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趁酒意双雄图复辽 贤督师慧眼识真金（一）

　　单表那日孙元化、袁崇焕二人回到驿站之后，驿丞将二人小心翼翼侍候下，刚要离开，被袁崇焕给拽了回来。
　　袁崇焕带着酒意道：“刘驿丞啊！刘驿丞啊！”
　　驿丞唯唯诺诺地道：“下官在呢！那个下官姓尤不姓刘！不知袁大人拽住下官有何吩咐啊？”
　　“是这样滴啊！今天我和孙大人去附近那个挺有名东北菜馆吃饭嘛不是！孙大人一直说他家的肘子好吃，还说那个自酿的米酒喝着也不赖。这不明天孙大人就要回京城了嘛，我寻思给他拿回去点儿！那个柳驿丞！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咩？”
　　尤驿丞也是很无奈呀，碰到个给自己改姓的上司他能有啥法子呢！遂无奈地应道。
　　“小菜一碟，这都不叫事儿！你就䝼好吧！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我的意思是呢！把肘子打包，再打几坛酒，给他拿回去！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俩还需要溜溜缝啊，今天喝顶了，断不会再喝了呀！”
　　“晓得，晓得，晓得嘞！话说那家菜馆叫啥名儿啊？”
　　“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叫啥名字来着！让我想想啊！对了，刚才我不是跟你说叫啥名字了吗！”
　　驿丞惊讶得脸差点儿掉地上。心想：你几时说过叫啥名字了呀！于是壮起胆子问道：“袁大人，您可不要诓我呀！您刚才可是啥也没说呀！只说有个挺有名的东北菜馆！”
　　“停...停...停...这不是说了嘛，挺有名东北菜馆嘛！我说你语文理解能力这么差劲吗？当年私塾里教你们的莫不是武秀才？”
　　“等...等...等...我了个去，这也可以呀！袁大人这文字驾驭能力真是天下无敌呀！下官才疏学浅，没能领会大人深层次的含义，还乞恕罪！”
　　“罢了...罢了...去办吧！”说着从褡裢里翻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了驿丞。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袁崇焕的房门被敲开了。
　　“袁大人，这是您让打包的肘子和自酿米酒，还剩了点儿散碎银子！您看，东西是我给孙大人拿过去还是...”
　　“辛苦了！”说着拿出一粒最小的银子给了驿丞。“我自己拿过去吧！你去忙吧！”
　　“那袁大人您小心点儿！”
　　等到驿丞离开后，袁崇焕蹑手蹑脚走到孙元化房前，小心翼翼地敲响了孙元化的房门。
　　“谁？”
　　“初阳兄，是我，元素啊！”
　　“元素兄啊！进来吧，门没锁！”
　　袁崇焕拎着两坛酒和两包打好包的肘子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孙元化的房间。
　　袁崇焕的这个举动给孙元化吓一跳，心想这啥意思呢？
　　袁崇焕看到孙元化惊愕的表情，笑道：“初...初...初阳兄，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这不是你今天说肘子好吃，酒好喝，我让驿丞又给你买了一份，留明天路上吃。来一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吧！”
　　“元素兄，你把我孙某人当成啥了，你以为我就是来这吃吃喝喝的吗？”
　　“初阳兄，莫怪莫怪，我们这也是被弹怕了嘛！想当初熊廷弼熊大人，就是因为没有好好招待来巡视的御史姚崇文，被弹劾罢官了，所以葬送了辽东收复的大好机会！我也是怕啊！”
　　“元素兄此言差矣，我们不能因为怕就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嘛！我这个人很客观的，只认真理！不像那些御史、给事中的，就知道满嘴喷粪！我会如实描述这里发生的一切的！”
　　“那敢情好！那这东西...”
　　“既然买了，也不要浪费，明天你不是回前线吗，给弟兄们带回去，让他们也尝尝！元素兄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短短的几句话，又再一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礼没有送出去，袁崇焕有点儿尴尬，遂道：“初阳兄，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儿歇吧！”说着走出了孙元化的房间。
　　过了一刻钟不到，孙元化的房门又被敲响了。孙元化有点儿不耐烦了：“谁呀！大晚上的，一遍又一遍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虽然说是这么说的，其实孙元化并没有睡着。
　　“哎呀呀！初阳兄，打搅你的美梦了吧！还望恕罪啊！”
　　此时孙元化房间的门是上着栓的，孙元化心里道：MMP，真是烦人啊大晚上的！
　　心里骂着，可把袁崇焕挡在门外又说不过去。遂起身穿起衣服开了门，嘴上说道：“元素兄来都来了，还恕个什么罪呀！”
　　这话说得袁崇焕很是尴尬，一个劲儿地赔着不是。
　　孙元化又道：“无妨事儿，无妨事儿！不知元素兄深夜造访，是有啥见教呢？”
　　袁崇焕又是尴尬地一笑：“初阳兄真会说笑啊！你我之间怎么谈得上见教啊！你这可是折煞我了哟！只是酒意未退，睡意似无，看到初阳兄屋内烛影绰绰，过来看一眼！怎么个意思，初阳兄也睡不着么？”
　　“可不是咋滴！今天这个酒啊，好喝不上头，但这后劲儿挺足啊！我现在也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哇！这不，我老师徐光启老先生说给我谋了个训练炮兵的差事，我这儿想着先学习学习嘛！反正也是睡不着，你说是不是？”说着亮出了由徐光启等人翻译的数学专著《几何原本》。
　　袁崇焕露出崇拜的表情，哈哈一笑道：“初阳兄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超前的书籍，你都能搞到手。饶是如此，你居然还能看得懂。袁某实在是佩服佩服！”毕竟袁崇焕是一介文臣，自幼时接触的就是儒家传统。四书五经、先秦散文、汉代大赋、南北朝骈文、唐诗宋词元曲之类，几时曾学过高深的代数、几何，故有这么一说。
　　“元素兄，谬赞啦！实话说呀！我的这些成就与吾师之差之远矣，略懂皮毛而已。倒是元素兄，确是很有先见之明，也很能坚持自己的观点，实属不易啊！”
　　袁崇焕的脸色一变，不失尴尬的一笑，道：“我说初阳兄，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呀？听你的话音确实在说我很不善于察言观色，很爱顶撞上官呀！”
　　袁崇焕的这一席话，差点让孙元化醒了酒，忙欠身一揖道：“元素兄啊！你这可是误会我喽，如今朝堂之上，正缺少像贤兄这种敢于坚持自己观点的人哟！我相信元素兄在辽东战场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袁崇焕本已动怒的面容稍解，道：“难得有出阳兄这般理解我的人哟！你说说其他人怎么就不理解我呢？初阳兄，你帮我分析分析撒！”
　　“元素兄啊！您稍安勿躁，坐下来喝杯茶！且听我分析的对不对呀？您是在福建邵武知县升迁到兵部职方司主事的，我说的对也不对？”
　　“初阳兄所言不虚，我确实原来在福建邵武任职，然后捏？”
　　“在兵部任职期间是不是正赶上八旗军队攻占广宁，经、抚退守山海关？”
　　“初阳兄这情报工作做得可以呀！这是专门调查我了吧？”
　　“元素兄真会开玩笑，好歹我现在也在兵部任职，袁大人的光荣事迹我还能不知道吗！”
　　“也对也对！那又怎么样呢？”
　　“后来紧急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提出要派遣得力人选驻防山海关。本来这事儿跟仁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追究责任也追不到你头上，您说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我只是一个六品芝麻官，上面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抓一大把，确实轮不到我担责！”
　　“那愚弟就有点儿不明白了，你当时为什么就耍起了牛脾气，非要亲自去山海关看看呢？”
　　“哈哈哈，介个嘛！因为一直都是道听途说，我只想去求个真儿而已！我去了山海关，那又怎么样捏？”
　　“我先说一嘴啊，你可不兴生气的哈！”
　　“那是自然，但说无妨，我不生气！”这句话明显说得有点儿虚伪。
　　“那我说了啊！你说说你，你还有脸问又怎么了？你说说你，部委内一个正处级调研员，出差就出差吧，可你连跟主管侍郎请示也不打一个，请假条也不写，一溜烟就没影了！往小了说，你这是散漫、任性、旷工；往大了说，你这是目无法纪，无组织无纪律，要是上了战场你得上军事法庭滴！”
　　“有这么严重吗，你不要吓我，我可跟你说，我长这么大可不是被吓大的！咱俩虽说仅仅认识半天，但我的为人你是晓得的吧！我属于那种雷厉风行的人，想到就得做到的！那几天我可是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用我的双脚和双腿，踏遍了沿途的千山和万水，但并没有一个人给我倒过一碗水！属实给我累得够呛啊！”
　　“元素兄啊！你呀你呀！你这是犯了官场大忌呀！我知道你人品如何！但那些不安好心，一心要看你笑话的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呀！他们就是觉得你无组织无纪律，这是他们疏远你、诟病你的第一个原因！”
　　“哼！国家就是毁在这些臭嘴手里的！”
　　“元素兄，莫要生气，其实这就是现在世道的常态呀！”
　　“等一下等一下，刚才你说这是第一个原因，难道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原因吗？”
　　“元素兄不愧是进士出身，这理解能力果然非同一般！确实还有别的原因！只是这第二个原因......唉......”
　　要知道孙元化为什么叹气呢？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