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变

　　杏子定亲两月后，王二喜就响应村委号召，应征入伍。
　　临行前，二喜娘炒了两盘鸡蛋，将队长和村长都请了过来。二喜爹拿出一瓶酒，给他俩倒上说：“家里穷，也没啥好吃的，将就着喝两盅，以表心意。咱家老二能当上兵，多亏村长关照。来，俺哥俩敬你。”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村长也喝干说：“二喜自身条件好，当兵够格，不用俺帮忙。”“二喜。”“嗯”二喜爹叫了一声。二喜答应着。却看到了门外一闪而过的杏子的身影。“过来，敬村长杯酒。”“嗯。”二喜答应着，却心不在焉。
　　二喜端起爹递到手中的酒盅，跟村长碰了一下，饮下后，一股辛辣刺鼻顺着咽喉往回返。他顿时满脸通红，血液沸腾。三个老男人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嫩着呢……”队长建议说：“俺们喝酒，不耽误你的事，你去杏子家，告个别……”“嗯嗯。”二喜连声答应着走出家门。
　　走出家门，不见杏子在门外，二喜一路小跑去追赶。当他看到那个纤细苗条的身影后，悄悄尾随而至。杏子来到自家门口一回头，看到二喜。满脸欢喜、满目含情地说：“快进来，俺有东西送给你。”杏子娘不在家，桃子见到姐姐跟二喜进家，害羞的无处躲藏。二喜叫了声：“桃子。”她硬着头皮“嗯”，就局促不安起来，低着头红着脸。自从定亲后，二喜经常到杏子家来，每次来都会见到桃子。桃子总是一副羞怯怯的样子，从来不主动跟他说话。即使笑也不出声，更看不出有多少欢乐。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惊不乍，矜持稳重。今天桃子却破天荒的没有识趣地离开，一字一顿地问：“二喜哥，你这一走何时回啊？”二喜有些惊异，但还是满心高兴地说：“部队规定新兵入伍一年，就能回家探亲。”“嗯，要那么久才能见到你？”桃子有些失落。杏子在一旁插话：“难道你也会想他？”桃子的脸一下子红的像一个熟透的蜜桃。让二喜眼前一亮，第一次发现桃子原来也美得让人心动。桃子一抬头，突然看到二喜在看她，又低垂下头逃也似的跑掉。
　　杏子从枕头底下拿出两双鞋垫说：“这是俺连夜走针飞线为你绣得鸳鸯戏水，你垫在脚底，就会想俺，就不会变心……”二喜接过鞋垫，内心波澜壮阔、百感交集。他一把抓住杏子的手放在胸前说：“海枯石烂心不变。”杏子扑到二喜的怀里，嘤嘤地哭泣说：“俺舍不得你走……”“俺也不愿意离开你，为了让你以后过上好日子，分离只是暂时的……”他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王二喜当兵走后，杏子和柱子就被队长安排到村里的油坊里干活。油坊是村里专门产豆油的，有一项很轻快干净的活，捡烂豆子土坷垃。挣工分高，并且不出屋，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是人人争抢的肥缺。因为杏子与二喜的关系，柱子是村长的儿子，队长才另眼相看给安排的。还让桃子在识字班做老师，利用晚上干完活的时间，教本生产队的男女老少认字，多加工分。
　　杏子来到油坊之后，首先认识了村长的女婿，三十岁的李文哲。他高大英俊、幽默风趣，活泼开朗、喜欢说笑，跟杏子一拍即合的性格。对杏子百般体贴关爱。让杏子很快就淡忘了与王二喜的分离之苦。俩人无话不谈，从东家长李家短，到各个生产队的分粮分钱等情况，再到几个生产队长的个人隐私。李文哲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中华民族的历程，各个阶段的历史，远古时期的人类生活，他都滔滔不绝的向杏子讲解。杏子彻底被他迷住了，开始只是迷恋他的故事，后来就整个的迷恋上他的人。柱子看到他俩谈笑风生，热火朝天，就心生嫉恨。时刻向着大姐夫，丢一个愤恨的眼神。他俩却并不介意，依然我行我素，有时还故意指桑骂槐的来气他。
　　当杏子得知，李文哲的婚姻一点儿也不幸福时。她的内心竟然生出奇怪的念头，想给眼前这个每天逗自己开心的男人幸福。但她知道，他的老婆是村里有名的“母老虎”。长得一脸横肉，身材矮小。说起话来粗喉咙大嗓子。俩人经人介绍结婚，本来李文哲看不上她，一说就不同意。但经不住年迈的父母再三劝说。主要李家兄弟五个，家穷父母多病。只要是个女人愿意嫁给他，他别无选择。李家父母因为隋金凤是村长的女儿，能沾上光。又不要彩礼，还能提供两间草房居住，所以没经过李文哲允许，就很痛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李文哲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四个哥嫂也都赞成，主要这样就不需要他们每家一份给他凑钱结婚了。李文哲没有反抗，尽管是不喜欢，但总比打光棍要强得多。最起码一日三餐有人给做，衣服脏了破了有人缝洗。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虽然如同嚼蜡，但在没遇到杏子之前，也没有过任何想法。
　　就在杏子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时，他黑暗的世界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开朗爱笑的漂亮姑娘。他曾在内心幻想过无数次，假如有一天能够拥有杏子，哪怕幸福一天或者一刻死去都值得。因此他在杏子面前，搜肠刮肚卖弄自己的渊博，只要能让杏子哈哈大笑，他就觉得知足。他俩在一起干活，他总把杏子那一份活也包揽过来，让杏子像鸟儿一样围绕着他转来转去。这样就惹恼柱子没有表现的机会，本来他父母费尽心机安排他俩一起进油坊，目的是显而易见的，希望他俩日久生情，希望柱子多做一些让杏子感动的事情。可偏偏就被姐夫一手给搅合了，他不但没有帮她干活的机会，更没有了跟她说笑的机会。
　　柱子几乎要被逼疯了，连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虽然天天跟杏子在一起干活，但是感觉两颗心却越离越远。他几乎每晚都到杏子家门前，希望找到机会向杏子表白。
　　这晚，杏子躺到床上，闭上眼回忆白天她与李文哲在一起时的欢乐。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站在一旁的桃子就奇怪地问：“姐姐，你笑啥？是不是收到喜子哥的信了？这样高兴。”杏子一听立马停住了笑，她突然记起二喜走了已经一个多月了，连一封信也没回。她又不知道他的具体地址，不知该往哪儿寄信。她的脸上一层乌云飘来，竟然忘记了笑的原因。突然就想起了二喜，想起了他俩在一起快乐的点点滴滴，又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桃子莫名其妙地问：“姐姐，你又咋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吓死人。”然后将一封信轻轻放到她面前说：“看，这是啥？”“信，是二喜的信？”杏子欢呼雀跃起来，快速地拆开，默默地读着，“因为新兵训练，又苦又累，时间紧没空给你写信，幸好遇到一个下雨天，才提起笔，虽是千言万语，凝于笔端却不知如何说起。总之就是想你，想你……”杏子看着看着，竟然看不下去。轻轻将信交给妹妹说：“桃子，你看吧，俺有好多的字不认识，你看完再瞅时间帮俺回信。”“你都说了些啥？”桃子瞪大眼睛望着姐姐说，“你们这种肉麻的情书也有俺写？俺可不敢。”“好妹妹，俺只读了两年书，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啥字也不会写，求求你，你就替俺写吧？”桃子拿过信轻声念给姐姐听，念到煽情的地方，桃子故意拉长声调，“只要一想起那个分别的夜晚……哈哈……”桃子笑得天真无邪，杏子就拍打着妹妹的肩头，“咯咯”大笑着阻止，“让你笑，让你笑……”桃子调皮地眨着眼睛问：“你就不怕俺借写信，把二喜哥抢来？”“随你便，你喜欢你就抢……”
　　姐妹俩笑闹过之后，桃子又拿出一封信说：“这封信赶快给喜子哥家送去，送信人省腿，一块留给咱家。”杏子只好穿好衣服说：“那俺这就去送。”杏子走出家门，就感觉身后总有人鬼鬼祟祟跟随。每每她回过头去看，又什么都没有。她怀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来到二喜家。二喜父母见到未过门的儿媳妇，又是倒水又是嘘长问短，关心她与家里人。杏子一一回答着，也嘘寒问暖地表示对未来公婆的关心。客气了一会儿，杏子放下信就回家。
　　天黑透了，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杏子加快脚步往家走，感觉尾随的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杏子吓得满身冒冷汗，这里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吹灯睡觉。如果遇到突发事件，是不会有人听到。杏子几乎要瘫软在地，她大气都不敢喘，后悔没有叫上妹妹。她又想起她跟二喜约会，在玉米地里的那个夜晚。那时身边有个保护神，她也没怎么害怕。如今势单力孤，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灾难。她每一次回头，就越觉得那个高大的人影熟悉，她急中生智，大叫一声：“柱子。”
　　“嗯。”柱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叫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杏子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认出他。杏子的惊恐去掉了一半，装作关心地问：“你去哪里了？”“去、去谁家了？”柱子毫无防备，一时竟然语无伦次不知如何作答。他本来是尾随杏子的，本想借夜深人静对杏子来一番偷袭。哪怕是能够摸摸她，或者亲一下都值得。自从王二喜当兵之后，柱子就感觉天赐良机，又加上他俩局限在一个小的世界，知道杏子非他莫属。他就一直闷在家里想各种办法，自从和杏子进油坊后，他们就有了天天在一起干活的机会，他却没有了天天在一起的欢乐，整天魂不守舍、无精打采。
　　“奥，去队长家了。”柱子似乎才反应过来，找到最合适的去处。“大半夜的，你吓俺一跳。”杏子声音软软的，让人一听就生怜。“你也是，女孩子家家的，大半夜也敢出来，也不叫上个伴。”柱子感觉这样说很开脱罪名，继续道，“幸亏遇上俺，要是遇上坏人不就麻烦了？”杏子“咯咯”大笑起来说：“哪有啥坏人？只要你不坏就行。”“俺要是坏人，早就对你下手了……”“俺知道。”杏子“咯咯”笑着说：“俺到家了，明天见。”柱子撇撇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