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赣州战役多教训 亡羊补牢请高人

　　彭德怀向中革军委递交了请求处分的纸条以后，一直仰躺在藤椅里闭目养神，他太累了。自从一个多月前来到赣州城郊，彭德怀没有睡过一个晚上的安心觉。开始的几天，他每天晚上还在床上躺一会儿，随着攻城战斗的一次次失利，他再也睡不着觉了。他的压力太大了。
　　看起来，现在彭德怀是在闭目养神，其实他的内心无法平静。在这一个多月里，三位师长多次向自己提出建议，放弃攻城，把部队带到外线寻找战机，但是自己就是一个死心眼，虽然上面有中革军委和中央局的命令，但是自己是带兵主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冒一点违抗命令的风险，而做出明智的选择呢？性格直爽的彭德怀并不把失败的原因推在中革军委和中央局的遥控指挥上，而把失败的责任揽在自己肩上。
　　令彭德怀更加后悔的是，当初在叶坪会议上讨论是不是打赣州，绝大多数人都附和了中央局的意见，只有老毛一个人坚决反对打赣州。当时自己也觉得老毛的观点是对的，自己为什么就不站出来支持一下老毛，而在举手表决的时候也随大流地举手同意呢？
　　现在彭德怀深深后悔了，后悔自己在关键时候没有支持毛泽东。彭德怀回忆起，几年来跟着毛泽东朱德创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和中央苏区，使红军一天天壮大，苏区一天天发展。在毛泽东朱德的领导指挥下，红军几乎是每战必胜，那是多么痛快淋漓啊！想不到这一次居然栽倒在一个不见经传的马昆手里，彭德怀不服啊。
　　彭德怀又想起侯中英、张赤男、欧阳健等老战友，好部下。
　　侯中英，这位红三军团的有名战将，在红三军团成立之初，担任红八军第一纵队司令员，在平江战役、攻打长沙的战斗和中央革命根据地第一至三次反围剿战斗中，以英勇顽强而闻名全军。就在五六个月前，由于红五军一师师长李实行伤重牺牲，他继任了师长，想不到在这次攻打赣州的战斗中就牺牲了，可惜啊。还有张赤男，就在去年九月，曾在龙岗、富田、黄陂等战斗中取得重要战果。在十一月初攻打反动堡垒红石寨的战斗中，他们发明了“云梯攻寨法”，大获全胜，解除了对中央苏区安全的威胁。今年初又与师长王良指挥全师攻克石城红石寨，歼灭反动地方武装，俘敌一千四百多人，缴枪一千三百多支。想不到也在这一次赣州战役中血洒疆场。还有那个欧阳健，湖南老乡，红五军团十三军三十七师政委，也在这次赣州战斗中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还有那十多名团级干部和数十名营连级干部也都在这一次战役中牺牲了，可惜啊，他们可都是经过无数战斗的考验啊，这些中华民族的精英，居然在一次战役中出现如此重大的损失，真的让人痛心啊！彭德怀想到这里眼睛已经在发热了，彭德怀用手擦擦眼睛，手上居然湿了，虎将也流出了英雄泪。
　　周恩来这两天也想了很多。周恩来想起他在离开上海的那一天，秦邦宪同志反复交代他到达中央苏区以后，一定要很好地贯彻落实临时中央陈绍禹同志关于在一个省或者几个省首先取得革命胜利的指示，选择一两个大城市，把它打下来，作为苏维埃政府的首都。当时周恩来也满怀信心，表示一定不负临时中央的厚望。来到中央苏区以后，周恩来立刻跟朱德和毛泽东进行了长谈，向他们了解目前苏区的情况，包括苏区的政权建设，红军的总兵力和综合作战能力，武器装备情况等。当周恩来向朱德和毛泽东说起陈绍禹同志和秦邦宪同志关于攻打大城市的进攻战略的时候，朱德和毛泽东都发表了不同意见，认为凭着红军目前的武器装备和综合战力，还不宜攻打大城市。周恩来把他们的意见向秦邦宪同志作了汇报，提出要根据实际情况改变战略。但是秦邦宪同志立即回电，要求周恩来要坚决执行陈绍禹同志的指示，决不能有所更改，于是只得执行陈绍禹同志的指示，召开了叶坪会议，目的是要把攻打大城市的计划落实下来。
　　叶坪会议上也出现了让周恩来意想不到的情况。当与会者中的绝大多数都表态同意了攻打赣州，项英同志刚要下最后结论的时候，毛泽东突然站起来，用极其尖锐的语气坚决反对打赣州。那种气势让所有的与会者震撼。现在看来，还是毛泽东是对的，赣州战役的惨败早在毛泽东的预料之中。
　　在上海临时中央，周恩来常常听到一些人议论毛泽东。有人说，毛泽东是师范毕业，十足一个文人，要毛泽东带兵打仗恐怕不行。好在还有一个朱德懂军事。有人说，毛泽东从来没有出过国门，没有见过西方的大世面，作为红军高层领导人，见识未免受了局限。有人说，据说毛泽东的长处是游击战，作为一支正规部队，游击战没有多大出息。当然也有人说毛泽东的文章还写得可以，在红军里面做做秘书工作还可以。周恩来来到苏区后跟毛泽东的多次接触，才发现在上海听到的那些议论是大错特错。周恩来感到，那些喜欢夸夸其谈的理论家，在实践方面根本不能跟毛泽东相比，他们在面对重大决策面前，除了附和领导举手同意以外，说不出半点有价值的意见。
　　从叶坪会议以后，周恩来似乎有一种感觉，毛泽东的身上有一种巨大的力量，那种力量几乎无坚不摧。周恩来隐隐感到，虽然毛泽东目前是少数，甚至是单独的一匹黑马，但是不久的将来很可能成为中国革命的引路人。
　　周恩来以他的学识和他的传奇经历也不愧为中国革命的领袖人物，不愧为红军的最高层领导者，但是自从来到苏区，自从在叶坪会议以后的日子里，周恩来常常有一种感觉，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不如毛泽东，但是究竟在什么地方不如毛泽东，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赣州战役的惨败让周恩来进行了深刻反思。虽然关于强行攻打赣州的决定是上海临时中央的决定，是党内最高领导陈绍禹的指示，但是周恩来总感觉自己负有重要责任。怎么样扭转这种战略上的错误指导呢？周恩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周恩来刚准备去朱德住处，朱德出现在门口。周恩来忙把朱德叫到屋里坐下。周恩来用一双慧眼瞪着朱德问：“看样子你有什么事要说？”
　　朱德永远是那么不慌不忙，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叠着的纸片，一边递给周恩来一边说：“你看看这个。”
　　周恩来把叠着的纸片打开，迅速扫视一遍，问朱德：“你看呢？”
　　朱德虽然比周恩来大十二岁，几乎可以说是周恩来的长辈，但是由于周恩来是朱德的入党介绍人，在南昌起义中周恩来又是朱德的上级领导，所以朱德也就一直把周恩来作为自己的领导加以尊重。现在周恩来向他垂询，朱德也就诚恳地说出自己的看法：“这个小彭，居然把赣州战役的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还请求领导处分，这种敢于承担责任的精神可贵。但是攻打赣州是中革军委的决定，小彭只是执行了命令，当攻城战斗初战不利的时候，小彭和小滕又请示军委，要求放弃强攻赣州，但是军委没有同意他们的请求，要求他们一定要打下赣州，结果遭到了惨败。赣州战役的失败，军委有责任啊，我看就不要处分小彭了。”
　　周恩来马上表态：“看来我们想到一处了，是不应该处分彭德怀同志。赣州战役的失败，军委有责任，中央局也有责任，秦邦宪同志和陈绍禹同志都有责任。如果临时中央要处分彭德怀同志，我们还要替彭德怀同志说说公道话。就这样定了。”
　　朱德脸上露出了笑容。周恩来转过话题说：“朱德同志，这一次赣州战役的失败，对我们教训很大。几年来，你跟泽东同志领导红军作战，不断取得振奋人心的胜利，红军日益壮大，苏区不断发展，看来还是你跟泽东同志行。”
　　“但是现在泽东同志不得志了。”朱德有些惋惜地说。
　　“我们应该请他出山，看来没有泽东同志跟你朱老总做搭档，红军的前途令人担忧。”
　　朱德听到这一句话，心情顿时轻松起来，火抑制不住高兴说：“现在就去请他下山？”
　　周恩来说：“不急，还得跟项英同志商量一下。”周恩来站起来说，“走，我们现在就去跟项英同志谈谈。”
　　项英这两天心中很烦乱。怎么搞的啊，赣州战役打成这个局面，怎么样向陈绍禹同志和上海临中央交代啊。叶坪会议的情景在项英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浮现。“还是那个老毛看得准啊。”项英这么想。
　　“报告！周书记和朱总司令到！”
　　“赶快请二位首长进来！”项英吩咐。
　　周恩来和朱德走进项英的办公室，项英热情地接待二位。宾主坐定，周恩来开门见山：“项英同志，我跟朱德同志来找你商量一个事情。我们想把泽东同志请回来。看来红军离不开泽东同志。”
　　项英把大腿一拍：“看来我们想到一处了。赣州战役打成这个结局，我们有责任啊。现在看来，只有毛泽东同志一个人是对的，我们都错了，都错了。要请毛泽东同志下山，还得让我去，因为那天在叶坪会议上否定了毛泽东同志的意见，是我起了主导作用。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请毛泽东同志下山还得让我去。”
　　要知道能不能请得毛泽东下山，请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