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铁骨铮铮，1

　　第九章∶铁骨铮铮，1
　　话说赵姨娘大前天傍晚时分，不经意间，抬眼见赖营子右手持着短柄铁锹，左肩挎着兰帆布兜子，鼓鼓囊囊个很吃力的样子，约有几十斤重。暗忖，这赖货莫非“鸿运当头”作着死的，盗了官家的金条大洋，怕被发现出岔子，就来偏僻河湾里窝脏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营子满以为晚饭时，人们都喂脑袋最为安全的，万万料不到暗里有双通明的眼睛录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足足一个小时，营子提着干瘪的兜子，扭着脑袋警觉个一圈子，以为大安，兔子似的顺着河湾溜不见了。便将此稀奇古怪的事儿，给大家学说了一回。
　　饭罢，又把火盆里炭火发旺了，取出油炸板栗，道∶“迁安的绵甜，都尝尝。我去瞧瞧鳖娃子摆布啥个的稀奇古怪，好通来。”小二要护娘，娘道∶“唉，别累赘着。离河近，弄个明白就给你叔叔姑姑哥哥爽耳朵。厨里有百合大枣冰糖，是玉华给娘预备的。百合冰糖润肺，大枣健脾。儿子开壶茶，都调调胃口。不多时我就回。”说着拿着挖锄走了。
　　这个赖营子是个颇鬼的的玩意儿，埋了“宝贝”，还是不放心，白日里在周围踅摸，“鳖瞅蛋”似的瞅。据说老鳖下了蛋儿，在太阳底下晒着孵卵，护着怕别人取了吃，黑了白的瞅，就叫“鳖瞅蛋”。营子也象老鳖似的瞅着自己的“蛋”，怕万一有给弄跑了。赵姨娘眼挺管事儿，远远看见了营子，只好作罢，转了回来。
　　高阳说∶“姐姐，恁快。啥稀奇啊？”
　　姨娘道∶“那鳖儿护着犊子哩。娘我没法得手，只有黑了再说。”见大家没喝茶，不悦道∶“我的儿，咋不听话呀？烧的茶来？”
　　世龙道∶“肚子塞满了面条，没茶水的空儿。再加，破了肚子，上医院缝针的，得不偿失！”说的都笑了，姨娘也嘎嘎起来了。停了一会子，姨娘道∶“哎，高阳，外边都嘀咕着咱们这凶宅有妖怪，是真的吗？”
　　高阳笑道∶“可不真的么，我就见过。”说的人们惊霎霎的。又道∶“我早已逮着那妖精抩到了顶楼里了，捉下来给恁们瞧瞧妖精如何的样子！”便上楼捉妖去了。都道“高阳厉害，降妖捉怪！”少顷，真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妖精”出现在大家面前。都笑了起来。
　　赵姨娘见高阳戴着面具，说句“真能整事儿！”，上前劈手摘了捂到自己脸上说∶“我也是妖精！”
　　高阳道∶“那天雨夜墙上的血迹，就是我这个妖精持刀砍着了一个魔鬼的脚弄的成绩。”
　　赵姨娘惊道∶“那个晚上我恍惚听着风雨里有着特殊的声音，吓的不敢出去。半年是你做的扣？”
　　高阳道∶“面具的扣。闪电里有四五个蒙面鬼子乱窜乱跳，估计和玉华妹妹有事儿。我就戴着妖精的脸唬跑了他们，就一刀上去砍掉一个贼的脚。贼们抓着那脚箭一般的越墙而逃了，要不咱们炒熊掌吃了。姨娘你咋想起这事儿了？”
　　赵姨娘道∶“其实，第二天就想问你。话到嘴边又觉着不合适，憋回肚里了。今个守着世龙蔡连才忍不着打听你，想着你作的事儿。果然就是你。这面具娘我也用用做个事儿去。”大家无不觉奇，老人家也要戴妖精面具要做何等的事儿？王小二道∶“您那么大的年纪可别当妖精弄奇葩了！”
　　娘道∶“儿子你啥也不晓得。别问了，天机不可泄露！”又道∶“我儿刚回，街里生呢。高阳熟，掂着铁桶，上鱼店里买条大鱼，两条小鱼。大的五斤重，小的二斤重。越快越好！”都不知赵姨娘啥个咕咕喵儿了，呆呆发笑。姨娘脸子一板，严肃道∶“都给我闭着嘴！高阳你还愣啥的？”掏出一块大洋，道∶“拿着快去！”高阳有钱，忙忙街里去了。
　　蔡连说∶“姐姐，俺们都不吃鱼，别费心了！”姨娘道∶“想得美！谁给你们吃啊！”几双眼儿发起呆来，都被老人的举动弄晕了。
　　小二道∶“娘，您这是……”
　　姨娘道∶“军事秘密，严禁泄露！都给我屋里藏好了，没我的话儿不要出来！”说的人们哈哈大笑。
　　老人找出一柄丈余长的竹竿，一握尼龙线抖开，用别针弯个钩儿绑牢，系到竹竿的顶端。都瞧的出钓鱼的器具，啥用意就不晓得了。
　　不多时高阳回，提着桶来了。一条草鱼，两条鲤鱼，水里跳的欢，呼隆呼隆的响。
　　姨娘找出两个塑料桶，装了水，把鱼分开盛了。披着粉红颜色的披风，脸上的面具紧了紧，担着桶儿，持着钓竿说声“学姜子牙的！”，迈开有力的脚步，关了大门，出发了。小二跟着后面看娘演啥戏的，被母亲一顿责骂，不敢去了。赵姨娘的举动真的离奇，人们议论纷纷，作着各自不同的揣测。
　　其实，赵姨娘打看见营子之后，心里就生个“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活捉营子！
　　胡同里邻居见白日家豪华大院里出来一个鱼姑一样的人来，仔细一瞧，个个吓的魂飞魄散，大叫着∶“真有妖精！”都缩了家，杠紧了门，生怕妖精吃掉自己。
　　大街里的买卖商客，晴朗的天里，看见头顶斗笠披着粉红的披风，担着桶儿，手持钓竿的鱼姑无不好生奇怪！“保定从来不曾有此模样儿的鱼姑！”都伸着头儿瞧看一眼为快。
　　当狰狞凶恶的妖精跑到眸子里，大惊失色，骤然慌乱，纷纷呼着“妖精！妖精！妖精吃人的……”，扔了买卖逃命去了。
　　赵姨娘心里乐的不行，人们被自己的面具的厉害折服了。急匆匆走过大街，听又喊∶“抓妖精啊！妖精快站着！”回头一瞧见几个北洋狗子同了警察荷枪实弹追了过来。姨娘摘掉面具往自己腰里藏了，若无其事一样不慌不忙地走着。
　　警察拦着路问∶“见妖精没？”
　　赵姨娘脸儿一仰道∶“我是妖精？”
　　警察“啊”了一声道∶“哪有妖精？看花眼了！”便都退了去。
　　姨娘心里好笑，走得更快了。顺着铸造厂的北边墙根一刬西北而去，蚰蜒小路到了河的上游的潭渊边，歇一歇，小解了一回，就顺着河湾下游去了。瞭着“鳖瞅蛋”赖营子大声喊∶“营娃子，你弄啥的转悠不怕冷！”
　　人，这个动物是个奇怪的动物！你营子咋好对大你好大岁的赵姨娘心存歪点子呢？听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瞧，是赵姨娘！披着粉红色披风的赵婆子好似仙女一般，就快步而至，道∶“姨娘，您这是……”
　　赵姨娘满面春风道∶“在潭渊钓鱼了。知你爱喝鱼汤，特喊你一声。瞧瞧这鱼多大？”
　　营子仔细胗夺大赞∶“哇塞！这么拖实，怕六七斤吧？馋死我！”
　　姨娘瞧了一圈，道∶“走，到我家喝鱼汤去！玉华不在家，就我一个。”营子听了大喜，要替担。姨娘怕他龟儿子耍滑头，道∶“不沉不沉，跟着我就是了。”姨娘心里暗喜，这王八犊子上钩了！今个儿剥了你的皮，瞧瞧你啥心肠不可！
　　不从大街走，顺着斜捎路，拐了几个弯到了豪华大院的南面进了院里。营子的眼立马直了，从来没见过如此豪华庄严的楼阁庭院！美美地想着肯定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了。
　　赵姨娘放了担子反锁了大门。营子见此，心里顿生荒唐地妄想，乐滋滋地往屋里走去。姨娘突然扯开嗓子喊∶“出来逮野兽啊！”
　　营子唬了一吓，扭头瞪着眼吼∶“刁老太咋呼什么？恼了老子给你放血！”言犹未了，赖小子被世龙、蔡连、高阳、王小二一齐出来围着了。
　　营子见状大呼∶“缺德的赵婆子，你、你、你、你诳我！？”
　　王小二突然出击，一拳把他杵个趔趄。胳臂给高阳拧着死紧拽到屋里。
　　赵姨娘坐到高脚椅子里，冷冷一笑，象审犯人，厉声喝道∶“该死的赖小子，如实招来，饶你不死。若有半字谎言，撕烂八瓣扔桶里喂鱼！我问你，河湾里你埋的啥？”
　　营子觉得自己作恶太多，既然中了奸计，能活与否也未可知？干脆不明她了，道∶“埋啥给你有甚关系？”
　　王小二拿着刀架到营子的脖子里，喝道∶“说！不说二斤半切了！”就使劲儿按了一下，渗出一条血痕，痛的营子受不了，不得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货子早早盯上了这个豪华宅院，想必定有金条银元不可胜数的，就千方百计巴结了北洋兵营的长官沈志明。年轻力壮的小沈竟然和袁世凯的长子袁克定关系非同一般。资料里说他同性乱可能就是因此弄出的趣儿，所以姓沈在克定的佑护里得到了军里的官官，到了保定施展权威了。有次野外狩猎无意见到了营子，就自己不着调劲儿发了迷，随交“挚友”。营子就将自己准备拾掇豪华宅院阴谋露了出来。小沈赞道∶“计高！”就送了几十枚“弹花锤”，并说了使用方法。到了风雨交加之夜付诸实施。到家，自己的姐姐竟然认出了那物是杀伤力极强手榴弹，叫弟弟赶紧扔的西河的潭渊以求安全。
　　大家听得如此下流而且凶恶的事儿，都说“这个漂亮的人渣该死！”小二取出皮绳将自己的“翻版”死死地捆了起来，大开杀戒。高阳一下子拦着了，道∶“小二，刀下留人！”
　　赵姨娘怒目喷火，咬牙切齿道∶“我的儿，犹豫个啥？宰了他个鳖子！”小二果断举起了刀……
　　高阳飞起一脚，踢腾了利刃，“呯”地一声，砍碎了房檐的一片瓦，亲自解了营子。营子被救，跪倒恩人跟前哭的很痛。高阳扶起道∶“别哭了！记着脱成人不容易，当个好人，别当坏人！当了坏人，父母落骂名！”
　　姨娘母子，愤怒的目光，要把高阳刺死。
　　赵姨娘骂道∶“高阳你鳖娃子，你要同性乱啊！？护着孬蛋受活的！”
　　世龙道∶“赵姐，休要胡扯八道！”蔡连也劝赵姨娘“说个话儿动个大脑！”姨娘心里清楚二人动气的厉害劲儿，就恶气变好气儿了，说∶“儿子，算了。听你高阳哥哥的，弄到哪算哪吧。”
　　这时，风风火火地跑来一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大奎。大奎道∶“叔叔姑姑，老和尚叫恁俩快回，十万火急！”世龙蔡连心里明白，又有了什么“旦夕祸福”了！世龙交代一声∶“赵姐和侄子，要听高阳的一定是差不了。不然我再来时，这宅院就收走了，谁也不得住！”母子唯唯若若，表示遵命。高阳送出胡同口说了一会子重要的话儿，就互相道别去了。
　　回院，高阳道∶“姨娘，走，咱们跟营子挖手榴弹去。”
　　赵姨娘头回听说这个名字，甚为稀奇，说∶“儿子，一起开开眼界去。”就挎着大挎包，锁了门一同下河了。
　　过了菜园走了一程地，营子象着魔了一样，风快地跑了。赵姨娘急道∶“看看，这伙不老实吧，早些杀了多好！”王小二也埋怨着∶“都怪高阳哥！”
　　高阳道∶“别下揍白了！看看营子干啥的？”
　　举目看时，只见赖娃子同一汉子在河坎上揪抓。
　　营子大吵∶“你真眼尖，我埋的‘弹花锤’你就来偷？缺德不缺德！”
　　对方并不答话，一定要把营子打倒抢跑东西。对手力大无穷，不两拳把营子捶在地，要下死手的。
　　危机之际，高阳施展轻功，飘然而至。抬起腿，一脚将汉子踢到了河水里，河水挺深，差一点儿淹死。高阳飞快把他拽出水，幸免于难。“滚！”那汉子浑身水湿，抱着膀子，听得厉喝，出出溜溜窜了，地上有一条长长水痕。
　　营子把几十枚手榴弹全弄了出来，喊∶“赵姨娘快来装！别恨了，我学好了！”
　　东西拾掇完了，踏着晚霞离开了河湾。路上，高阳问∶“营子，那汉子是谁？咋能晓得你埋的东西呢？”营子长叹一声道∶“我坏吧，他比我还坏！竟给日本人当狗！不说他了，说他我就要拉响手榴弹嘣死他！”
　　不多时回到了豪华庭院。高阳接过那物，说∶“姨娘，晚饭丰盛些。坏人回头是岸，咱得好好给营子接风洗尘的！”就叫小二、营子一起往楼上去了。
　　高阳取出一柄手榴弹，给二人传授如何使用的知识。
　　“右手攥着弹柄，左手拧开底盖，二拇指钩着指环，猛然一拉，冒出蓝烟，三秒钟，用力甩出去，轰然爆炸，能叫三十到五十个敌人血肉横飞！”高阳身传言教，一不留神，竟然拉断了玄线，冒着刺刺蓝烟，大喝一声∶“趴下！”掏出了功夫劲，胳臂猛然划个弧形，手榴弹尾巴烟雾更大，在空中旋转着百十多的圈子落到了铸造厂的当院，“轰”地一声爆炸了，整个保定市也跟着抖动了一阵，吓的人们哇哇乱叫。
　　此时，老板和几个贴身保镖正往厨房吃玉华精心制作的面鱼儿，不料被天外飞来的“尤物”硬生生地嘣成了肉浆，惨不忍睹！车间里一下子乱了套，工人们丢了活计猪突狼奔窜了出来，眼前的一幕，吓的人们魂飞魄散。呆呆好久，才醒过神来，吵吵骂骂争先恐后奔到了财务室，抡起打铁锤砸开保险柜，将里面的资金抢劫完了，一哄而散。就这样，英国的约翰·查理斯“宗法铸造厂”半途夭折，铸了个短命鬼。欲知后来如何？且看下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