，乘着步辇而来。王后阎素素端坐在堂上。贺之莹进来，只是略屈膝行了一礼。阎素素不禁皱了眉，这是来者不善的意思吗？
　　侍立一旁的元总管喝道：“大胆，贺贵人，见了王后娘娘为何不跪？”
　　贺之莹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只是直视着阎素素，淡淡地说道：“王后娘娘，贺之莹有话要说。”
　　小元子喝道：“贺贵人，请注意尊卑之别，王后娘娘尊前不得无礼！”
　　阎素素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小元子，罢了。贺贵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贺之莹说道：“有些话，我要与你单独说。”
　　阎素素淡淡一笑：“也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小元子却隐隐觉得不妥，说道：“回娘娘，还是请让小元在此侍候吧。”
　　阎素素知道，如果不让他在旁陪着，到时他可能会被楚王责怪，不想令他为难，于是说道：“好吧。小元子，为贺贵人看座。”
　　贺之莹冷冷一笑，说道：“不必了。”
　　阎素素淡淡一笑：“也罢。贺贵人，请说吧。”
　　贺之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可恨的女人，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此刻正端坐在宽大的靠椅上，脸色素净，显得有些苍白，似乎并没有施脂粉，那双大眼睛清亮有神，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于脑后，别着两支凤头簪，宽大的衣裙遮掩着那已很明显的肚子。这是贺之莹第一次如此认真而清楚地注视着阎素素。
　　这也是阎素素第一次与贺之莹正面相对。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打扮精致的女子，嗯，之前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如今已毫无痕迹，脸上画着很精细的眉，嘴唇也很精致，额上是精美的珍珠花钿，衬着雪白的肌肤，仍是一个美貌的女子。不过，阎素素心里不禁暗暗叹气，因为她发现贺之莹的双眼里满是怨恨，配着那张美丽的脸，显得很不协调。
　　“听闻，你要王上把这宫里的女人都撵出宫去，只留你一人在此，对吗？”贺之莹冷冷地问道。
　　阎素素皱了眉头，沉静地说道：“贺贵人，何出此言？这宫里宫外，全都仰仗王上圣恩，全凭王上定夺。”
　　“哼，何出此言？你以为你一个人就可以把这王宫霸占着，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王上紧紧抓在手里，对吧？”贺之莹冷笑道。
　　阎素素摇摇头，她发现贺之莹似乎有点不知所谓，似乎只是为了来无理取闹的。她没有说话，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怎么样？没有话说了吧？你不是很会说话的吗？各种道理滔滔不绝的，今日怎么不说了？”
　　“贺贵人，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与本宫无理取闹的吗？”
　　“哈哈，是呀，在你看来，我只是一个无理取闹之人，你总能有办法把我踢出宫去，就如踢走一只没用的小猫一般简单，反正，看在你这个肚子的份上，王上如今什么都会依从你的，对吧？”贺之莹冷笑。
　　阎素素皱了皱眉头：“贺贵人，如果你还是这样无理取闹，不知所谓，那请回吧。本宫累了。”
　　贺之莹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是呀，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这十几年来，过着不知所谓的日子，做着不知所谓的梦，从来就没有醒来的时候……”说着，她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其实，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哭的，她本来准备用最冰冷最不屑最高贵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可恶的女人的。但是，她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毫无准备，也无法控制。
　　阎素素默默地看着这个哭泣的女人，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无法说什么。本来，阎素素对贺之莹并没有什么特别愤怒或厌恶的地方，有时候，甚至会对她产生一种怜悯之心。阎素素决定，今日无论贺之莹要诉说什么，她都允许其说出来，她都会静静地听着。也许，贺之莹发泄过后，从此她就可以得到解脱，从此她就可以脱离这个困境，重新开始她的人生了。是的，阎素素希望，贺之莹从此以后能跳出这个束缚了她十几年青春的宫城，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而青峰寨上，郎子昆也在烦恼之中。他按青峰老人的指引，发现了藏在青峰山玉虚洞之中的秘密。他想起三年前凤晓曾派人来青峰寨的事情，再联系去年凉州灾情，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疑惑之中。他不知道应该找谁商量一下，他也不敢告诉父亲郎尼。郎尼年纪已大，最近身体也不好，现在基本上不管寨里的事情了，每日只是饴弄儿孙，安养天年。
　　夜阑人静，永州大将军府中只有偶尔巡夜军士的口令问答之声。内书房，镇南大将军凤晓仍坐在灯前批阅公文。侍童夏雨轻轻走了进来，“二少爷，青峰寨少当家求见。”夏雨轻声说道。
　　凤晓放下手中的文卷，凝神看着窗外，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终于来了。既然如此，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