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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峪河的儿女(五)

作品名称:田峪河的儿女      作者:作家赵巨      发布时间:2012-10-08 11:21:02      字数:7240

  如霞忙拦住妈的话头,“妈,只要人家肯要咱。”又忙着问田婶:“婶,一个月多少钱?活重不?”
  
  田婶说:“食堂里,活脏些,倒不重。一个月四十块钱,人家说干的好了还可以加。”
  
  素兰迟疑着:“她一个女娃家,又小,啥都不懂。也不知道那店主人咋样?”
  
  田婶心直口快:“那店主五十多岁,人倒是个好人,吃呀喝呀的都尽着娃们。对娃们也没啥瞎心,虽说有时也轻骂重打的,可那是把娃们当自己娃一样看呢。有时外人想欺负店里娃们,他还护着。”
  
  素兰有些怀疑:“真有那么好的人?”
  
  如霞想到自己能挣钱养家了,高兴得什么似的,摇着素兰的胳膊央求道:“妈,你就让我去吧。”她又有些踌躇起来,“只是,我走了,这地里的庄稼……”
  
  田婶爽快地道:“秋庄稼好收。我跟你叔帮忙搭个手,也就过去了。”
  
  素兰仍有些迟疑:“镇子上虽说不远,可……”
  
  田婶想起什么似的忙说:“咦,我忘了告诉你,听田蜜说那店里生意好,没有假。当然万一家里有啥事,回来一天半天地也不扣钱。其实依我说,离得那么近,你要想娃了,上个集也就捎带把娃看了。我也是看你家里紧,才先来给你说。下头有几个娃都争着想去呢。”
  
  如霞急得直摇妈的胳膊:“妈,你就让我去吧。”
  
  素兰不禁伤心起来。“唉,还有两个月,你才过十六岁的生日。这么小,就让你出门做活。你爸要是活着,你也不至于……”她哽咽起来。
  
  如霞鼻子一酸,也抹起了眼泪。
  
  一旁的田婶忙道:“这好好的咋又都哭眼抹泪的。快甭难过了,给娃把行李收拾收拾,人家等着要人哩。叫娃明儿一早过去吧,先试活着干几天。”
  
  从此,不满十六岁的张如霞,步入了她的另一段人生之旅。
  三
  
  田峰复员了。
  
  一个初冬的下午,田峰在田峪镇车站下了汽车,回到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乡——路村。
  
  村子还是他走时的老样子,只不过偶尔有几家装修豪华的楼房,点缀在周围的一片老房土屋中间,反而像浓妆艳抹的少妇站在一群老妪中,是那样的不协调。街道呢,不但比过去更曲折狭窄了,还凸凹不平,臭水四溢。
  
  田峰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唉,朝思暮想的家乡啊,你何时才能改变模样?
  
  回到家里,家也还是他走时的老样子,甚至连屋里的摆设也没变,几年不见,房屋显得更破旧了。
  
  儿子回来,田婶高兴得合不拢嘴,拉过儿子看了又看:“四年了,我娃又长高长壮了,到底是部队里,吃得好哇。”
  
  左邻右舍也赶了来,围着田峰问长问短。
  
  田峰忙发烟递糖,招呼大家。
  
  抱着孩子的花蕊嫂子问:“田峰兄弟,你那几个箱子里都带了些啥东西呀?让大伙儿瞧瞧。”
  
  田峰笑道:“几箱子书,没啥好瞧的。”
  
  碧莲就说:“你带回来的东西,自然是孝敬你爸你妈的,我们能拿去不成?啥书不书的,我不信,倒要瞧瞧。”
  
  她走过去打开一个箱子,果真是一箱书。大伙儿不禁一齐笑起来,这可真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了。
  
  几个娃娃,嘴里含了糖块,不住抬头打量着又高又壮的田峰。一个还用手摸了摸他的绿军装,“叔叔是解放军,好威风啊!”
  
  一个大点的孩子就说:“我田峰哥是八路军,拿着冲锋枪专打日本鬼子,‘哒哒哒,哒哒哒’。”他连说带比划,逗得大伙儿大笑起来。田峰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脑袋,也笑了。
  
  日已西斜,田大壮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父子相见,自然十分高兴。
  
  大伙儿见天色已晚,也就慢慢地散了。
  
  田大壮把田峰过去的几个伙伴让进屋里,田婶喜孜孜地在灶下烧火做饭。田峰和伙伴们坐在炕上边抽烟边闲聊。分别整整四年了,哥儿几个有说不完的话。
  
  田峰给几个人又散了一圈烟:“这几年,大伙儿都干了些啥呀?”
  
  几个人七嘴八舌:谁谁考上学,进城了;谁谁做生意,发财了;谁谁娶了媳妇,抱上娃了。田峰在家时最好的伙伴晓光最后补了句:“剩下的,瞎转呗。”
  
  田峰吃了一惊:“一群大小伙子,成天吊儿郎当地瞎转?”
  
  “可不,你说咱除了瞎转还能干啥?”晓光慢悠悠吐了个烟圈,无所谓地道。
  
  “咱这几个人家里日子都不松泛,出门打工也比瞎转强呀!”田峰真有些替他当年这些手下的“兵”们惋惜了。
  
  “好我的大哥哩,你以为打工就那么容易?像我们这帮没手艺没门路的,出了门,只能在建筑工地给人家当小工。一天把太阳从东山背到西山,也就挣五六块钱。咱年轻人手大,抽个烟啦,打个牙祭啦,天下雨干不成活还要吃老本,一月能落几个钱?有时弄不好,还没等结帐,工头把钱一卷先跑了,你到哪找他去?咱倒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你说我们白出那力气干嘛?还不如在家悠悠闲闲混日子。”
  
  晓光的一席话,重新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纷纷感慨外头钱不好挣。
  
  斯斯文文的庆文说:“打工受苦受累咱不嫌。可看人脸色受人气,你说咱五尺高的汉子,唉!”
  
  愣头愣脑的大头也说:“可不是,就说前年吧,咱弟兄们在外头辛辛苦苦做了一年,没领上钱不说,反叫人家打了一顿。阿涛他就是……”他忽然闭口不说了。
  
  田峰忙问:“阿涛呢?他今儿咋没来?”
  
  一帮子弟兄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最后大头黯然道:“他……他死了。”
  
  “死了?”田峰大吃一惊。“咋死的?得的啥病?”
  
  天哪,一个好端端的大小伙子,怎么会死了呢?这几年在部队里,他常思念村里的这帮伙伴,其中想得最多的还是阿涛。
  
  小时候,田峰是孩子王,常领着这帮小弟兄们在田峪河里捉鱼、摸虾、打水仗、摸进地里偷西瓜、爬上树去掏鸟蛋。后来,又自封“司令”,带着这帮流鼻涕的小喽啰们在田峪河滩操练人马,和河西村的孩子们两军对垒,冲锋打仗。
  
  那时,手下的弟兄们都特别拥护他。只有那个闷葫芦阿涛,不但不服他这个“司令”的管教,居然还几次密谋“篡位”。后来见“兵变”失败,先是宣布脱离“军队”,一个人单干。后来又在他手下拉走了几个弟兄,竟然想另立山头,另起炉灶。这可把田峰气坏了,一山哪容得二虎?为此,他指使手下,没少让阿涛吃苦头。
  
  在部队里每每忆起幼时的事就想笑。又觉得自己当时太过分了,对不起阿涛。只说等复员了,回村见了伙伴们,好好向阿涛道个歉,大家还是好弟兄。可阿涛……他冲动地抓住大头的肩膀:“到底是咋回事?你快告诉我呀!”
  
  大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庆文搭了腔:“那年,阿涛领了咱弟兄们去外头一个工地干活。到活干完了清帐时,那帮不要脸、没人心的耍了赖,不但不给工钱,还把前去论理的阿涛打了一顿。弟兄们急了眼,操家伙和他们干了一仗,双方都挂了彩。可人家没咋样,咱倒被关了半个月禁闭。实在没法子,认命吧。咱就想:一个大小伙,哪在乎那一两千块钱。咱就当这一年没出门,把钱看病了,在大街上丢了。可阿涛不行,他说他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又说他没认准人,对不住大伙儿。后来,就……疯了……”
  
  在灶下调菜的田婶闻言也叹了口气,插话说:“造孽呀,那么精灵个小伙子,咋就成了那个样子了呢?那回黑咧我们几个女人在庙里守夜,他疯疯癫癫直闯进去,大模大样往庙堂上一坐,拔了庙堂上的蜡就往嘴里送。边吃还边说:‘吃人哩,吃人哩,人吃我,我就要吃人……’他吃得那个香呀,当时我们几个人都吓傻了。他成天混说混闹的,那回田峪河发大水,他爸他妈没看住他,黑天半夜的他到处乱跑,掉河里,淹死了。好可怜啊!”田婶抹开了眼泪。
  
  晓光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大头,“也怪大头他妈。见大头回来没挣下一分钱,反落了一身伤,哭着喊着闹到阿涛家里。愣说阿涛跟那伙人平分了大伙儿的工钱,骗了我们。阿涛他爸他妈气红了眼,也跟着打骂阿涛。村里那些跟阿涛不和的人也趁机看笑话,奚落他。你知道,他是个闷葫芦,心又重,肚里有苦也不向弟兄们说,就一个人闷着。他想不过,就疯了。也怪我们,当初只顾自己,没人好好劝劝他。”
  
  大头嗫嚅着说:“为这事,我没少和我妈闹。她也后悔得什么似的。我对不起阿涛哥,过几天就是他的周年了,我们一块儿去祭祭他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好大一会儿,谁也不说话。
  
  田婶端上饭菜,大伙儿忙起身要走。田婶嗔怪道:“饭给你们做着呢。没见我做了一大锅吗?你们走了谁吃?再说也是家常饭,又不是啥好吃的,推让啥?”
  
  田峰忙按着伙伴们在炕上坐下,对妈说:“妈,在部队里这几年,想吃家乡饭我都快想疯了。做梦都吃咱家的糁子饭、浆水菜、厚软面、半拃厚的大锅盔呢。”
  
  田婶喜得眉开眼笑:“好,好,妈明儿就给你撕软面。人家都说妈不会做饭,可我做的饭我老汉我娃爱吃,这就叫本事哩。”
  
  说得大伙儿都笑了。
  
  庆文用筷子夹了根咸菜。那咸菜切得又粗又壮,在筷子上居然直挺挺地不打晃。他笑道:“婶,你这咸菜丝粗得赛过椽了。”
  
  田大壮笑道:“这是你们今儿在这,你婶子切菜下了功夫了。往常呀,她那咸菜比檩还粗呢。”
  
  田婶气得向老头子道:“你咋光知道揭我的老底呀。”
  
  大伙儿又都笑起来。
  
  晓光拈起一块锅盔馍,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婶,你这锅盔可真有半拃厚。可我看着这里头是白的外头是黑的,得是皮焦里生呀?”
  
  田婶笑道:“我性子急,烙的馍向来这样。就这还是拣好的端上来了。案上还有几块实在拿不出手,还是我们自家明儿早上吃吧。”
  
  大头看了看那大半盆油泼辣子染得红艳艳的浆水菜,“婶,你这浆水菜倒好看。可咋不切碎呀?”
  
  田婶道:“我们家吃菜向来整个儿吃,你见婶吃菜啥时切过?”
  
  田峰喝了口又粘又香的糁子饭,说:“还是妈熬的糁子饭地道,我今儿一定要吃三大碗。”
  
  田婶乐得一脸的笑:“还是我娃疼我。哪像你们,一个个干吃枣还嫌核儿大。”
  
  说得大伙儿又都笑了。
  
  晓光边吃饭边对田峰说:“大哥,这回你回来了,我们群龙有了头,就啥都不怕了。哎,我听说这两年特区那地方钱好挣,好多人都往那跑。你带我们去那儿打工,咋样?”
  
  “就是”,大头也随声附和,“你拳脚功夫又好,咱们组织个“路村帮”,拳打山南,脚踢河北,看他谁还敢再欺负我们。”
  
  田峰苦笑道:“咱们不是出去打工,倒成了去打擂台了。”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田峰又沉思着说:“外头的钱也不好挣呀。再说就算咱们几个人出去挣了钱,村里那么多没劳力的人家咋办?一个地方,一家两家,十家八家富了不算富,只有大多数人都富起来,才叫富呀。”
  
  “大哥”,庆文热切地望着田峰,“你这话说到弟兄们心坎里去了。可你说,咱们到底该干啥呢?”
  
  “对!”晓光也说,“大哥,你当了几年兵,见多识广,你说我们到底该咋办呢?我们听你的。”
  
  “对,大哥,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听你的。”大伙儿齐声附和。
  
  到底是当年的孩子王,伙伴们还是像从前一样信任他,拥护他。
  
  田峰望着一双双热切的眼睛,眼圈有些红了。但他知道,唯有这样,他说的每一句话,走的每一步路,才要更加小心,更加慎重,他不能把弟兄们引入歧途啊。
  
  “我想,咱是农村人,咱还是要在农村,在土地上发展。”思谋了半天,田峰才慢悠悠地道。
  
  “不行呀,娃。”一直坐在一旁边吃饭边默默地听小伙子们说话的田大壮说:“种庄稼没多少利,爸早算过账了。你想想,一亩地一年能打多少苞谷、多少麦?留够自家吃的,能有多少粮食粜哇?一年种地,粮食种子要钱,犁地、碾场要钱,上肥料、浇地还要钱,还要上粮交农业税。你说这种粮食有啥利?”
  
  田峰忙问:“爸,那栽果树咋样?”
  
  “栽果树也不行。前几年,有几家栽苹果倒是卖了钱,一片好园子一年卖好几千呢。大伙儿眼红,也都一窝蜂地跟着栽。可有几家最后卖了钱?都是给人家做伴哩。”
  
  “那还有啥别的新兴果种没?”
  
  “有啥!新果种倒多得很,今儿兴这,明儿兴那的。果树不像粮食,三五年才挂果呢。没等卖钱,又兴过去了。”田大壮放下饭碗,拿起烟锅边往里装烟丝,边闷闷地说。
  
  大伙儿谁也不说话,放下碗筷,都默默地抽起烟来。田峰望着眼前燎绕的烟雾,脑子里始终在想一个问题:出路,出路,可这出路,到底在哪呢?
  
  晚上,娘儿们坐在炕上拉话。田婶说起了斜对门的如霞家。“唉,你兰姨苦哇!你玉明叔去得早,她年轻轻一个女人家,一心一意侍奉老人,拉扯几个娃。这不,前年如霞她爷她婆又死了,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呀!”
  
  田峰忙问:“妈,我今儿咋没见如霞?”
  
  说到如霞,田婶的口气里多了几分怜爱和赞许,“你说如霞呀,她如今出息了。娃们大了就是好,她在镇上孙家饭店里干活,一个月挣五六十块钱呢。你瞧瞧她,小小年纪就能养家糊口了。”
  
  田峰急道:“那如霞她,她不念书了?”
  
  田婶叹了口气:“念啥呢?自打她爷她婆死了,她就收了学。如今学费一年比一年贵,要不是她一个月挣的那几十块钱,只怕连如月如辉也念不成了呢。”
  
  田峰有点难过,深替如霞惋惜:“当初如霞书念得那么好,咋就……”
  
  田婶便又叹了口气:“有啥办法呢?穷人家的娃想念书念不起,富人家有钱供娃倒不想念,这怕就是命吧。”
  
  夜深了,田峰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想发疯死去的阿涛,想想辍学打工的如霞,想想无所事事混日子的伙伴们,他心里真不是滋味。他又想起了复员前,一帮战友们立下的豪言壮语:回乡后,一定要带领村民脱贫致富,走上小康路;要让家乡旧貌换新颜。可如今,这脱贫致富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
  
  田峰脑子乱糟糟的,天快明了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他索性不睡了,披衣下了床,一个人晃晃悠悠出了村,来到了阔别四年的田峪河滩。啊,田峪河可大变了样。原先浩浩荡荡的河水不见了,引黑工程从上游田峪口截走了大部分河水。而今几百米宽的河床上,只剩下了几道涓涓细流。
  
  田峰坐在河滩一块冰凉的石头上,思绪又回到了从前。小时候多好啊,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哪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孩子们也照样快乐。他整天带着那帮跟屁虫们在田峪河滩疯玩。捉鱼、逮虾、摸螃蟹、拾田螺,在河边的庄稼地里偷豌豆、揪麦穗、掰玉米棒子、揪毛豆用干草烧了吃,摸进地里偷生产队的西瓜,爬进果园偷桃偷苹果,上树采柳条拧笛子、编草帽,捣鸟窝、掏鸟蛋,和河西村的孩子隔河打仗……
  
  一晃,快二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昔日的孩子王如今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昔日的小伙伴也一个个成了血气方刚的大小伙。而他,田峰,过去的“总司令”、“孩子王”,如今能否再度称王,带领着弟兄们大干一场呢?
  
  小时候,他们干的多是些错事、蠢事、挨大人骂的事。如今,到了该干正事、好事、实事的时候了。可干事,干事,到底该怎么干呢?又该从何干起呢?
  
  望着悠悠流淌的田峪河水,田峰紧锁着两道浓眉,一直坐到太阳老高,肚子咕咕叫了,他才起身匆匆往家里走去。
  
  机遇偏爱有心人。正当田峰苦思冥想,不知该种植什么时,首都亚运会上,陕西特产水果猕猴桃首次亮相。因其独特的抗癌防癌功效,猕猴桃刚一露面,便被抢购一空。随着亚运会的胜利结束,猕猴桃的美名风靡神洲,香飘海外,在国内外十分走俏,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猕猴桃的故乡——终南县猕猴桃试验站决定在全县大面积推广栽植猕猴桃。
  
  对于栽植猕猴桃这种毛茸茸的新型水果,大部分农民一时还难以接受。尽管上面来人磨破嘴皮子,人们是牛犄角撒豌豆——一颗不招。
  
  有人说:“栽果树,那是糟蹋人哩。前几年我们栽苹果,到头来连本都不够!”
  
  有人又说:“猕猴桃那东西不比苹果,要打竿拉铁丝本钱大着哩。即就是务成了,毛拉拉酸叽叽的叫鬼吃呀!”
  
  有人还说:“你们说这猕猴桃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又能防癌治病,讲着一斤能卖多少钱。将来要是没人要了卖给你们呀?”
  
  倒弄得县上宣传的人下不来台。
  
  听了猕猴桃试验站来人的一番宣传,头脑活络的田峰一下子动了心。他把人家请到家里,好烟好茶地招待了,把关于猕猴桃栽培的各种知识细心地记在日记本上。谁知试验站的人刚走,田峰便被父亲骂了个狗血喷头。
  
  “好小子,就你能啊!到底当了几年兵,出息了!”
  
  田峰忙向父亲陪笑:“爸,咱就先栽上几亩,试试看。我看这猕猴桃将来……”
  
  “看,看个屁!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啊?告诉你,你爸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再说村里比你能行的人多了,人家咋不栽?你看看咱这方圆十几里,谁栽那杆子弯不溜溜,果子毛不拉拉的玩意了?你娃少打我那几亩责任田的主意。你要在我那地里栽上一苗,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田大壮也有自己的难处。前两年,好几家栽苹果卖了钱,他眼红也栽了二亩。苹果这东西不太好务,要三天两头打药。他家那二亩地又是稻变旱的下湿地,苹果光长叶不结果。好不容易务弄了几年,还没等挂果,苹果价格一落千丈。有人算了算帐,一年卖的苹果钱连本也不够,还不如种苞谷、麦。就纷纷砍了树,又种上了粮食。
  
  田大壮两个小些的娃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日子本来就紧。又见苹果光投资不受益,也跟着人家砍了树。劈的树杆倒堆了个大柴垛。田婶为这事没少和他吵架。
  
  唉,看来还是种粮食保险。一年喂上两头猪,喂上一群鸡,再粜上点粮食,柴米油盐,娃娃学费凑和着也就够了,再攒上两壕粪,买点肥料就把几亩地打发了。所以他虽知道种粮食没利,可还是照种不误。
  
  再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就受过没啥吃的罪,那滋味,不好受哇。家里如今三个大小伙,个个吃饭都端的大老碗。这地都栽果树了,将来卖钱了好,卖不了钱,总不能一家人顿顿吃果子吧。
  
  为了彻底说服父亲,也为了带动伙伴们,这天吃过早饭,田峰硬拉着父亲,约了晓光、庆文、大头,来到二十几里外的县猕猴桃试验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猕猴桃种植园里,他们见到了猕猴桃试验站站长王黎明老师。
  
  王老师见几个人来参观他们种植园,非常高兴。他把这一行人让到站办公室里。给他们详细讲述了猕猴桃的营养价值,并具体分析了当前猕猴桃的市场行情。
  
  王老师说:猕猴桃是一种新型水果。经世界权威资料调查研究表明,在全世界26种最常见水果中,它营养最为全面,被称为世界上最完美的水果。猕猴桃内含20多种氨基酸、维生素,尤其维生素C含量最高,比柑桔高5—10倍,比柠檬高11—13倍,比苹果高20—80倍。有人间仙果、维C之冠的美誉。猕猴桃又是一种特殊的水果。它对土壤、气候、肥分的要求非常严格。我们秦岭以北、渭水以南的关中道上,气候温润、土地肥沃、水质甘洌,最适宜猕猴桃生长,属猕猴桃的最佳生态区。
  
  最后,王老师给他们算了一笔帐。栽一亩猕猴桃需成品苗子60株,水泥架杆30根,搭架用的铁丝千余米,基本上亩投资近千元。猕猴桃第三年开始挂果,按眼下行情每市斤最低3.5元算,亩产果子3000斤,亩收入就是上万元……
  
  听到这儿,田大壮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一万元哪,对于他这个老实巴脚的农民来说,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王站长的话,简直就像那遥远的天方夜谭。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这可能吗?
  
  从猕猴桃试验站出来,田大壮终于对儿子做出了最大让步:要栽猕猴桃可以,但他没有一分钱投入,也不能占用家里的几亩责任田。他要保证老婆娃娃顿顿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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