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引来了美国画商　

　　这一天，镇邮政局的邮差按照常例，将韩各庄村民外地亲友寄来的信，送到了村委会的办公室，召来了不少村民。然而，在这一大堆信件中，却发现了一封十分奇怪的信。信封上，写得是谁也看不懂的英文。信封上还附着一张纸单，上面写着：“试投石头镇韩各庄杰茜卡”的字样。韩各庄第一次收到洋人的来信，都新鲜的不行。大家传来传去，像看谁家的收藏品似的。最后，韩大海将这封奇怪的信交给了韩乐天。
　　“乐天大哥，”韩大海说道，“你瞧瞧这封信，到底是给谁的？”
　　韩乐天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闹不清杰茜卡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他索性在村子的大喇叭里喊了起来：“这是谁在勾引洋鬼子，给韩各庄来了这么一封蝌蚪信？杰茜卡！杰茜卡！你到底是人还是物件儿？”
　　韩乐天正喊得起劲儿，孟兆颉出现了。
　　“韩支书，”孟兆颉笑着说道，“你别喊了，闹得满村子都能听见。杰茜卡就是我！”
　　韩乐天打趣地说：“你明明是中国造，却贴了个外国标签儿，蒙人蒙到韩各庄来啦！这要是在文化大革命，非打你个里通外国不可，叫你撅屁股坐喷气式！”
　　孟兆颉笑得十分动容，说道：“韩支书，你可真能逗人！起个英文名字，不过是为了方便跟国际友人交往，怎么就里通外国了呢？这封信是从美国发来的。”
　　韩乐天第一次瞧见孟兆颉笑得这么灿烂，简直看得眼睛都直了。孟兆颉被韩乐天看得挺不好意思，渐渐变得有点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找个借口走了。
　　韩乐天禁不住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你说这城里的女人，就是比乡下的娘儿们会倒饬，也会保养！”
　　韩大海在一旁听了直犯嘀咕：“我说乐天大哥，你是不是也中糖衣炮弹啦？”
　　韩乐天不屑一顾地批评韩大海：“你懂个屁！等咱们韩各庄变富了，也叫婆娘们脚上穿着高跟鞋，头上烫着卷毛发，脸上擦着美白霜，身上喷着扑鼻子的十里香。你想想，那该是个什么劲头儿！”
　　韩大海笑得直捂肚子：“乐天大哥，你可别说嘴打嘴。你要是能把老嫂子拾掇成那个样儿，那才叫太阳从西边升出来哩！”
　　第二天，韩乐天还真的尝到了“说嘴打嘴”的滋味儿。孟兆颉登门拜访，给韩乐天送来一套西服和皮鞋，而且还是个名脾货。
　　韩乐天愣住了，半天才缓过气来，说：“我说孟画家，你这是搞啥名堂嘛！”
　　孟兆颉说：“这两天，将有美国客人来韩各庄洽谈购画业务。交易成功，画家跟韩各庄二八分成。为了显示农村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你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
　　韩乐天实在不习惯穿孟兆颉送来的西服，便说：“上级严禁行贿受贿，我高低不能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孟兆颉解释说：“这套西装可是工作服，完全是为了从工作出发。因为来的是外国人，总不能叫他看咱们衣着不讲究。”
　　韩喜妹早已接受孟兆颉的委托，便一旁直个劲地帮女画家打托，说：“老爸，美国人来咱们韩各庄买画，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情。买卖成功了，韩各庄得了利，也扬了名。于情于理，你做为韩各庄的当家人，只能全力配合，决不能随意推托。”
　　韩乐天被女儿的一席话，说得愣住了。对外宣扬韩各庄，是他早就有的宿愿。如今机会来了，自己怎么可以推托呢？
　　“老爸，”韩喜妹继续忽悠说，“这身西服，又没说是送给你的，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服装道具。戏演完了，你再把它还给孟老师呗！”
　　于是乎，韩喜妹硬逼着韩乐天试试西服大小。韩乐天拗不过女儿，只得把西服穿上了。俗话说，人是衣服马是鞍，韩乐天换上了西服革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韩喜妹自豪得不行，仿佛自己也抬高了身价。她竟然一时心血来潮，用孟兆颉肩背的一次性成像照相机，为韩乐天和孟兆颉拍了一张合影。
　　孟兆颉见目的已经达到，便高高兴兴地走了。韩喜妹也喜不自禁，热情地送孟兆颉出了家门。
　　韩乐天把照片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竟有些爱不释手。他也感到惊奇，照片中那个潇洒倜傥的男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看着看着，孟兆颉的脑袋变成了贾桂花的人头。敢情自己的老婆，原来也是那么漂亮。此刻，带领全村人走发家致富的道路，在韩乐天的心里更加坚定而自信了。
　　正当韩乐天拿着照片想入非非的时候，照片冷不防被人一把抢走了，韩乐天回头一看，竟然是老婆贾桂花。韩乐天非但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而且还有点得意洋洋。
　　“喜妹她娘，”韩乐天嘿嘿一笑，“瞧瞧照片中的我，英俊不英俊？泥腿子站在城里女人的身边，一点也不逊色吧！”
　　贾桂花完全误解了韩乐天，由不得恼火地说：“英俊你个头！瞧你跟女妖精那个亲热劲儿，恨不能娶了她！”
　　韩乐天说：“你就胡扯吧你！眼睁睁的不如人家，光抱个醋坛子顶什么用？”
　　贾桂花更恼火了：“韩乐天！你嫌我是个黄脸婆是不是？我也别挡着你的道儿，咱们索性离了婚，你跟孟兆颉过去！”
　　韩乐天听贾桂花越说越不像话，反而嘿嘿一笑说：“贾桂花，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可是你心甘情愿地输给孟兆颉，不是我故意贬低你。”
　　韩乐天越是不紧不慢地调侃，贾桂花就越是急得火冒三丈。就在韩乐天和贾桂花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韩喜妹一脚迈进家门，冲着韩乐天和贾桂花就吵上了。
　　“别闹啦！”韩喜妹说道，“打老远就听你们吵吵，生怕全村都听不见啊！不就是拍了一张照片嘛，天还能塌下来？”
　　韩乐天也不多解释，哼唱着二黄抬腿走了。贾桂花气得直喘粗气，直个劲地抹眼泪。
　　韩喜妹好言相劝说：“妈哟！那身西服是我硬逼着我爸换上的，照片也是我硬逼着我爸拍照的，您甭尽往歪处想。孟兆颉几次请我爸去蒙娜丽莎田园画廊坐客，我爸都硬是不去。”
　　贾桂花多少有些放心了，说：“你爹真的没变心？那他为啥脱了庄稼汉的衣裳，换上西装？”
　　韩喜妹笑了：“过两天有美国人来，他不得打扮打扮呀！”
　　贾桂花问：“老美来咱们韩各庄作啥？”
　　韩喜妹说：“咱们村的那些个画家露脸了，美国人来买他们的画。为了促成这场交易，我老爸出面接待那个美国人。”
　　贾桂花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打心里头乐了。经韩喜妹从中一周旋，这场家庭风波，总算是风平浪静了。
　　没过几天，美国客人查理斯果然来到了韩各庄。这位美国人的到来，给韩各庄平添了许多欢乐。村委会按照孟兆颉的请求，在村口打出了“热烈欢迎美国朋友查理斯莅临韩各庄”的横幅标语，而且还放了鞭炮。把个查理斯高兴的，直个劲地喊“OK”。令人想不到的是，韩乐天却依然一身农民打扮接见了他，很令孟兆颉失望。
　　“兆颉”欧阳鹤龄偷偷地安慰着说，“韩乐天终归是个泥腿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你跟他生气，那不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吗？”
　　在陪同美国画商兼收藏家查理斯观光一个个画廊画社的时候，韩乐天为了显示韩各庄人有文化，便跟查理斯大谈绘画艺术。由于他本是个门外汉，难免有时讲得驴唇不对马嘴，急得欧阳鹤龄等一伙人直干瞪眼。好在查理斯的汉语半生不熟，有担当翻译的孟兆颉给他打圆场，这才没有闹出笑话。
　　查理斯直个劲地冲韩乐天翘大拇指，夸赞说：“我们美国人，早就听说你们韩各庄有远见卓识，牛得很哩！你们竟然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白手起家，建起了一个文化产业基地。韩各庄太伟大啦！韩各庄太OK啦！”
　　韩乐天听到国际友人的夸奖，不免感到非常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韩各庄的名声竟然传到了海外。
　　“查理斯先生，”韩乐天脑袋一热，脱口而出，“我们韩各庄有个怪脾气，要搞就搞别人没有搞过的项目。别人的地里种庄稼，我们的地里要种画！”
　　查理斯高兴地直叫喊：“OK！OK！我一定经常来韩各庄，收购你们的画！”
　　韩乐天的“豪言壮语”很快就传了出去，引得一些记者闻风而至。韩乐天看到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的记者，心里难免直敲小鼓。他很怕自己的牛皮吹过了头，到时候不好收场。然而，一篇篇报道捅出去，把个韩各庄炒得红红火火。韩乐天再想把话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韩支书，”记者问道，“你是怎样想到要把韩各庄建成文化产业基地的？”
　　韩乐天禁不住嘿嘿一笑，说：“纯属偶然！纯属偶然！”
　　尽管画家们给韩各庄带来了实惠，但是韩各庄的村民们，对那些人的看法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尤其是对于李小满一伙人，成见仍然很深。此时，在他们的心里，只不过是想利用那些人为韩各庄创造一些财富，并没有打算让韩各庄人也投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