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心事

　　快晌午的时候，玉芬让张兰妮在家等她一会，她去趟供销社。张烂妮拦住她说：“妹子，你别去花钱了，我带了煎饼来，咱俩吃煎饼就着点咸菜就行。咱姐妹俩边吃边拉拉呱。”
　　“嫂子，那哪成啊，你大老远从部队回来，还翻山越岭来家里看俺，俺说啥也不能让你吃煎饼就咸菜啊！我去供销社买点咸鱼回来煎煎吃。”玉芬说。
　　“那我跟你一块去吧！”张兰妮说，就跟着玉芬去村里的供销社买了一斤咸鱼，张兰妮帮她付了钱。
　　在厨房煎鱼的时候，玉芬歉意地对张兰妮说：“嫂子，咱这穷山沟，想割点肉都难，俺不知道你今天来，俺要知道，俺提前去公社割点肉来，园子里还有点韭菜，俺给你包包子吃。”
　　“不用啊妹子，俺不稀罕吃包子。有这煎饼卷咸鱼不就是很好的饭食啊！”张兰妮笑着说。
　　玉芬煎好咸鱼后，还炒了个鸡蛋，做了个鸡蛋汤，剥了几根大葱，从酱缸里舀了半碗自己做的大酱。
　　玉芬先给张兰妮用大葱卷上一张煎饼，又给自己卷上一张煎饼，俩人就边吃边聊了起来。玉芬小心翼翼问张兰妮：“嫂子，你这次回咱老家来，是专门来上坟的吧？“
　　“是啊妹子。”张兰妮点点头，“另外，我还想来看看你，我听俺铁蛋和蒙蒙说起你，俺就早想来看看你啦。“
　　“嫂子，俺就是个农村妇女，有啥好看的？“玉芬笑着说。
　　“听俺家铁蛋时常跟我讲起你，说你是个好女人……可惜，你俩没有缘分啊……”张兰妮咬了口煎饼，叹了口气，摇摇头说。
　　“婶子，凭俺的条件，带着孩子，俺配不上铁蛋哥，所以，俺就领着蒙蒙偷着走了……”玉芬看了张兰妮一眼说，然后想了一下接着说，“俺听蒙蒙说，她铁蛋婶子是个好女人，干净利索，心眼好使。蒙蒙每次到他们家里玩，她都拿着跟自己的闺女一样看待，有好吃的还给她留着。”
　　“是啊，玉芬妹子，俺铁蛋媳妇秀芳确实是个挺好的女人，也挺善解人意的。她了解你和铁蛋的那段交往，但是她一点没往心里去。”张兰妮笑着说，“有一回，俺家铁蛋问她吃不吃你的醋，你猜秀芳咋回答的？秀芳说，我才不吃玉芬的醋呢，我做梦都想认识一下玉芬姐姐呢。”
　　“嫂子，俺没想到，俺玉芬和俺闺女蒙蒙能碰上你们这么一家好人家……”玉芬哽咽地说，“俺知足啦……”
　　“玉芬妹子，咱们庄户人出身，都没啥歪歪心眼子，都是些实诚人，咱既然认识了，咱就是阶级姐妹了，你有啥困难，俺能帮助的一定帮助你。”张兰妮也激动地说。
　　吃完晌午饭后，玉芬又给张兰妮沏上了一碗红糖水：“嫂子，再喝碗红糖水吧，暖暖身子，咱这山村里风大。”
　　“俺吃饱喝足了，这碗红糖水还是你喝了吧。”张兰妮把那碗红糖水端到玉芬跟前。
　　玉芬没有喝那碗红糖水，而是说起了张兰妮回来上坟的事：“嫂子，你们一家出了了三个烈士，在咱们这沂蒙山都出了名啦！真是一门忠烈啊！”
　　张兰妮欣慰地点点头，但内心却是一阵心酸，她没说啥，但心里却说，妹子啊，谁也不想出这个名啊！人都没了，出名有啥用啊？还不是让煎熬活着的人啊！
　　张兰妮说要回去，玉芬执意不让她走：“嫂子，你好容易来俺家一趟，就在俺家住一宿吧，咱姊妹俩好好拉拉呱，俺可稀罕你这个人啦！”
　　“好吧妹子，那我就住一宿吧。”张兰妮就同意啦。
　　玉芬早早烧上了火炕，并给张兰妮拿出了一床拆洗过的被褥。张兰妮说：“妹子，这天又不冷，烧炕干啥？”
　　“咱这晚上冷啊，不烧炕冻得慌。”玉芬说。
　　吃罢晚饭后，俩人便躺在暖暖的火炕上，拉起了呱。玉芬问：“嫂子，你这回来咱老家，打算多住些日子吧？”
　　“不瞒妹子你说，我这回咱老家来，想着跟俺叔、俺婶子商量一下我回来的事，俺叔婶都不同意。”张兰妮说。
　　“嫂子，你回来干啥呀？”玉芬一脸不解。
　　于是，张兰妮就把自己想回来的事跟玉芬说了。玉芬忙说：“嫂子，你的想法呢也有道理，但是，我寻思，你还是留在部队好，你家俺哥是烈士，你就成了部队上的人啦，你以后的生老病死，它部队就得管着。你若是错了主意，回了咱老家来，你再有啥困难，人家部队就不管了。你想俺哥，俺外甥和你爷，你娘的时候，回来上上坟不就行了，也用不着整天守在咱老家啊！论条件，咱农村怎么也赶不上部队的条件好啊！”
　　“妹子，你说的也是，这件事妮，我还没最后定下来，反正所有知道我想要回老家来的人，都反对我这样做。”张兰妮笑着说。
　　“嫂子，你就听你妹子一句劝吧，你千万不能错了主意，回咱老家来，你真要是回来了，就后悔莫及啦。“玉芬对张兰妮说。
　　“行啊妹子，我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吧。”张兰妮点点头说。
　　“嫂子，你一定要听你妹子的这句劝啊，千万不能回咱老家来。”玉芬恳切地说，然后沉吟了一下，看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张兰妮说，“嫂子，有件心事，我一直憋在肚里，谁也没跟谁说。见到你了，我就觉得见到亲人啦，我想把憋在心里的话跟你说一下吧……”玉芬说到这里，又看了身边的张兰妮一眼，不再说话了。
　　正在仔细听她说的张兰妮见她不说了，就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问玉芬：“妹子，你有啥心事想对你嫂子说的，你就说出来吧，嫂子帮你长个心眼。”
　　“嫂子，我还是把话烂在肚里，不跟你说了吧……”玉芬说，一脸的犹豫。
　　“你有啥心里话，就跟嫂子说说吧，别在心里憋出病来。”张兰妮安慰说。
　　“嫂子……这件心事憋在我心里好长时间了，一直没跟任何人说……”玉芬说到这里，又把话停住了。然后看了张兰妮一眼，接着说，“我本来想把这件事烂在心里啦，永远不跟任何人说了，可是自从今天我见到你后，我就决心把这件心事跟你说说……不然憋在心里难受……”
　　见玉芬一脸为难的样子，张兰妮就往她身边挪了挪身子，看着她，然后温和地问：“妹子，你有啥心事，你就跟我说说吧，别搁在心里憋坏了身子。”
　　玉芬看着张兰妮，信任地点点头说：“按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件心事，但是，我觉得见到你就像见到了我最亲人一样，所以，我就想把这件心事说出来给你听……”玉芬说到这里又把话停住了。
　　“那你就跟我说说憋在心里的事吧。”张兰妮看着她的脸说。
　　“嫂子，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很后悔……很后悔啊……”玉芬说着，眼里涌满了泪水。
　　“妹子，你别着急，慢慢说。”张兰妮安慰道。
　　“嫂子，我不该流产了那孩子啊……”玉芬哽咽地说。
　　“流产了哪个孩子啊？”张兰妮听的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低头哽咽的玉芬。
　　“嫂子，我领着俺蒙蒙离开铁蛋回到家里后，就发觉自己有了身孕，这是俺和铁蛋的骨血，我又惊又喜……好多天，我都睡不着觉，不知该咋办？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铁蛋，可是，我离开他，是为了不拖累他，让他有个好的归宿，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不是给他添堵啊！可是，我要是偷偷生下了这个孩子呢，孩子没有爷，来路不明不白的，孩子以后可咋办啊？为这事，我难为了好些日子，最后一狠心，偷着给了俺邻村一个接生婆10块钱，让她给我配了几付草药，我喝了以后，过了几天，那个接生婆就帮我把孩子流了……我没敢看那孩子……接生婆就把那死孩子用件破衣裳包裹着，在坡里埋了……后来她跟俺说，那是个小厮……那一刻，我嚎啕大哭……好像哪个孩子偷空了我的心……我后悔不该流了那个孩子啊……”
　　张兰妮听着她的诉说，眼里也含满了泪……
　　“妹子，你该把那孩子生下来，等他长大了，可以让他去认铁蛋他亲爷啊！”张兰妮抹了把眼泪说。
　　“是啊，嫂子，所以我好后悔啊！就是不让他知道他的身世，也可以跟他姐姐蒙蒙做个伴，将来姐弟俩好有个照应啊！”玉芬也抹了把眼泪说。
　　“那小厮要是活着，也该十来岁了吧？”张兰妮问。
　　“他比蒙蒙小五岁，到现如今也该十一二啦！”玉芬说。
　　“嗨，也怨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事，我要是知道了，说啥也不能让走了；说啥我也让铁蛋把你找回来。这件事，俺家铁蛋一直瞒着我，后来我才知道你们这事的。但是，我不知道你怀上了他的孩子……”张兰妮说。
　　“嫂子，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件心事，我心里就宽慰多了，心里就不那么堵得慌啦！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跟俺铁蛋哥说啊！他要是知道了，还不恨死俺呀！”玉芬说着，眼里又涌瞒了泪水，“我当时领着蒙蒙走了，是为了不拖累他，可是，俺这样做是伤害了他……俺对不住铁蛋哥啊！他是个好男人，对俺和蒙蒙都好，今辈子，俺和蒙蒙没这个福气啊……”
　　玉芬说到这里，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