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暗送无常（上）

　　说起来奇怪，河对岸的越军这时忽然停止了进攻，只是枪声还“稀稀拉拉”的没有停下来。战智湛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喊道：“金库！咱俩多顶一分钟，李文革他们就能多一分脱险的可能！”
　　卧在战智湛左侧十多米的“猴子”“哈哈”大笑道：“我说分队长！我‘猴子’平时服过的人不多，祥华老连长是第一个，今儿个对你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和你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我他妈的忒高兴了！”
　　战智湛笑道：“呸！呸！呸！死猴子，闭上你的臭乌鸦嘴！你给老子老实儿的听着，你得把命给老子好好的留着！撩扯完了眼目前儿这帮越南猴子，你得跟老子去救祥华大哥！你要是图省事儿光荣了，谁帮着俺去救祥华大哥呀？”
　　“哈哈……我就觉得分队长决不能丢下老连长不管！分队长，你真是我的亲哥！”“猴子”喜出望外，大叫大嚷着。要不是时刻防备着越军进攻，他恐怕早就跑过来一把抱住战智湛，不知道怎么亲热才好了。
　　“凭啥就你们俩去救‘御猫’呀？你俩也忒不够哥们儿意思了！为什么把我们俩给忘了呢？”突然，战智湛和“猴子”的身后传来“海东青”的声音。
　　战智湛转身望去，黑脸立刻“啷当”了下来。原来，是“海东青”和“大灰狼”拄着“八一杠”蹲在他身后十二三米处。战智湛心中一惊：“光顾了和‘猴子’说话了，一丁点儿警惕性也没有。这幸亏是两个战友，要是越南猴子，老子就死八百回了！”
　　“你们俩瘪犊子，敢违抗俺的命令，扔下囡囡……”战智湛骂到这里，心中忽然灵光一闪，暗自沉吟道，“当面这股越南猴子加吧起来总有七八十人了。才刚还兵分两路想过河呢，这一会儿咋只打枪，不进攻了呢？”
　　“海东青”和“大灰狼”可不知道战智湛这时又转了念头。“海东青”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对战智湛说道：“报告分队长！囡囡的事儿你就放心好了，我把她交给曲绍山了！钱广负责背着费德高的遗体……”
　　“啥？费德高牺牲了？”“鹰雕”的牺牲虽然在战智湛的意料之中，但是，从“海东青”的嘴里说出来，战智湛还是十分悲痛。不待“海东青”回答，战智湛的思维又回到了当面的越军可能的阴谋上，大叫道：“哎呦……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大事不妙！李文革你个瘪犊子打断了俺的思路，影响了俺的判断。他娘的！从枪声判断，当面这股越南猴子不超过十个人，剩下的人跑那旮沓去了？嘿嘿……指定是绕道儿从巴垌河的上下游渡过河，想从两侧包围咱们。到那前儿，咱们三面被围，身后是巴垌河，那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老子岂不是变成了乌江边自刎的楚霸王？不对！不对！楚霸王乌江边自刎得先‘霸王别姬’，老子哪儿来的啥‘姬’？姬翀靓又没在这儿！”
　　战智湛犹如自言自语般嘟嘟囔囔的话听得“海东青”和“大灰狼”、“猴子”面面相觑、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骆驼’哥快跑！那曲村的青年冲锋队把这里包围了！”突然，文妗囡声嘶力竭的声音在七八十米外响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爆豆儿般的枪声。
　　“分队长，赶紧突围，我掩护你们！”分不清点数的枪声中传来“黑鸢”的喊声。
　　战智湛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还没等战智湛下达增援“黑鸢”和文妗囡的命令，另一个方向五、六十米外的枪声也响了。幸亏越军的这些青年冲锋队沉不住气，一听另一个方向自己的同伙儿开枪了，也就乱打一气。这要是换成阴狠毒辣的“影子部队”，一定会悄默声的摸到侦察兵们身边，再突然发起攻击。那样，四个侦察兵就凶多吉少了。
　　战智湛和“海东青”那三个侦察兵迅速卧倒在地，四支“八一杠”几乎同时喷出愤怒的火焰，立刻把五、六十米外乱晃的蒿草中的越军压制住。
　　战智湛换上了一个弹匣，大叫道：“李文革！解文华！宋金库！你们仨立刻去救曲绍山和囡囡，他们俩坚持不了几分钟，这里交给俺！”
　　“是！分队长你保重！”“海东青”和“大灰狼”、“猴子”自然知道“黑鸢”和文妗囡此时一定极度危险。他们无暇再和战智湛客气，嘱咐了一句之后躬身撤出了战斗。
　　战友们刚刚撤离，战智湛“八一杠”一个满匣的子弹没打完，他阻击的那股越军青年冲锋队忽然一阵“叽里咕噜”的喊叫，接着，“嗖”、“嗖”、“嗖”几十颗手榴弹弹尾冒着青烟，黑乌鸦一般向战智湛飞来。
　　战智湛一个鱼跃，卧倒在一条水沟里。“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未落，战智湛纵身跃起，依托大石，握着“八一杠”向越军一阵横扫，把这股越军压了下去。
　　“来而无往非礼也！”战智湛大吼了一声，抓起一颗手榴弹扔了出去。紧接着一颗、二颗、三颗。一分钟之内，战智湛左右开弓，一口气投光了十九颗手榴弹。
　　“奶奶的，老子不能就这么死！”战智湛借着手榴弹腾起的烟雾，一连翻上了几道土坎，眨眼间就脱离了越军。战智湛三滚两翻，来到了丛林中，他的速度比平时训练那是快多了。不料，他被一条树根绊了个跟头，战智湛爬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玩儿命的向丛林深处跑去。他得追上几个战友，和战友们一道儿突出重围。
　　后面的枪声响个不断，子弹呼啸着从战智湛身边擦过，身旁的枝叶，被打的四碎乱溅，迸到战智湛胳膊和脸上。战智湛感觉有两颗子弹伤到了自己，一颗擦破耳朵，还有一颗擦破肩头。只要当时跑偏两公分，他的小命儿就没有了。树木不断的从身边掠过，战智湛的肺喘的就要爆炸了。他暗暗地鼓励着自己：“快跑！再快点儿！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到丛林的深处，只有依靠丛林深处的黑暗和稠密，才能摆脱越南猴子的追击！”
　　背后没有传来追兵的声音，昏暗的林子中很安静，只有战智湛的皮靴踩在落叶和水洼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战智湛身上的伤口由于在剧烈的跑动中带来的震动开始渗血了，他无暇顾及，不断从身边掠过的野芭蕉上揪嫩叶吃，补充着体力。
　　应该是中午了，昏暗的丛林明亮了许多。战智湛估计了一下已经跑了大概有十几公里了。一阵阵的眩晕袭来，战智湛感觉到自己快要虚脱了。他停下脚步，从一棵美人蕉上喝了些水，然后坐在地上，靠在树干上喘息着，他现在太需要恢复一下自己的体力了。
　　战智湛的心脏有节奏地跳着，呼吸均匀了，睡意却涌了上来，眼皮直打架。奶奶的，战智湛不敢在树下睡着了，强打着精神爬上了一棵榕树，斜趴在上面，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呼救声：“救命！”
　　战智湛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打开“八一杠”的保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十分时髦的年轻女郎，边喊着“救命”，边向自己藏身的这颗榕树跑来。
　　“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他娘的不是小日本鬼子的电影《追捕》里边啦的真优美吗？”战智湛急忙跳下树，对真优美喊道：“别怕！有俺呢！”
　　真优美惊慌失措地喊道：“救命！杜秋快救我！有熊！熊！”
　　战智湛恍惚间真觉得自己变成了《追捕》中的杜秋，他急忙迎向真优美。真优美边喊着，边一头扑到了战智湛的怀里，她粉嫩的双臂，用力缠住战智湛的脖子，额头贴紧战智湛的右腮。战智湛边向真优美身后望去，边轻抚着她的秀发，安慰道：“别怕！有俺呢！”
　　就在这时，战智湛吓得毛骨悚然！他看见了距离他和真优美二十多米外的树丛中，一头健硕的棕熊正吼叫着蹒跚奔来。这头棕熊的身高足有三米多高，那么巨大的熊，战智湛还是第一次见到，要说不害怕，那纯牌儿是自欺欺人。
　　战智湛不由得亡魂皆冒，额头冒出了冷汗：“哇尻！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越南猴子这旮沓咋还有这么大的熊？”
　　真优美抬起脏兮兮的俏脸，娇声对战智湛说道：“杜秋哥哥，那头熊看上去很厉害，你一个人，我怕有危险！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战智湛猛然想起了在《追捕》电影中，日本硬汉影星高仓健主演的杜秋从熊嘴里救出真优美的情景。于是，战智湛壮着胆子对真优美说道：“真优美小姐你别怕！一头熊奈何不了俺。你瞅着，俺要杀一头熊给你当晚餐！哇呀呀……”
　　“但是我……”真优美多情的目光凝视着战智湛的脸。
　　“你在这旮沓等着俺！”战智湛说完之后，便撇下真优美向熊迎了过去。熊也发现了战智湛，它趴伏在地上，圆睁狰狞的小眼睛，随时准备扑向战智湛和战智湛身后的真优美。
　　战智湛决不可能给这个熊任何机会，熊的杀伤力是十分恐怖的。在中国的东北有一句俗话，叫做“一猪二熊三老虎”。这句俗话倒不是说身为“山中之王”老虎的战斗力不如野猪和熊，而是说对人的危害以野猪为最，熊次之。且不说老虎和野猪，那熊在冬天是要冬眠的，东北话叫“蹲仓”。如果人这个时候，一不小心碰到熊，熊由于受到惊吓，往往会主动攻击人。熊的爪子力量是很大的，一旦被它的爪子挠到，人的半啦脸就没了。战智湛把“八一杠”的准星调整到熊面对着自己的那只眼睛上，希望能将熊打跑或者打瞎。以战智湛的枪法，用“八一杠”单发射瞎这只十米远的巨熊眼睛并不困难。
　　战智湛抠动扳机之后，“啪”、“啪”两声枪响，直接暴开了巨熊的眼睛。
　　熊乌黑的血掺杂着银灰色碎眼球，登时飞溅了起来。受重创的巨熊并没有掉头逃跑，战智湛想，子弹可能破坏了这头熊的脑组织。这头智商仅高于野猪，笨拙的家伙才尖锐地嘶嚎，躺在草丛中翻滚起来，死劲儿往岩石上撞，仿佛忍受不住疼痛要自杀。战智湛仔细观察着巨熊的动静，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这头巨熊就这么被自己一枪射死，感觉不太可能。他蹲在巨石上始终瞄准着熊，不敢懈怠，只要巨熊再度窜来，浪费再多的子弹也得开枪。
　　就在战智湛稍稍放松的一刻，巨熊忽地抬起沾满污泥的脸，面目狰狞着向他扑来，速度极快。战智湛没有开枪，这种情况下乱射也是徒劳，必须把子弹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哐当”一声，巨熊硕大的身躯带着极度的愤怒撞到了巨石上。战智湛大为惊奇。原来，巨熊脸上的一个眼眶已经变成了黑洞，现在半瞎半聋，对战智湛的攻势显得有些错乱。战智湛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巨熊伤的这么严重，今天就是拖到天黑也要铲除这个祸害。
　　战斗的欲望让战智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只要能再弄瞎熊的一只眼睛，说不定这个大家伙就会成为自己和真优美的晚餐。一想到熊身上的鲜肉，战智湛的勇气一下子提升了很多。
　　巨熊的身躯滚圆彪壮，前半只身子刚扒伏到巨石边缘，却被肥厚的臀部坠下去。巨熊连扑了几次，却总是扑偏，失败更令巨熊暴躁异常。受伤的巨熊没有了良好的平衡能力，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另战智湛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巨熊狂性大发，拼死一扑。这一扑的力量太大，居然把巨石扑倒，巨熊也跟着巨石倾倒的冲击力一起栽倒，向山下滚去。“轰隆隆”的一阵乱响，巨石滚到溪沟上，横在沟沿上面不动了，巨熊却不见了踪影。
　　“掉下去了！熊掉下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战智湛的身边传来真优美的喊声。
　　战智湛对真优美凶神恶煞般低吼道：“不要说话，趴下！”
　　突然，溪沟里传来“噼哩啪啦”的躁动，大片的水花飞溅上来，撕咬的低吼声在沟底沉闷的响起。战智湛十分惊讶，不知道巨熊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就十分谨慎地向溪沟里望去。这一看，又把战智湛惊的目瞪口呆，只见下游的溪水已经变的绯红，一条四米多长的巨鳄，正和巨熊狠命的撕咬。巨熊没咬到战智湛，又被巨鳄莫名其妙地攻击，满腔的怒火在沟底爆炸开来。巨熊疯狂地咆哮，咬住巨鳄的尾巴左右摇晃，暴怒着抡起一只前爪，狠命地捶砸巨鳄的脊背。战智湛心想巨鳄这下该完蛋了，没想到又游来了两只两米多长的鳄鱼，狠命地咬巨熊的后腿。看来畜生们对待异类还是团结一致的，那种对鲜肉撕咬的天性欲望无法抑制。
　　由于溪沟狭窄，巨熊一时无法调转过头，只能用力蹬踹，想甩掉突如其来的疼痛。可这么一来，后腿上的两块皮肉又被鳄鱼撕扯下来。巨熊疼得嗷嗷直叫，摄人心魄。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巨兽分出了胜负，沟里停止了肉搏。战智湛见巨熊倒在溪流里，停止了嘶叫和抽搐，成了鳄鱼美餐，这才不由得右腿一软，跪在草地上，大口喘气。可能刚才紧张过度，现在一下子放松了的缘故吧，他的右手不禁颤抖起来。
　　突然，身边的真优美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鳄鱼，正扭动着笨拙的身躯向他扑来。战智湛不由的大惊失色，抬起屁股就逃。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双腿就是不听使唤，无论怎么用力都站不起来。眼看着鳄鱼的血盆大口向自己的脑袋咬了下来，战智湛惊恐万状的想叫，偏偏又叫不出声来，这一下，把他急得从梦中醒来。战智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心中暗想道：“奶奶的，原来自己才刚是南柯一梦。”
　　忽然，一阵隐隐约约“哗啦”、“哗啦”的声音传进了战智湛耳中。
　　是越军的追兵追来了？战智湛吃了一惊，他警觉地跳到了树下。他心中暗想道：“老子要是不受伤，可以对付一个班的越南猴子！可眼目前儿自己浑身没劲儿，有两个‘影子部队’的越南猴子就能摆平老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老子还是逃之夭夭为上！在昏暗的丛林中搜索一个人，就像在大海里捞针。越南猴子的速度快不了，短时间内是追不上自己的！”
　　战智湛正在考虑溜之大吉，突然，左后方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战智湛迅速隐蔽在树干后面，探头仔细的观察。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那这人一定是丛林战的高手了。战智湛心中不由得暗惊：“难道是越南猴子的‘影子部队’来了？他们发现老子了？正在搜索老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