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与子成说(上)
作品名称:血染的风采燕然勒功 作者:靰鞡草 发布时间:2022-12-22 14:07:35 字数:4988
“御猫”的神勇让侦察兵们士气大振,仇恨的子弹和手榴弹雨点般准确地飞向越军。顿时,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喊杀声,震天撼地。越军被打得晕头转向,被这凶猛的攻击吓慌了,死尸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剩下的越军丢盔弃甲,狼狈逃命。
可是就在这时,越军一颗罪恶的60迫炮弹在“御猫”身边爆炸。
“大哥……”战智湛不顾一切的向“御猫”扑去。
战智湛把“御猫”抱在怀里,他的眼泪泉水般涌了出来,和“御猫”的鲜血混在了一起。战智湛紧紧抱着“御猫”,急急地呼唤着:“大哥,大哥,大哥呀……你醒醒呀!”
“御猫”仿佛听见了战智湛的呼唤,吃力地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兄弟,你……你……你没事吧?我……好……渴!”
战智湛摘下军用水壶,一瞧,壶上布满了弹孔,像马蜂窝似的,水早漏光了。战智湛回头一看“御猫”,“御猫”的两眼已经合上了。“御猫”去了,一对儿年迈父母的儿子,一个幼小孩子的父亲,一个柔弱妻子的丈夫。他!就这么去了。“御猫”去了,可是他去得这么壮烈!山谷寂静下来,树不摇,草不动,仿佛都在为烈士致哀!
听到战智湛声嘶力竭的哭叫,文妗囡匍匐着来到战智湛和“御猫”的身边,抓住“御猫”的遗体边摇边惊叫道:“‘御猫’大哥!‘御猫’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呀!”
“猴子”几个翻滚也来到战智湛和“御猫”的身边,他不由得大惊失色,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猴子”惊叫道:“老连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海东青”是最后一个来的。“海东青”是爬过来的,他的左大腿被打断了,文妗囡赶紧给他包扎伤口。战友们的喊声掩盖了哭泣声,而漫天的枪声又掩盖了战友们的喊声。
“猴子”猛然站起身,对“御猫”的遗体抽泣着大声喊道:“老连长,您慢点走,等等我!我这去就给你报仇,杀光了这帮狗娘养的!不杀光了这帮狗娘养的,我就跟你去那边,咱们还做兄弟!”“你给老子站住!”战智湛一把抓住了“猴子”的手腕子。
“放开我,我去和越南小鬼子拼了,给老连长报仇!”“猴子”拼命地想挣脱。
战智湛用异常严肃的语气说道:“宋金库!你他娘的少跟俺俩扯哩哏儿愣,俺整不了你了咋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俺和大哥约好了,一块儿堆儿回家,俺命令你不要去送死,陪俺大哥回家,这是命令!听清楚了吗?如果你还把自己当做一名军人,就应该牢记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听懂了吗?”
“我……老连长!”“猴子”一下子扑在“御猫”的遗体上痛哭起来。
战智湛对“猴子”怒吼道:“‘猴子’!收起你的眼泪!你还是不是站着撒尿的爷们儿?是不是个革命战士!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代表着人民军队精英力量的侦察兵,在这前儿学老娘们儿哭天抹泪儿的,俺都为你感到脸红磕碜!”
这时,枪声骤然激烈起来。文妗囡向战智湛喊道:“‘骆驼’哥,敌人又冲上来了!”
“海东青”艰难的用“八一杠”撑起身子说道:“我说分队长,反正我也走不了啦,我来掩护你们,你们快走吧!宋金库,你和分队长把张祥华背走吧。”
战智湛一把抓住“海东青”的肩头,说道:“不要再说了!咱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俺就是死也不能丢下你不管,你把俺当成啥人了?”“海东青”闻听战智湛的这一番话,加上在那特定时刻的特定心情,双眼里顿时忍不住闪耀出了晶莹的泪珠。或许是因为神经高度紧张导致他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伤口剧烈的疼痛导致了泪腺更加发达。很快,两行清泪就从他的双眼里抑制不住的流淌了出来。“海东青”带着哭腔喊道;“我求求你了,分队长!你不要管我了,能活着出去一个是一个。再这么耽搁下去了,我们都得留在这儿了!”
“不行,背俺也要把你背回去!”战智湛坚决地说。
战智湛的话音未落,“海东青”飞快地拔出54式,打开保险,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用一种悲壮的语调嘶哑地喊道:“分队长,我求求你,快离开这里!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开枪打死我自己!”战智湛愤怒之下高扬起了手掌。谁都看得出来,他真想狠狠地给“海东青”一个嘴巴。
“李文革,你不能……”“猴子”被“海东青”所震撼,他跨前一步想劝“海东青”。
“猴子”的话没说完,“海东青”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走!”
文妗囡含着热泪帮助“猴子”用绳子把“御猫”的尸体紧紧绑在战智湛的背上。忽然,“海东青”对战智湛大喊:“分队长,不要忘了我!”
战智湛回头看去,只见“海东青”隐蔽在石头后面冲他最后挥了挥手,战智湛不由得泪如泉涌。在“海东青”的前方,越军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了。“海东青”开始沉着的点射,暂时压制了越军。趁此机会,战智湛背着“御猫”,和“猴子”、文妗囡脱离了交战的区域。
渐渐的,枪声小了一些,忽然停止了,简短的间隔后就是手雷的剧烈爆炸声音,然后一切就都沉寂了。战智湛和“猴子”、文妗囡停了下来,文妗囡紧紧抓住了战智湛的胳膊,是那么用力,随即听到了她的抽泣声。
战智湛用衣袖擦了一下混着汗水的眼泪,坚定地说:“快走!一直向北!甩掉越南猴子之后,再折返向东。然后,返回那曲村!”
文妗囡不解地问道:“‘骆驼’哥,咱们还要回来?”
战智湛点了点头,面目冷峻地说道:“是的!咱们得给李文革收尸!”
群山连绵,林深似海,终于甩掉了越军。“猴子”挥着砍刀走在最前面,开始折向东方。文妗囡走在中间,战智湛背着“御猫”的遗体走在最后。
战智湛心中盼望着太阳快点出来好随时判断方向,但阳光根本穿不透这树木遮天的亚热带雨林。脚下覆盖着厚厚的腐殖层,一年四季都是湿漉漉的,踩上去就变成了腐泥,而且散发出刺鼻的臭味。厚厚的腐殖层没到小腿,战智湛背着“御猫”的遗体艰难地跋涉着。刺鼻的腐臭直冲脑门,战智湛感到头晕,一个劲儿的想吐。
好容易走到林木较稀的地方,战智湛刚松了口气,突然,“轰”的一声闷响,旋即飞起一团黑雾。不好!“猴子”捅到马蜂窝了!亚热带原始森林的马蜂个儿很大,能把人蜇死。战智湛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应付。
“‘猴子’哥,快跳到水里!”文妗囡一边喊着“猴子”,一边回身飞奔过来,拉住战智湛就跳进旁边的溪流里,抱着战智湛沉入水下。
“猴子”也在马蜂的追逐下跳到了溪水里,随后而来的马蜂只能在水面上轰鸣而无可奈何了。一会儿,战智湛和“猴子”、文妗囡憋不住气,将头伸出水面呼吸,马蜂一见,就拼命俯冲下来。可一接近水面,三个人又没于水下,不少马蜂被急流冲走。三个人憋不住了,又露出水面,马蜂来袭,又沉下去。如此反复,急于进攻的马蜂不断被急流冲走,庞大的蜂群只剩下一小撮儿了,马蜂们不敢恋战,悻悻地飞走,消失在丛林里。
马蜂飞走后,文妗囡这才放开战智湛爬上岸。战智湛跑到一块大石头上面,解下“御猫”的遗体,放在一棵树下,把武器装备卸下来,脱下自己湿漉漉的军装拧水,晒在大石头上。直到这时,战智湛才感觉到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伸头望望那边,“猴子”已经脱光了衣服,也趴在石头上晒太阳。可是,文妗囡竟然毫不避嫌,就在溪边脱光了衣服拧水。
战智湛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嘀咕道:“唉……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些个在战火中摸爬滚打的妮子,咋拿男女之防这么不当回事儿?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虽然时代进步了,不至于像孟老夫子说的‘男女授受不亲’那样,也不能把在老爷们儿面前光腚啦嚓的不当回事儿呀!”
战智湛害怕冒犯了文妗囡,急忙缩了缩头,把目光转向一边。文妗囡已经看到战智湛的举动,微微一笑,晾好衣服后,径直一丝不挂地走到大石头后面。
“宋金库,来帮个忙!”战智湛把武器装备披挂完了之后,对“猴子”喊道。
“分队长,你一个人背着老连长的尸首忒累了,咱们抬着吧。”“猴子”说道。
“咋抬呀?”战智湛有点摸不着头脑。
“猴子”很快砍了两根竹子回来,用绳子做了一副简易担架,又把“御猫”的遗体绑在担架上面。战智湛抬前面,“猴子”和文妗囡抬后面,这样,战智湛的确就省了很多力气。
树林渐渐的稀疏了,为了调节一下沉闷的气氛,战智湛想和身后抬着“御猫”遗体的“猴子”说句笑话,就在刚要说的时候,猛然觉得脚下一空,惊得他把话又咽了回去。战智湛意识到是跌入了越军的陷阱。他想跳起来越过陷阱,可是手上抬着“御猫”,只能本能地手一松,借着跌入陷阱的惯性上身猛地向前一探。还好,两只手够着了陷阱对面的土地,经过长年训练的十根手指像钢爪一样,深深地插入杂草下面的泥土中。这就是战智湛常年练习家传武术的结果,就是全凭感觉出手,根本就没有时间让你考虑应该怎么办。
“嘿嘿……总算有了借力的地方!”战智湛惊魂稍定,提了一口气,双腿一抬就要跳出陷阱。可是,他没想到越军的泥土也欺负他。战智湛十根手指抓着的这块土竟然迟不迟、早不早地一下子塌了下去。幸亏战智湛借到了一部份力量,身子横着向陷阱里落去,战智湛张开的四肢触到了陷阱壁,本能的一用力,向下滑了一段后,终于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好险呀,战智湛感觉到了密密麻麻的竹尖桩已经顶到了他胸前的子弹袋上。
就在战智湛跌入陷阱的一刹那,他听到了文妗囡和“猴子”的惊呼:“分队长!”“‘骆驼’哥!”
当战智湛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后,不敢松劲,但还是忍不住向“猴子”和文妗囡求救:“宋金库!快想法子把俺弄出去,俺要挺不住了。”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战智湛仿佛过了几年那样漫长。终于,一只手抓住了战智湛的武装带。战智湛的耳边传来文妗囡的声音:“拉!”
当战智湛瘫坐在地上之后才看明白,越军的这个陷阱不到二米深。幸亏“猴子”的脑子转得很快,他怕用绳子下去救战智湛来不及,战智湛真的支持不住,就抓住文妗囡的双脚,让她大头朝下地把战智湛提了上来。也亏了“猴子”瘦精嘎啦的力气可不小,不然战智湛和文妗囡得一块儿完蛋。
“俺的枪?”枪是战士的第二生命,战智湛脱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八一杠”。借着透过森林的阳光,透过尚未落定的尘埃,战智湛发现了自己本来挂在胸前的“八一杠”枪口朝上插在陷阱底部的泥土里。战智湛正想故伎重演,让“猴子”和自己抓住文妗囡的双脚把“八一杠”取上来,“猴子”却一把拉住了他。
“猴子”拿出腰间的绳子,在一端系了一个活扣,弄成一个绳圈,就像蒙古族朋友的套马杆上的绳套。他向战智湛的“八一杠”枪管瞄了瞄,“唰”的一下正好套在上面,接着轻轻地一收缩绳套,正好卡在“八一杠”的准星上,再往上一提,“八一杠”就到了战智湛的手里。手里有了枪,自然就来了精神头。战智湛仍然把“八一杠”挎在胸前,和“猴子”、文妗囡抬起“御猫”的遗体,继续艰难的走着。
突然间,战智湛听到二点钟方向传来一阵拨动草丛和说话的声音。战智湛赶紧停下脚步,向后面一摆手,和“猴子”、文妗囡把“御猫”的遗体隐蔽在草丛之中后,透过树林和草丛的空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来的是一个男“猴子”,他的右手搭在跨在肩上的56式半自动步枪上,左手牵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猴子”。两个人一边卿卿我我的说着情话,一边向三个人的这个方向走来。幸好,男“猴子”和女“猴子”很快走了过去。
偶遇这两个男女“猴子”,说明离那曲村已经很近了。
都说战智湛就像《隋唐英雄传》里的程咬金和《说岳全传》里的牛皋一样,是个大大的福将,顺风仗打了不少。但是战智湛比起程咬金和牛皋来还算冷静,没那么自以为是。他总用宋朝诗人方岳的一首诗勉励自己:“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自识荆门子才甫,梦驰铁马战城南。”
有一首歌唱得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打仗这种事儿,自然有它的必然规律,却也有谁都说不清楚的偶然性。说得唻悬一点儿,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战智湛虎了吧唧的,论起统兵将将,运筹帷幄来,比越军的“影子部队”部队长冯氏德英那是大为不如,要是比起“笑面虎”秦沂岭来那就差的太远了。可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就似乎特别偏爱战智湛,有很多在别人看起来绝对难以办成的事儿,到了战智湛手里“不利”竟然能变成“有利”,而且还会鬼使神差般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有利因素,也就是有如“神助”。于是乎,这“事儿”在战智湛手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办成了,让敌我双方很多人都感觉到侥幸,只能摇头说战智湛的运气好。
可是,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总好下去。就像贝多芬说过到的那样:“运气就像一个球那样圆圆的,所以很自然地,它并非总是滚落在最善良、最高贵的人的头上。”
战智湛和“猴子”、文妗囡返回到那曲村前的芭蕉林,曾经激烈战斗的战场时,三个人不由得傻了。只见曾经是腥风血雨、硝烟弥漫的战场,现在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丝血腥味。可是,战场上无论是越军的,还是战友“海东青”的,一具尸体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