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章 调查组

　　文宽骑马跑了，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他一面担心王书记五个人的安全，一面心里焦急，如何处理这件事。
　　回到根据地，向李跃作了汇报，李跃呆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如何办？带着队伍赶赴忠义山，把他们抢过来？还是半路上截击？
　　与马副司令、丁副政委一起商量，两人觉得不妥，最好的办法是派人去忠义山那边打探情况如何，如果人被抓到三河口，想办法营救，如果还在忠义山，就半路上截击。
　　也只好如此，派出的人简单化装上路了，李跃这边安排抽调队伍，做好战斗准备，一旦有机会，抓紧截击。
　　到了晚上，消息传来，这五个人已经牺牲，就在忠义山上处决的，据说王大明书记被李世营的警卫排包围后，大骂李世营不讲信用，郭拴子割掉了王书记的耳朵，王书记还是骂不绝口，李世营担心八路营救，直接押到山前枪杀了。
　　这段被后人称为忠义山惨案的消息传遍了齐鲁大地，自然也传到了省委、特委和第五战区动委会，动委会向重庆政府提出严正抗议，山东省委也作出决定，对此惨案进行详细地调查，责令游击队党委深刻反省。
　　消息一个接一个，第一个命令是将文桐从湖西押赴鲁南，要求其交待与李世营秘密改编的全部经过，等待处理。第二道命令，将文宽停职，先关禁闭，调查那天惨案发生的全过程，及其一人独自逃回、幸免于难的原因和经过。第三道是成立调查组，专职调查忠义山惨案。第四，责令鲁南军区协助游击队，在山东纵队的领导下，择机对李世营进行报复式进攻。
　　作为临时负责人的李跃没得到处分，但是，他的心情却是最压抑的，这次损失太大了，一个边联县委书记、一个八路军营级干部，三个边联县政府干部，都被李世营枪杀在忠义山下，自己是那天的决策人，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他找不着答案。
　　按理说，文桐几次和李世营接触，发现他有接受改编的的可能，最后一次见面，李世营还主动提出请八路军派代表进驻他的部队搞队伍整训，这一段时间，整训很到位，士兵反应很不错，怎么一夜之间就翻脸了？听文宽说起，那天参加宴席的还有第三专区人员，文耿装作肚子疼，才把文宽从酒桌上拉了出来，不然，他的命也没了，这说明文耿事先已经知道，文耿既然知道，张士元和杜招贤也一定知道。
　　慢慢地，李跃理清了思路，阴谋，这是一个阴谋！是李世营和第三专区联合搞的一次惨案，是针对八路军游击队上层搞的一次谋杀。
　　调查组来了，组长是省委一个委员，组员有上次来的那个张副政委、崔明桂，一位姓杜的领导，一位姓聂的文书。
　　来到之后，先宣布省委和山纵的人事调整意见，鉴于文桐同志在此事中所犯的机会主义错误，撤销其游击队司令职务，等待调查结果。文宽撤销其营长职务、边联县军事部长职务，游击队司令由李跃同志担任，政委由崔明桂同志担任，同时，调理边联县政府人员组成，崔明桂兼任边联县委书记，李跃兼任边联县县长。
　　调查组对文桐进行了讯问，文桐一言不发，审问了文宽，文宽的说辞和那天的一样，如何开会，如何意见不一致，如何第三专区人员离席，如何被文耿拉了出来，调查组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紧接着，调查组召开了第一次专题会议，通报第一阶段调查情况。
　　省里的那位委员作了讲话：“同志们，这边的情况我不熟悉，所以，我不搞一言堂。我们看到，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其规律性，有果必有因，大家要多找原因，要全方位调查，不要带有个人倾向，要从事情的来龙去脉去调查，调查结论要经得起推敲，查一查问题到底出在哪？出在谁向丰，就追究谁的责任，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文桐同志，文宽同志，不要有思想压力，实事求是，要相信组织。”
　　坐在下边的县长李跃，副书记、副政委丁汝清，副县长、副司令马运先，都没有说话，因为这事不好表态，与李世营接洽是文桐司令一手操作，他们几个几乎没有参与，有时开个会通通气，大家也没有反对的，现在，出现了问题，玩事后诸葛亮不行，倒打一耙也不行，趁机落井下石也不好。
　　张副政委见冷了场，忙说：“都说说，我们是讨论会，是民主会，大家有一说一，放心，会后不背包袱，不打板子。老丁，你说说，你是咱老五团的干部，有经验，有见识，对这事你怎么看？”
　　丁汝清看看省里领导，笑笑：“老张，说实话，我来游击队时间不长，来以后，主要精力放在边联县工作，这次惨案的发生，我不太清楚，不过，就如同方才省委领导说的那样，有果必有因。这个因，我们要查清，处理文桐司令也罢，不处理也罢，咱们有理由，有证据，如果他存在严重问题，我们处理他，我想他作为一个老同志，应该有觉悟接受。如果他没有问题，是其他环节出了问题，他主观上不存在故意，咱们还要考虑保护这位同志，组织上培养一个有经验的军事干部不容易，文桐同志这些年为游击队建设立了卓越的功勋，咱们队伍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大家有目共睹。这是我的个人建议，不妥之处，请首长批评指正。”
　　省委委员点点头。
　　“当初，我听说文桐同志是为了争取改编李世营的部队，专门请求上级，成立了敌后工作委员会，这里面，咱们在座的，有没有委员公成员，了解情况的，说一说？”张副政委提示。
　　大家都看向李跃，李跃起身道：“这个委员会，成员比较多，我本人是，丁副书记也是，马副县长、固文宽部长都是，还有牺牲的王天祥同志，我个人感觉，最有发言权的是文宽同志，能不能听听他讲几句？他现在关着禁闭，但是，没有规定不让他说话，就是讯问，我们也应该保证他的陈述权。”
　　省里领导点头同意。
　　士兵们把文宽押来，让他站在前边，他看着坐在主席台上的崔明桂，心里很不是滋味，脑子乱哄哄的。文桐二哥被拘押，等待审查，这次来调查的，要是没有崔明桂，什么事还有机会说明白，现在崔明桂是主要成员，还宣布了新任县委书记、政委，这家伙与文桐一直不合适，上次就是因为两人不和才把他调到延安学习，没想到他现在学习回来了，高高在上，文桐二哥怕是凶多吉少。
　　正寻思间，张副政委示意他说说，他觉得应该抓住机会，不然，日后想说也没机会了，忙说：“近姮说，这事我应该回避，文桐是我二哥，我说事实，领导们会不会认为我对他有袒护之意，不说事实，让我帮编滥造，这不是我的性格。各位领导都了解我文宽为人，有一说一。”
　　张副政委知道他和文桐的关系，专门想让他讲几句，就说：“大胆发言，不要有顾虑，你是文桐的兄弟不假，你的话我们也会甄别，你现在是被讯问的对象，如实向上级汇报是你的义务，说说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文宽挠挠头皮道：“其实，这事，要从两个方面看，一个是，这事情从开始到现在，文桐司令的主观目的是否正确。如果目的正确，方法错误，我觉得这不应该上纲上线，咱们的政策是治病救人，要允许犯错误。二是，如果目的不正确，方法再正确也没用。文桐司令没事的时候，经常和我交流，说这一带势力的发展，我们不占优势，因为从名义上讲，我们属于国民政府，因此处处受他们的限制，发展很困难，向老百姓收取粮食，也得不到支持。这里的老百姓，大家也都知道，讲义气，认死理。他们认为粮食交到政府是对的，交给我们就不对，可是，粮食真交到政府了，我们一斤也得不上。所以，我们才成立了边联政府，可是，边联政府一直得不到国民政府的承认，认为我们的政府是假的，他们的才是真的，结果，这一带就出现了三个政府，一个是第三专区的，一个是咱们的，一个是日本人扶持的伪政府。老百姓称之为三个太阳，都在征粮，老百姓日子很苦，真的，苦不堪言。李县长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与第三专区讨论一下，争取妥善解决，民众交粮问题，那天，说实话，我是不同意参加这次宴请，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但是，组织上讨论，同意参加，我绝对服从。这次宴请，他们选的时机很巧，文桐司令不在根据地，我不知道他们是故意，还是巧合。从开始的与李世营接洽，到后来发后惨案，应该没有必然联系，首长讲有因有果，果是出现了惨案，因不一定是秘密与李世营接洽，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效果还是不错的，这个因，我们还要去调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就说这些，说得不一定正确，领导们批评指正。”
　　几个领导都点头，认可这个观点，有因有果，这个果，不一定是那个因造成的，至于是什么原因，还需要调查。
　　见大家支持文宽的意见，崔明桂站了起来，笑道：“我完全同意省委领导长的意见，在这里，我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需要文宽同志解答。一是文桐司令偷偷进城，去会李世营，这事是否是真的？他去的时候，还有别的同志在场吗？他们谈了什么内容，为什么回来不向组织报告？这是否符合组织原则？第二，他们谈了时间不长，文宽、天祥就进驻伪军内部，这是为什么？你们解释说是为了训练他们，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们为什么要训练我们的敌人呢？反过来说，日本人来训练我们的队伍吗？这不合常理。第三个，发生惨案那天，为什么去了六个同志，回来的只有文宽，牺牲了我们五个优秀的干部，为什么你能回来？你和文桐，还有第三专区的文耿，有没有更深层的问题？请解释。”
　　大家也都点头。
　　省里领导见状，点点头：“应该说，同志们，今天的会很有收获，一些问题提出得很尖锐，这不是坏事，延安整风上，毛泽东同志提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就是我们的一贯原则。我建议，下一步，调查要深入，要细致，同时，要克服主观主义，官僚主义，要实事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