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2）

　　3.田园
　　“晓君，你在说哪个是恶霸嘛？”一个中年妇女从厨房走出来，问文晓君。她也是圆脸脸型，和文晓君有点像。齐耳短发的包菜头，穿着圆领花汗衫、长裤，一手拎着个竹壳热水瓶，一手拿着两个搪瓷茶缸。
　　“妈，恶霸就是他。”文晓君指着单红军，乐不可支地描述起那天教室里的抢座位事件来。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们，饶有趣味地听故事，单红军有些手足无措了。
　　文晓君讲完，张淑朵双手一拍，笑着说：“原来那个小姑娘是你啊。我们红军回家讲了这件事的。”
　　“你们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哈。”文永福笑着冒出一句后，然后叫大家坐下来聊天。
　　文家客厅也很简陋，只有一张方桌、一个高书柜、四张方凳。
　　大家说着“你坐你坐”的客气话推辞了一会儿，单建华夫妻坐了下来，单红军和妹妹站在他们身边。
　　文永福又叫着中年妇女：“郑巧珍，赶快给客人倒开水啊。”
　　郑巧珍把搪瓷茶缸放客厅方桌上，倒了满满两茶缸的水，放到单建华夫妻面前。
　　接下来，两家人开心地交流起来。文永福夫妻是三年前从渝县搬来渡口市的。郑巧珍在生活服务公司环卫所做清洁工。两个孩子文晓君和文鹏，一儿一女，和单红军兄妹年岁一样。文鹏很淘气，现在不在家，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大人们热火朝天地聊着渝县的事物，不时来两句怀念家乡的感叹。小孩子们就觉得无聊极了，都垂头耷脑地走神。
　　“嗐，差点搞忘喂鸡了！”郑巧珍着急地站起来往外走。
　　张淑朵问道：“你们还有地方喂鸡吗？”说着也站起来，跟在郑巧珍后面走，其他人也都跟着走。
　　大家来到小卧室。小卧室的窗户大开，窗户下摆了张方凳。郑巧珍踏着方凳跨上窗台，侧身脚往下一探，身子一矮，人就跳到了窗户外。
　　大家凑到窗前一看，原来窗户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屋顶，可以踩着窗户下摆着的一个方凳到屋顶上。
　　文永福解释道：“粮站仓库紧挨着我们这栋楼，屋顶刚好在我们窗户下。那么大的地方空着浪费，就利用起来，种些菜，养了几只鸡。”
　　大家学着郑巧珍的动作，翻过窗户来到屋顶上。
　　文晓君和单红军排在最后。文晓君站上窗台后，得意地说：“我不用站凳子，敢直接往下跳！”说完，纵身一跃，只听“咚”的一声，她落在了外面的屋顶上。
　　只听郑巧珍大叫了一声：“你个疯丫头！叫你不要这样跳，多危险的，预制板都被你跳烂了！”屋顶上铺满一块块矩形的预制板。有些预制板边角已经碎了，露出了钢筋。
　　单红军好胜心起，站上窗台，毫不犹豫地也纵身一跃，落在了屋顶上，然后挑衅地看了文晓君一眼。单红军在老家的时候，爬树掏鸟蛋，比这高的都敢跳，这个高度根本不算什么。
　　自然，张淑朵也和郑巧珍一样叫起来：“红军，叫你莫跳你还要跳！你把人家的预制板跳烂了，个人赔哈！”
　　单红军辩解说：“我落地的时候很轻的，不得跳烂，你看嘛。”然后手指着脚下的预制板，还好好的呢，可冤枉不了自己。
　　屋顶很大。屋顶西边种了棵葡萄，搭了个葡萄架。屋顶北边和西边的边沿摆了些破盆子破缸，里面种着各种的蔬菜，小葱、西红柿、辣椒、韭菜……屋顶的东边墙根用铁皮搭了个鸡棚，三只鸡在棚子边溜达着啄食。站在屋顶北边和西边边沿往外看，是火车站广场方向的大斜坡；站在南边的和东边的边沿往外看，是木棉街上的建筑。
　　郑巧珍拿了把菜刀，在鸡棚边的一个石板上，“咔咔咔”地切着菜叶子，一边说着：“用择下来的烂菜叶子、剩饭剩菜喂鸡，也不浪费，也不消得买饲料。隔两天就生个鸡蛋，准备到过年也可以杀了，给娃儿们补充些营养。”
　　张淑朵羡慕地说：“你们这个台子是真不错啊。自己种菜、喂鸡，多好啊。”又带着些遗憾说，“这城里头，也没有田地，都是水泥路，种不了东西。屋子又窄得很，养不了鸡。我在老家的时候，种田养猪都是好手。多可惜这一身本事了。”
　　大家站在葡萄架下说话。满架的葡萄藤蔓繁茂，在晚风中翻飞着清香。此情此景让单家人想起了老家的田园，心情极其舒畅。
　　
　　4.热闹
　　单红军一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认识了这么多的朋友，慢慢地融入到了这个城市的生活中。
　　每天早上，38栋的大人孩子们陆陆续续出门上班、上学，一路上呼朋唤友的，好不热闹。
　　攀钢公司有许多的厂区，分散在多个山坳里。因为厂区的污染严重，职工们的生活居住区离厂区都较远，分散在不同的片区。公司统一安排了多条路线的通勤班车，串起各生活区和各厂区，方便职工们上班。在火车站广场上就有一个班车通勤站点。
　　上班时，长寿路片区各厂的攀钢职工们从家里汇聚到了小广场上，聊着天等班车、坐班车去上班。
　　孩子们则背着书包成群结队地走路去学校。单红军兄妹和孙明两兄弟、文晓君两姐弟，差不多时间出门，然后经常会合在一起走。
　　别看文鹏长得瘦弱，却精力极好，一路上总是和孙明、孙亮兄弟追逐打闹。上班时候的马路上，车辆行人都比较多。文晓君总是担心地盯着三个淘气的男孩子，不时地叫着“小心！”单红军和妹妹就比较谨慎，他们尽量靠马路边上走，时刻注意着车辆和行人。
　　过铁路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远处的火车鸣着笛、喷着白烟开过来。少数人会加速越过铁轨，大多数人会停下来站着，等火车开过再走。可是文鹏却喜欢冒险，提出要比比看谁胆子大，看谁敢在离火车最近的时候再穿过铁轨。男孩子们好胜心强，纷纷准备挑战。火车越开越近，一些人沉不住气早早跨过铁轨。而文鹏摆好冲刺的姿势，一直盯着火车，蓄势加速冲出。急得文晓君拽着他的衣角大叫：“站到！不准跑！危险！”文鹏哪里会听他姐姐的，火车还有七八米的时候，他奋力拽掉文晓君的手，快步跑跳过铁轨。众人吓得禁不住叫起来“哎呀，胆子大！搞快点！”火车在文鹏身后飞驰而过，巨大的气流卷起黑乎乎的烟尘，大家纷纷转头掩鼻躲避。待到火车过了，铁轨对面的文鹏笑嘻嘻地叉着腰得意地晃动着身子。文晓君心惊胆跳后，气得跳起来追打弟弟。可是文晓君没有文鹏跑得快，根本追不上。单红军觉得文鹏太淘气了，只会让大家担心。有时他也会帮着文晓君盯着文鹏，提醒他注意安全。
　　而放学后的时光，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就更加快乐了。放学后，孩子们在家很快写完作业，于是又都跑出家门，来到楼前的小坝子里玩耍。
　　付远是孩子群里年纪最大的，最喜欢带着大家玩打仗的游戏。付远穿了件蓝白横条纹的海军衫，歪戴着一顶军帽，叉着腰当起了“司令员”。付远指定远处山坡上的一棵树为敌人的碉堡，树叶就是一个个敌人。“杀敌”就是在规定时间内去摘树叶，谁摘的树叶多谁就是英雄，谁摘的树叶少就是狗熊。那棵桉树虽然只有五六米高，但却是附近这一片茅草坡上唯一的一棵树，太显眼了便成了无辜的练兵靶子了。付远一声令下，孩子们一窝蜂冲到树下，然后蹦着高摘树叶。单红军跑得快、个子高，摘了自己的，还会帮妹妹和文晓君摘些树叶。大家在付远的倒计数声中跑回起点，上交“战利品”。每次单红军都能当上英雄。而关玲则最可怜，她矮矮胖胖的，跑得慢，经常空手而归，被付远判定成狗熊，关到地上画的代表“禁闭室”的圆圈里。当然，同样可怜的还有那棵树，没过多久，靠近地面的树叶就被摘光了。
　　孩子们在各家大人“回家吃饭”的呼喊中散去。吃过晚饭，便又都从家里出来玩了。大人们上了一天的班，忙完家务，晚上也开始娱乐了。
　　文永福夫妻俩，经常约单建华夫妻晚饭后到家里玩扑克牌升级游戏。五月，温度已经升到二十五度了，在屋里打牌有些闷热。文家便把桌子搬到了葡萄架下，又拉了根电线，挂了个白炽灯泡在葡萄架上。渡口市的夏天天黑得晚，八点前的天空蓝莹莹的很是亮堂。等到八点过天黑下来，便打开灯，照得牌桌亮堂堂的。
　　四个大人在牌桌上激战，不仅手没闲着，嘴也没闲着。单建华嫌弃张淑朵：“磨蹭得很，半天都不晓得出哪张牌。”张淑朵责怪单建华：“你不能算哈牌吗？人家前面不是出了嘛！”郑巧珍埋怨文永福：“你咋个运气这么撇哦，我要的牌你都没得！”文永福没好气地回：“你运气好！你要好牌自己摸嘛！”虽然大家吵吵闹闹的，却很少真的动气，有说有笑的，气氛很是热闹欢乐。
　　大人们忙着打牌，孩子们便成了被使唤的“伙计”了。文鹏是专职的洗牌员，他坐在牌桌边，每局结束便主动帮大人把牌洗好。他洗牌的手法已经很熟练了。文晓君则被郑巧珍安排了洗碗、喂鸡、扫地的家务活。
　　单红军和妹妹有时候被爸妈叫了一起去文家玩。除了看大人们打牌，单红军更多的时候是到文家看书。除了文晓君家的书柜上的书外，文晓君还经常会向同学借些故事书回来。单红军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