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治河能臣代辽事 军事庸才丢辽沈

　　前面讲了好几章明末党争，这章开始我们进入正题，讲一讲明末那几场大仗。时间回溯至泰昌元年（1620年）九月，熊廷弼被罢官，听勘；十月起，袁应泰继任辽东经略。至此，刚有起色的辽东局面，就如同被孙悟空夺走了定海神针的东海龙宫，再次变得地动山摇。
　　下面说说袁应泰其人。袁应泰，凤翔（今属陕西宝鸡）。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进士，累官至兵部右侍郎。
　　袁应泰这个人吧！说实话，算是个好人；不仅仅是好人，还是好官。特别是在治水方面，很是有一套。当年在临漳知县任上还受到过皇帝嘉奖。这荣誉可不是盖的，你想你一个小县的知县，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居然能得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嘉奖，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因治水有功，被提拔为工部主事（建设部、工业部、交通部、农业部、铁路总公司内处级干部，正六品）。后改行入了行伍，做了永平兵备道（主要负责分理辖区军务，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正四品，厅局级干部）。后迁右佥都御史（正四品，JC部内厅局级干部），代周永春巡抚辽东。熊廷弼罢官后，擢兵部右侍郎（正三品，GFB副职），代熊廷弼经略辽东。
　　袁应泰这个人，可以说要能力有能力，要才华有才华。可这些用来治治水、发展发展农业生产还行，一旦用到了战场上，可就真不是他的专长。《明史》对他是这样评价的：应泰历官精敏强毅，用兵非所长，规画颇疏。就是说他军事水平很一般，和熊廷弼及后来的孙承宗、袁崇焕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虽然说他军事水平一般，但总的来说让他经略辽东这个事儿并不算太糟。这个官人品好、有能力，有几个得力的助手协助应该还是不错的。
　　袁应泰在京城出发前，上疏说：“吾誓与辽东相始终，更愿文武诸臣不怀二心，与臣相始终。”天启帝很乐意听这些话，对他进行了嘉奖，并赐给他尚方宝剑，许其先斩后奏之权。
　　有了尚方宝剑，腰杆子也直了，袁大人就大刀阔斧地干了起来，和当年的熊蛮子如出一辙，先是斩了贪墨粮饷的中军（参将，正三品，相当于旅长，DX、SJ军衔），罢免了十余人，做好了收复抚顺的准备。自己还做了个计划，他认为给他兵士18万，大将十余元，定可一举收复辽东（胃口着实不小啊）。随后他将这份军事作战计划向皇帝奏报。皇帝听后大加赞赏，让他放开手脚去干。
　　袁应泰前脚刚出京城，努尔哈赤那儿就打听到了消息。他给众大臣提了一个问题：“那袁应泰是何许人也?诸位各抒己见，谈谈吧！”说完又继续啃起他那刚烤熟的羊蹄子来。
　　“启禀大汗，那袁应泰可是了得，曾在黄河沿岸治水，救灾民无数，人送外号‘万家生佛’。”
　　“什么玩意儿？万家生佛？他一个万家生佛，跑咱东北这旮沓来干啥玩意儿？”
　　“禀大汗，属下也不晓得，很是惭愧啊！说那大明啊，用人之术，向来不着边际，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前面那杨镐就是个例子。他们是怎么看着不合理怎么来，吾之脑容量，实在不能够理解。”
　　努尔哈赤心里想：你看这事儿整的，好么样的杀人战场，却给弄出个万家生佛来。以努尔哈赤的脑容量，也是没能转过来这个筋。索性就不想了，于是又提出来第二个问题：“你们说，既然是万家生佛，他最喜欢啥呢？”
　　众人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会儿，齐声说道：“这还用说吗，既然是万家生佛，那自然是喜欢学习佛祖，做好人好事啦！”
　　“有了！”努尔哈赤几乎是大声喊了出来，“他喜欢做好事，我们就给他做好人好事的机会怎么样？”
　　“哎呀呀！我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呢！这主意太棒啦，就这么定了！”
　　努尔哈赤这边布好了口袋，就等袁应泰这个佛祖往里钻呢！
　　要说袁大人这个人吧，好的没边了。可他坏事就坏在他人品太好上了。
　　话说那老袁走马上任之后，真真是兢兢业业，拿出来当年治理水患的劲头，天天搁衙门里泡着，神马都要自己过目。人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是家就在衙门都不回（我曾一度有点儿怀疑他老婆是长得如东施一般还是如母老虎一般，让我们的老袁同志能全身心地致力于工作）。
　　虽然他天天在衙门里泡着，但毕竟不是正经的行伍出身，对军事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以前熊廷弼在的时候，执法严格，部队纪律严明；而袁应泰充分发挥了他好人的品格，宽纵将士，竟欲谋取抚顺，又改变了许多熊廷弼定下的规章制度，撤换了许多将官，造成防御松弛，前线一片混乱。你以为这样他就折腾够了吗？不，我们的袁大人才刚开始玩儿！谁让他的心肠太好了呢！
　　时值蒙古各部遭遇大灾荒，很多灾民到关内乞讨。前文说道，努尔哈赤个袁应泰布好了口袋，各位一定很好奇这个口袋是什么吧！努尔哈赤想的是用蒙古各部大饥荒的机会，安插自己的人混进灾民中，到时候作为内应，一举攻下辽阳和沈阳。
　　口袋是个好口袋，但平常人估计也不会往里钻。当年熊廷弼在的时候可是坚壁清野，就是一只苍蝇估计也飞不进来。
　　可这次他们遇到了袁应泰--万家生佛，一切就都好办了。
　　话说有那么一天，老袁背着手，叼着烟袋在城墙上时差工作，远远看见城外黑压压一片。于是问手底下人：“他们是干啥的呀？”
　　手底下人不敢含糊，答道：“这些都是蒙古难民，蒙古各部今年遭了灾，好多都跑关内要饭来了。”
　　袁应泰又仔细听了听，听到这些人在唱歌：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唱，一湾碧水映晚霞......袁应泰哪见过这阵势啊，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说道：“这些可怜的灾民哪，声声歌唱牵动着我的心哪！不行，我受不了这场面了！来人呐，快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吧！”
　　时任沈阳总兵官的贺世贤感觉事情不太对头，劝说袁应泰：“经略大人，这他们的底细我们也不清楚，万一他们闹事或是有掺杂进来的女真奸细怎么办？”
　　袁应泰拍了拍贺世贤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贺啊！咱有点儿人道主义精神好不啦？别说是几万条生命，就是一条狗吾等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再说，他们是群众，俗话说的好，我们只有相信群众、关心群众、依靠群众，才能取得胜利！”
　　贺世贤被一下给整没电了，立时闭了嘴。心里却很不服气，心说：你高尚，你牛叉，你有人道主义精神，等我说的这些应验的时候，我看你蹲哪个墙角哭（很显然这些都是心里想的，他还没有与老袁叫板的勇气）。
　　于是开了城门，数十万灾民一拥而入，足足将辽阳塞了个水泄不通。说是灾民，其实十之一二是女真的奸细。什么？你是搞笑来的吗？混进来个三五个，那可以说是奸细，可是一下子进来了万八千的，那可不叫奸细了，而应该叫特种作战部队（后来证明这些人是后金军特种部队第五纵队）。
　　这些人来了之后可是什么好事儿也不干，今天放个火，明天调戏个妇女，后天抢个东西，总之天天的不闲着。按理说，这个时候的袁应泰应该醒悟了才是。可我们的袁大人依然沉浸在自己人道主义的高尚道德里无法自拔。这样他还嫌不够，他要让所有的人都和他学，做活雷锋，竟然将一部分人分沈阳去了。这可让贺世贤更苦恼了。
　　另一方面，努尔哈赤可是乐翻了，他一直在想着找机会拿下沈阳，可深知沈阳不太好拿。这下好了，老袁亲自把奸细送去了。努尔哈赤把奸细送进了城，自知此战必胜。于是在天启元年（1621年）三月十二日，大举进犯辽东重镇沈阳。沈阳守将就是当初给袁应泰提意见的总兵官贺世贤。可以看出来，这个将军还是很不错的，算得上有勇有谋，就有一点儿不好，嗜酒如命。
　　其实这也不算啥大不了的事儿，平时没事整个二两，权当个乐子了。但老贺不一样，他碰着酒就刹不住闸，一喝就多。
　　我印象中，喝醉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喝多了二话不说，深沉型的，坐那儿啥也不说，谁也不理，就像找个地儿睡觉；还有一种是豪放型的，喝高了就撒欢儿，见谁都大哥，嘟嘟嘟说起来没完。贺世贤就属于后一种。
　　却说老努来那一天，老贺正好对瓶吹了两瓶特供茅台。茅台虽说比较柔和，但也架不住一下喝两瓶啊！后劲儿老大了，刺激地老贺一会儿倒立，一会儿劈叉的。士兵们哪见过这阵仗，以为老贺是吴桥县卖艺来的呢！
　　恰逢这时，一个通信兵来报信：“袁，袁大人，不好了，努尔哈赤那野猪皮打来了！”
　　贺世贤一听，酒似乎醒了一点儿，可再一听他说的话，又知他一点儿也没醒。他说道：“孩儿们，去拿我的披挂来，跟我一起杀出洞去！”原来又是一个西游迷。
　　手下人都知道他还没醒酒，现在做什么事儿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啥。副总兵尤世功急忙劝阻：“贺总，我们不能出战哪！跟后金八旗对阵，不是我们的强项啊！”
　　贺世贤怎会听劝阻，他以为尤世功怕死，怒道：“你怕死，老子不怕，我自己去！”
　　于是率亲兵一千出城迎敌。结果可想而知，贺世贤以下一千与人全部战死城外。尤世功见主将势孤，欲出城相救，无奈战马中箭，其人在万军中被踩为肉泥。城中奸细趁机放下吊桥，八旗军蜂拥而入。此后总兵陈策、童仲揆驰援，然并没能解围，皆战死。
　　沈阳之战，明军自总兵副总兵以下死近十万，后金大获全胜。
　　其后五日，努尔哈赤进兵辽东最后一个重镇---辽阳。
　　说呀！三月十八日那天，袁应泰正开展赈灾工作呢！忽听得外面马嘶长鸣，不一会儿有侦察兵来报：“报经略，野猪皮来攻城了！”起初他还不信，认为当前重中之重是赈灾，野猪皮再不是人，也不会置黎民百姓而不顾把！可他不知道的是，别说黎民百姓，努尔哈赤自己的儿子，不是说杀也杀了吗！他登上城楼一看，八面怪旗中间簇拥着的果然是那野猪皮。
　　袁应泰却并不以为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完全不把努尔哈赤放在眼里。原来他早料到，努尔哈赤迟早会来攻打辽阳的，所以他提前做好了应战准备。命令士兵围着城墙挖了一道壕沟，沟里灌满水，弄了个护城河。
　　老努同志带着人马来到城下一看就傻眼了，好一条大河波浪宽嘿！这尼玛是护城河吗？你别是把东海龙王请来了吧！扔个石头进去连半点涟漪都激不起来，最宽的地方足足有好几里。得，洗洗睡吧！明天再计较。
　　三月十八日夜，努尔哈赤一夜无眠，一直想着怎么过河。起来之后睁着两个大黑眼圈，不明就里的人真以为国宝来了呢！正想吃点儿东西垫补垫补。突然探马来报：“报大汗，袁应泰出城五里列阵，看样子是要跟我们PK啊！”
　　气的努尔哈赤差点儿吐了血。好你个袁小子，当初的熊蛮子都不敢这么放肆，谁给你的勇气跟我叫板，梁静茹吗？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事实证明，袁应泰敢这么做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带了五万人马，并配备火炮、三眼火铳，随时有炮火支援。后金军虽然勇猛，可也没见过这阵势啊！打着打着被轰一炮，这谁受得了！眼看阵脚就要乱了，老努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找来皇太极，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老四啊，你能不能为父汗杀出一条血路来？”皇太极饶是年轻气盛，说道：“定不负父汗所托！”
　　还真是，皇太极最终把明军打乱了，稳住了己方阵脚。
　　老袁这会儿也上听了，光着膀子（估计是三国迷，学的许褚裸衣战马超那段），拎着菜刀督战（赤膊，擎刀以待）。传令，退一步者杀无赦。
　　那一仗从破晓开始打，一直打到日暮，护城河都红了。天黑了，两军依然没分出胜负，只好各自收兵，第二天再战。
　　说一说两军的将领回去之后的状态。努尔哈赤气的晚饭都没有吃，袁应泰压根就没回城，直接在营地住了。
　　后金方面紧急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对策。一致认为哪个护城河台碍事了，想攻城必须先破河，不然我们趁早回老家算了。
　　这种会，本来应该没有范文程参加的份儿，不知他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私下里递给卫兵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破河的方法，要求交给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一看，此计甚妙啊！于是叫来范文程，说道：“老范哪，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啊！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能办好吗？你可真是我们女真人功臣哪！”
　　这天晚上，范文程带着几百个人把护城河给挖开了，里面的水被放了个一干二净。
　　二十号一大早，老袁就让一阵喧哗声给吵醒了，衣服都没来得及穿，穿个裤头就出来了。一看傻眼了，护城河水没了，没了。
　　没就没了把！现在灌也来不及了，赶紧列阵迎敌吧！
　　刚排好阵，后金军就到了，又是一场厮杀。后金的骑兵一阵冲，将明军的炮兵阵地给端了。这下明军没有后援，只能往城里撤了。老袁带着巡按御史张铨把守各个城门，殊死抵抗，又是一个不眠夜。
　　二十一号，后金军发起全面总攻。明军伤亡惨重，总兵梁仲善、朱万良战死。全城土崩瓦解，奸细趁机打开城门，后金军一拥而入，辽阳失守只在一瞬。
　　袁应泰知道城已不保，自知不听贺世贤之言，终成今日之败，但悔之晚矣。对身边的御史张铨说：“尔非武将，无守城之责，先行逃走吧！我为主将，理应与城共存亡。”
　　说完，整理衣冠，向南叩了三叩，自缢而死。后追赠袁应泰为兵部尚书，以褒其忠厚。
　　张铨心想：我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于是也自挂东南枝。这小子还真是命大，居然没死。后金招之不降，最后自己用腰带自缢，终死去。
　　辽东自经略袁应泰以下皆阵亡，辽阳失，辽东失。
　　短短几日，沈阳、辽阳相继陷落。消息传到京城，举朝骇然。连魏公公也坐不住了，心想：照你们这么玩儿，没几天，他们还不得打到我肃宁老家去呀！于是找老板报告去了。
　　后来召开了扩大军事会议，拟定了下一步对金作战计划。
　　欲知军事作战计划是何内容？又选了谁去经辽东事？最终结果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