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校（2）

　　4.六一
　　六一这天，单红军和妹妹，早早就来到了学校。
　　虽然单红军穿的是旧衣服，但是妈妈特意洗得干干净净，还用热水杯给他烫熨了一下，穿到身上还是很笔挺的。
　　往学校走的路上，都是穿着白衬衣蓝裤子，系着红领巾的同学们。大家脸上都是过节的笑容。进了校门后，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教室黑板上挂的小广播里在播放着通知，要求各班在8点前，把凳子搬到操场上集合。
　　单红军进到教室里，班主任杨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杨老师一看到单红军，就诧异地问他：“你怎么穿的黑裤子？这件衬衣也太旧了。”
　　单红军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嗫嚅地小声说：“我没有蓝裤子。”
　　杨老师听明白了，有些着急地说：“哎呀，你应该早点和我说一下的，我可以帮你借一套啊。现在怎么弄呢？”
　　同学们都围过来看热闹。单红军的脸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杨老师无奈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看张新凯和单红军身材差不多，就喊道：“张新凯，你过来，你和单红军去厕所，互相换一下衣服。”
　　张新凯爸爸是线材厂的副厂长，妈妈是企业附属公司的主任，家庭条件很好，但是学习成绩就很一般，有时还垫底，所以平时在班级里有点自卑，很低调。现在老师需要自己的衣服为班级做出贡献，他感觉还有些荣幸呢。
　　单红军和张新凯赶紧来到厕所，两人互换了衣服，张新凯连红领巾都换给了单红军，因为他的红领巾是全新的。单红军穿着张新凯那一身新的白衬衣和蓝裤子，脖子上的新红领巾鲜艳夺目。人靠衣装马靠鞍。单红军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极了。杨老师看了很满意，从自己班级选送的升旗手，形象可不能差啊。
　　清点了班级人数后，杨老师便让大家搬起凳子，排着队往操场走。
　　操场上已经布置好会场了。升旗台附近，用讲台搭出了一个舞台，上面摆了五六张桌子，桌子上面铺了块蓝色的布。桌子前面垂挂下来的蓝布上，用别针别着红纸，红纸上用毛笔写着“热烈庆祝六一国际儿童节”。舞台前面的空地上，每个班整整齐齐地坐成两排。大喇叭里放着进行曲，同学们玩笑打闹着，操场上洋溢着一片欢乐气氛。
　　杨老师让张新凯坐到班级中间位置，这样他穿的黑裤子就不明显了。单红军把自己的凳子放在张新凯旁边，然后就去升旗台边做升旗的准备了。
　　等到校长和教务主任就坐以后，主持的老师宣布庆祝大会开始。
　　首先举行升国旗仪式。全体起立，面对着升旗台的方向。单红军他们三个升旗手，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走上升旗台。国歌奏响，旗帜缓慢上升，全场肃穆地行着注目礼。国歌停止的时候，刚好国旗升到顶。单红军他们三个内心都很自豪、激动，练习了这么多天，今天这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主持人宣布礼毕，让大家都坐下。单红军他们三个升旗手也回到了各自的班级。
　　单红军回到班里，刚坐下，张新凯就激动地拍着他说：“哥们儿，你太牛了！给我们班争了荣誉！”单红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接下来，是校长讲话。然后是教务主任宣布六一表彰。上个学期评出来的三好生、优秀班干部都一一上台领奖状。单红军羡慕地看着台上的同学。他因为是转学过来的，所以虽然他上学期在老家的学校成绩很好，也是学习委员，可是就没有奖状了。张新凯也是满眼的羡慕，可惜他成绩差，这些奖状是和他无缘了。
　　张新凯小声对单红军说：“你成绩好，下次肯定可以领到奖。”单红军点点头，老师说过开会不准说话。
　　张新凯说：“要是年级前十名，可以免学费呢。”
　　单红军听了有些新鲜，因为以前没听说过，赶紧追问道：“真的？学费可以免多少？”
　　张新凯说：“真的。五块钱学费全免。就是只要交一块多的书本费就好了。”
　　这时杨老师走了过来，瞪了张新凯一眼，张新凯赶紧闭了嘴。
　　单红军心里想着这事，下着决心，要好好学习，争取年级第一，这样可以为家里省下五块钱了。
　　
　　5.惊艳
　　表彰会结束了，主持老师宣布下面开始“庆祝六一联欢会”。几个学生上到主席台，把那一排桌子搬走，又放了一个立式麦克风摆在台子中间。
　　单红军新奇地看着这一切，他从来没看过联欢会。在老家的时候，学生们到学校里只是上学读书，不读书的日子大家都是帮着家里到地里干农活。说到看表演，单红军只记得有一年过年前，妈妈带着他和妹妹去部队看爸爸，有一天晚上去看了一场川剧。舞台上花脸的表演，铿铿锵锵的锣鼓，激昂响亮的唱戏声，还有观众的热情，都给单红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惜，只看过一次。
　　联欢会场布置好了。一个女生一个男生从舞台一侧走上舞台，站到话筒边，他们是联欢会的主持人。男生穿的和大家一样，白衬衣蓝裤子，系着红领巾。但是那个女生则让单红军看呆了。她穿了一条红色的背带裙，里面是一件小圆领的白衬衣，这个女生五官清秀，肌肤白皙，额前一排薄薄的齐眉刘海，脑后扎着两条麻花小辫，小辫刚刚到肩头。她胸前鲜艳的红领巾泛着的光，映衬着她的瓜子脸有些粉嫩的红。
　　单红军从农村到城里后，觉得城里人大多很时髦很好看。可是今天这个女孩子，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画报上仙女下凡的漂亮。那条红艳艳的背带裙，是满操场白衬衣蓝裤子背景下的一抹亮丽。
　　女孩子带着微笑，和男主持说着开幕词，声音清脆悦耳，单红军觉得她像老家树林子里的黄莺儿在唱歌。两个主持人报了第一个节目名，就走下了舞台，坐到了舞台边上的演员区域。单红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女生的身影，可惜那个女孩子坐下后，被别的人挡住了。单红军只能在人群晃动的间隙，偶尔看到女主持的一点小辫、一个后脑勺。
　　舞台上跑上来一群女孩子，穿着荷花似的大裙子，伴随着《太湖美》的歌曲开始翩翩起舞。可是单红军的心神似乎还没回转来。他感受到了一个奇怪的自己，感受到了心动的美妙感觉，感受到了一瞬惊动如电击的感觉。
　　一直到第一个舞蹈结束，单红军才定了心神。舞蹈演员们往台下跑着，单红军看向主持人和演员区，期待着主持人快上场来。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只有男主持人上到舞台来。
　　下一个节目是两个男生说相声，是讽刺懒人的。大家听得乐不可支，操场上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相声里那个懒人懒得不想起床吃东西，把饼挂在他脖子上，然后懒人咬出了一个缺口后，嘴就够不着饼了。演员模仿着使劲撅着嘴唇向下去够饼的动作，很是好笑。全场都乐翻了。
　　张新凯一边连连拍着自己大腿，一边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单红军说：“哈哈……刚才那样子……哥们我……哈哈……我也干过……”他顾自笑了一会，歇口气继续说，“我，有个冬天，礼拜天早上不想起床，我妈就给我放了一包饼干在枕头边上。我拆开了袋子，不想用手拿着吃，太冷了。就躺在被窝里，用嘴叼着饼干咬。哪想到，饼干掉到了枕头上。哈哈，我就用嘴追着咬啊……”张新凯一边说一边表演着，“我妈进来看到，说我象猪在拱。哈哈。好笑死了。”
　　大家哄堂大笑，单红军也笑了。不过，单红军有些疑惑饼干的味道是怎样的。他家里的早饭只吃过馒头花卷，商店里看到过饼干，没买来吃过。
　　虽然舞台上的一个个节目都很好看，可是最吸引单红军的，还是主持的女孩上台的时候。但是上台报节目的时间都很短暂，单红军的心也随着主持人上台下台而上上下下的。
　　演出快接近尾声的时候，连着两次报幕，都只有男主持一个人上台来，单红军有点暗暗心急。终于男主持说：“下面，由刘佳月同学，为我们演唱一首《踏浪》。请欣赏。”男主持人向台边伸出手，做了个绅士般请的动作，舞台下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子慢慢走上了舞台，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然后音乐慢慢响起。
　　单红军楞住了，一是因为刘佳月这个名字，二是认出刘佳月就是那个女主持人。
　　一身白纱裙的刘佳月，恍若传说中的天仙一般。她那么美丽，那么安静，脸上是恬静的微笑。刘佳月开始唱歌，优美动人的歌声，在操场上空回响。
　　“……
　　小小的一阵风呀
　　慢慢地吹过来
　　请你们歇歇脚呀
　　暂时停下来
　　海上的浪花开呀我才到海边来
　　原来嘛你也爱浪花
　　才到海边来
　　……”
　　听着歌，单红军的心里仿若有风吹着浪一般，激荡着。
　　刘佳月演唱结束后，全场掌声雷动。看着刘佳月退下舞台，单红军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刘佳月”这个名字。
　　联欢会很快就到尾声了，刘佳月和男主持说着结束语，张新凯已经着急地站起来，催着单红军：“搬凳子啊，要回去了。”
　　单红军被挡住了，说：“快坐下，不是还没结束嘛？”
　　张新凯说：“完了，没节目了。”
　　主持人宣布“联欢会到此结束”时，同学们稀里哗啦地都着急地站了起来，把舞台全部挡住了。单红军赶紧站起来，刘佳月已经走下了舞台，淹没在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