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青山处处（上）

　　“御猫”挺了挺高大的身躯，透过对他拍照的越军，向着远方望去。他突然高声大喊道：“爹呀，娘！请原谅孩儿不能尽孝，孩儿要先走一步，为国尽忠了！”
　　一个背着AK47，似乎是小头目的越军走到了“御猫”身后，怪叫了一声之后，似乎让“御猫”跪下。他摘下身上的AK47，调转过枪托，冲“御猫”的膝弯处用力一砸，“御猫”被迫右腿弯曲，左腿跪在地上。但是“御猫”马上又昂着头，顽强地站了起来。战智湛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那个越军嘟囔了一句，似乎是非得让“御猫”跪下。他调转AK47的枪口，拉开枪栓，对准“御猫”的腿就要打。
　　战智湛再也忍不住了，满腔怒火地扣动了80式的扳机。“嗒、嗒、嗒”一个点射，立即把那个已经端起枪准备向“御猫”射击的越军打了个四脚朝天。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身边文妗囡的AK47也“哒哒哒”喷射出了火舌。
　　顿时，枪声响成了一片。只见“猴子”和“黑鸢”从左侧杀出来，“海东青”从右侧杀出来。在三支“八一杠”和文妗囡的一支AK47的扫射下，越军噼哩扑通地栽倒了十几个，剩下的就像是炸了群的羊群哭爹喊妈地拼命往竹林里跑。
　　“黑鸢”打倒了行刑的越军，仍然不依不饶。他端着“八一杠”边扫射，向逃跑的越军，边高声叫骂着：“你们这帮王八蛋，竟敢杀了老子的哥们儿齐福周，老子今天杀光了你们，给齐福周报仇！”
　　在“黑鸢”的怒骂声中，又有几个越军。
　　“掩护！”打倒了准备向“御猫”射击的越军之后，战智湛对文妗囡大叫了一声，跃身而起，拼命向“御猫”跑去。
　　“御猫”的反应也很快，在战智湛枪响的一刹那，他仅仅向后瞥了一眼，就一个后滚翻向后滚了过来。战智湛跑到“御猫”跟前，抡起了日本战刀，“唰、唰”几下子就割断了捆绑他的绳子。“御猫”的两个膀子只是抖了一抖，绳子都掉到了地上。他顺手拿起那个越军的AK47，迅速扫视了一眼战场，对战智湛说道：“智湛兄弟，不能恋战！村子里还有七、八十个越南猴子的冲锋队员，要快撤！”
　　“御猫”边说着，他又去解那个越军死猴子的子弹袋和手榴弹袋。
　　“中！‘黑鸢’、‘猴子’、‘海东青’，麻溜儿回来，快撤！”战智湛发现三个战友已经追出了五六十米了，几个跑得快的越军已经钻进了竹林，正在找隐蔽的地方准备反击。“猴子”和“海东青”听到战智湛的喊声，立即停止了追击，交叉掩护着回撤。但是，“黑鸢”仍然像疯了一样大骂着向越军追去。
　　“‘黑鸢’，麻溜儿回来，快撤！”见“黑鸢”杀红了眼，战智湛有点急了，站起身就想向前冲。
　　“智湛兄弟，不能去！你看竹林中，越南猴子的援军已经来了。咱们掩护他们撤回来！”“御猫”一把拉住战智湛，冷静地说。果然，竹林深处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向这里跑动的越军人影。战智湛立刻卧倒在土坎后面，摘下“八一杠”，瞄准一个晃动的越军人影扣动了扳机。几乎就在同时，竹林中越军的枪也“哗”地扫了出来。只见“黑鸢”晃了晃，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里。
　　“曲绍山！”战智湛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又一次站了起来想冲上前去。
　　“御猫”一下子将他压在地上，大喊了一声：“卧倒！”
　　还是“御猫”有经验，越军的子弹刹那间打得他们前面的土坎尘土飞扬。
　　战智湛回头望了望“御猫”，只见他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紧紧盯着“黑鸢”的遗体说道：“智湛兄弟，来不及了！咱们快掩护他们俩撤回来！”
　　说着，“御猫”向旁边滚动了三四米，举起那只越军的AK47，“啪”地一枪，打倒了一个越军。“啪”的又是一枪，弹无虚发的又打倒了一个越军。也许越军被这神奇的猎杀吓破了胆，纷纷卧倒在竹林中，盲目地向竹林外射击。这时候，“猴子”、“海东青”都已经找到了暂时隐蔽自己的地方，他们正向战智湛和“御猫”这里望着，看样子是想趁越军暂时被镇住的机会抢回“黑鸢”的遗体。
　　“快撤！”“御猫”边声嘶力竭地喊着，边使劲打着回撤的手势。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时，战智湛“哒哒哒”一个点射，把一个刚露出头的越军打趴下，吓得其他越军又把头缩了回去。“猴子”不愧是“猴子”，虽然他比“海东青”冲得要远，但还是第一个安全撤了回来。紧接着，“海东青”也撤了回来。几个侦察兵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永远躺在异国他乡的战友“黑鸢”的遗体，满怀遗恨地钻进了芭蕉林。
　　要想摆脱这帮土生土长的越军还真不容易。侦察兵们直到翻过了三四个山头，这才摆脱了越南那曲村青年冲锋队的追踪。侦察兵们尽管训练有素，但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在雨林中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恢复一下体力。
　　“海东青”一屁股坐在战智湛身边，喘息了半晌才瞪了“御猫”一眼，愤愤地说道：“我说张祥华，你为什么不让我和宋金库去把曲绍山的尸体抢回来？他可是为了……”
　　心直口快的“海东青”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过分，恐怕已经伤了“御猫”的心，他的后半句话戛然而止。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御猫”哪能不明白“海东青”是想说“黑鸢”是为了救他才牺牲的，“御猫”不由得一时哑口无言，十分愧疚地看了一眼“海东青”，憋了半天才说道：“李文革说得对！我这条命是曲绍山兄弟拿命换回来的，也是战友门拼命救回来的！”
　　战智湛幽幽地对“海东青”说道：“这事儿你别怨俺大哥！按当时的情景，咱们几个要是为了抢曲绍山的尸首死战不退，结果只能是陪着曲绍山，和他一块儿堆儿躺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暴尸荒郊野外。咱们要是都死了，谁去抢曲绍山的尸首？要是那样，越南猴子最他娘的高兴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到那前儿，曲绍山的尸首没抢回来，反而赔上了咱们的英雄侦察兵李文革的性命！呜呼！冷月凄风，伴着一代英雄侦察兵李文革和曲绍山的尸首，岂不痛哉？”
　　“海东青”的拳头用力捶着湿漉漉的泥土，嚎啕大哭道：“分……分队长，我不是……不是不懂……不懂这个道理。可……可就是心里边……心里边憋屈……”
　　“御猫”叹了口气，说道：“唉……分队长说得对，咱们人少，不能死打硬拼，做无畏的牺牲！咱们得想辙，既能抢回曲绍山的尸首，让他入土为安。咱们几个还得活着，不然的话，曲绍山和费德高，还有解文华的仇谁去报？”
　　“猴子”瞪了一眼“海东青”，说道：“就是！咱们这些人到前线的时候是都写了遗书的。那就是说咱们时刻准备着为了保卫国家的安宁，人民的平安，随时准备牺牲咱们自己的生命！就像分队长刚才说过的‘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咱们心里边想的是抢回牺牲的战友的遗体，那是战友情！可是咱们自己不是也做好了牺牲之后尸体不能入土的准备吗？”
　　“青山作证，群鸟飞鸣。江河奔流，卷不走咱们对战友牺牲的悲伤，裹挟而来的，是新的战斗力量！”战智湛搂着“海东青”不住颤抖的肩头，对他说到这里，转过头来对“御猫”说道，“大哥，你的意思不只是抢回来曲绍山的尸首吧？俺琢磨着曲绍山和费德高，还有解文华的仇不能不报！大哥，你那‘锦囊妙计’就别藏着掖着了，你快说说，咱们咋削越南猴子这帮瘪犊子？”
　　“御猫”憨厚地笑了笑说道：“呵呵……我能有啥‘锦囊妙计’。那帮越南猴子不是正规军，他们把我押到村子里的时候，我注意观察了一下……”
　　“张祥华被俘了，不仅没有胆战心惊、失魂落魄，还有心思观察敌人驻地的情况。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当真了不得，不愧是王牌军的侦察兵！换位思考，这要是换成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吗？他妈的！要是换成了自己，一定想着法儿的寻死。可是人家张祥华想的却是消灭敌人！同样都是侦察兵，这差距是不是有点忒大了？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说过嘛‘保存自己的目的，在于消灭敌人；而消灭敌人，又是保存自己的最有效的手段。’”听了“御猫”的话，“海东青”不由得打心眼儿里佩服。
　　“御猫”说到这里，“猴子”插话道：“老连长，囡囡说了，他们是那曲村的青年冲锋队。唉……咱们这把这人丢大发劲了！堂堂‘利剑部队’让人家民兵打得这么狼狈……”
　　“猴子”的话说出了侦察兵们想说没有说出口的话，几个侦察兵面面相觑，半晌没有人搭腔。“御猫”怕影响战友们的情绪，赶紧岔开话题笑着说道：“关于这次战斗的得失，还是等咱们回到基地之后，在开总结会的时候讨论吧。我还是来说一说我的打算。”
　　战智湛也马上反应过来，他挠了挠脑袋说道：“对！对！对！大哥快说！”
　　“御猫”接着说道：“那帮越南猴子既然不是正规军，是守家待地的民兵。我估摸着到了晚上除了值班哨兵，不会集中宿营，大部分都得住在自己的家里，有利于咱们偷袭。这一点可以使咱们人少的劣势转为优势，形成局部的优势，可以充分发挥咱们侦察兵的特长。可是，黑灯瞎火的，很容易伤害很多无辜的老百姓，这不是咱们仁义之师所为。我观察，这个村子的周围修建了简易工事，村口布置了一挺老毛子生产的捷格加廖夫•斯帕金，也叫做DShK-38的大口径机枪，由两个人值守，这个机枪阵地对咱们的威胁很大。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我的想法是，咱们第一步先夺取并掌控这个机枪阵地，然后找到曲绍山的尸首，在村子里的几条街道上用手榴弹布上诡雷。再然后，咱们在村子边儿一打枪。嘿嘿……老百姓怕打仗，那是绝对不敢跑出家门的。乱糟糟跑出家门的，恐怕都是那帮青年冲锋队了。然后咱们就……”“御猫”说到这里，高举起右手掌，用力向下一劈。
　　战智湛点了点头说道：“嗯……大哥的法子靠谱儿！就算是越南猴子觉警了，向那曲村派来了增援部队，咱们也可以见势不妙，就趁着黑夜的掩护安全的撤进山里，不至于被困在村子里。省得到那前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战智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最终的结果也正像他所担心的那样。抢夺“黑鸢”遗体的战斗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是代价太大，偷袭不能算成功。原因是战智湛和“海东青”、“黑鸢”、“猴子”，以及文妗囡救出了“御猫”之后，越军第一军区真的恼羞成怒。他们来不及调动“影子部队”，于是乎，就近从第一王牌的什么先锋军师308师紧急抽调了一个连驰援那曲村。
　　“海东青”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叫道：“妙呀！张祥华你想的这办法妙极了！唉呀妈呀……没想到你张祥华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呵呵……诸葛亮就算是活着也得甘拜下风。这个……这个刚才我冤枉了你，对你忒不礼貌了，你祥华老大哥大人大量，权当我刚才放屁，原谅我好了！我这里给你赔礼道歉了！”
　　“海东青”说着，双手抱拳，对“御猫”连连作揖。“海东青”的前倨后恭，让几个侦察兵忍俊不止，暗赞“海东青”襟怀坦白，是个性情中人。
　　“御猫”却急得双手连摇，诚恳的说道：“李文革，你千万别这样！咱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你这么说话那可就太外道了！”
　　“不过……”战智湛犹豫了一下，对“御猫”说道，“大哥，咱们上哪旮沓找那么多的手榴弹去呀？”
　　“有！有！有！”“御猫”笑了笑接着说道，“越南猴子那个DShK-38机枪阵地里有三、四箱67式木柄手榴弹呢，足够用了！”
　　夜深了，侦察兵们分食了“猴子”烤的鱼，还有老鼠肉的干，由“猴子”开路，向那曲村进发了。文妗囡不时指点着“猴子”，绕过了沟壑和峭壁，行进得很顺利。
　　战智湛的狐疑却越来越重了：“这个文妗囡小小的年纪，对这旮沓好熟呀。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又不像是越南猴子的间谍。”
　　想到这里，战智湛捅了一下走在他前面文妗囡的后背，低声说道：“囡囡，你对这旮沓真熟呀！要是没有你，俺们不知道得走多少冤枉道儿呢。”
　　文妗囡转身看了战智湛一眼，笑了笑，转过身去继续跟在“猴子”身后艰难地前行。但是，文妗囡也没忘了对战智湛释疑解惑。她低声说道：“‘骆驼’哥，我就知道你得怀疑！”
　　战智湛心虚地急忙狡辩：“没有！没有！俺可没有划魂儿，哪儿能怀疑囡囡呢。俺这个就是顺嘴儿问问。”
　　“嗯……‘骆驼’哥，你就是不怀疑，我也会找机会告诉你的。”文妗囡伸出手臂，拨开芭蕉叶，接着说道，“两年前，我爸爸把我送到情报总局胡志明学校第三分校的‘少年班’学习。第三分校在那曲村西南方向大约一公里的三鸡山有一个基地，我就在那里受训。这一带十几公里的范围，都是我们每天五公里越野可能要到的地方。”
　　“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么点儿的妮子也拉去培训成特务，这帮灭绝人性的越南猴子培养特务也从娃娃抓起呀？哼……真他娘的缺了八辈子德了！”战智湛心中嘀咕到这里，笑嘻嘻地低声说道：“俺一瞅，囡囡就受过专业训练。”
　　文妗囡说道：“确实很专业！负责我们‘少年班’的教官，有一男一女两个‘克格勃’特工。男的叫涅克拉索夫，女的叫塔基杨娜，对我们的要求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