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韩各庄风声鹤唳　

　　韩乐天和韩喜妹父女俩吃罢早饭，便来到了田间地头儿。望着绿油油的庄稼，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愉快。此时，他们好像把打狗子的事，全都忘了。
　　韩喜妹问：“爸，大清早的带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韩乐天说：“你不是叫我充充电嘛！”
　　韩喜妹说：“您不去找书本充电，跑这儿瞎转悠什么呀？”
　　韩乐天说：“难怪你没考上大学，就知道死读书、读死书。”
　　韩喜妹生气地说：“爸，您再提这事儿，我跟您急！”
　　韩乐天嘿嘿地笑了，说：“不就是没考上大学嘛，那有啥了不起的？当年我倒是差一点考上大学，却叫你妈给拖了后腿儿。你瞧，我恼过吗？”
　　韩喜妹格格地笑了起来：“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谁信呐？”
　　韩乐天说：“喜妹子，咱们说正经事儿吧！在这儿建一个奶牛场，在那儿盖一个养鸡场，那一片地改种果树，你看咋样儿？”
　　韩喜妹说：“好倒是好。可要一下子都建起来，那得不老少钱呐！”
　　韩乐天说：“行啊，你还挺有经济头脑的，高中没白念。俗话说，巧媳妇做不了没米的饭，这话可算是说到家了。我把你带到这儿，就是跟你商量商量，咱们到哪儿掏弄米去？”
　　韩喜妹说：“找农业银行啊！”
　　韩乐天说：“我试过了。这么一揽子工程，风险太大，人家不给贷款。”
　　韩喜妹说：“那就找投资方！”
　　韩乐天说：“嗯，这是个好主意！可去哪儿找啊？”
　　韩喜妹说：“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在网上给您建个博客，把韩各庄的项目全都贴上去，咱们来它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韩乐天说：“那能行？”
　　韩喜妹说：“能行！要想招蜂引蝶，您就得把花搬到外面去。”
　　韩乐天说：“是这么个理儿！喜妹子，就照你说的去做，咱们给它来个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
　　这时候，只见韩大海远远地跑来，扯着嗓门大喊：“乐——天——大——哥！”
　　韩乐天和韩喜妹都回头望去。
　　韩大海急三火四地跑到跟前，说：“乐天大哥，镇纪委派人下来了，要见你！”
　　韩乐天笑了笑，说：“说来还就来了。”
　　于是乎，三个人向村委会走去。老远就能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村委会大院的门口。二赖子等一帮子村民，挤在村委会的院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院里张望。他们见韩乐天、韩大海和韩喜妹走来，赶忙让开了道。
　　韩乐天走进村委会的办公室，习惯性地光着脚丫儿蹲在椅子上，叭哒着小旱烟袋锅，十分坦然地注视着那两名镇纪委的干部。韩大海颇显殷勤地招待着那两个人，又是斟茶、又是递烟。韩喜妹颇为紧张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镇那两个人。
　　纪委干部打量着韩乐山，问：“你就是韩乐天？”
　　韩乐天嘿嘿一笑说：“咋的，瞅着不像？”
　　纪委干部说：“要说你是打人凶手，像！可要说你是村支书，不像！”
　　韩乐天说：“村支书应该是啥模样儿？”
　　纪委干部说：“哪有村支书光着脚丫蹲在椅子上的？党的基层领导干部嘛，起码应该有点政工水平，斯文一点儿。”
　　韩乐天嘿嘿地笑着说：“那是你没见过农村的基层干部。叫我做秀，我不会。叫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我会。在我们韩各庄，遇上闹心事儿吆喝两嗓子，乡亲们不会嫌我粗暴。逼急眼了拍上两巴掌，乡亲们也不会骂我是土匪恶习。为啥？就因为我是父老乡亲看着长大的，知道我没歪心眼儿。至于我当上村支书，嘿嘿，那纯属偶然！”
　　纪委干部说：“你挺能矫情的！”
　　韩乐天说：“这算啥！你还没听过我的‘就职演说’，那才叫一套一套的。”
　　纪委干部说：“看起来，你这张嘴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不是个等闲之辈啊！”
　　韩乐天大声笑着说：“那是！可共产党员就最讲‘认真’二字，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你颠倒不了。”
　　纪委干部说：“好啦！这些天花乱坠的说道，你去镇上讲吧！”
　　韩大海慌忙打圆场地说：“两位同志，韩支书有啥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批评教育，何必硬要矛盾上交呢？”
　　纪委干部严肃地说：“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于是乎，韩乐天在两名纪委干部的押解下，走出了办公室，又走出了村委会大院，来到了吉普车的跟前。二赖子一伙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韩乐天。
　　韩喜妹追出了院门口，大声叫着：“爸！”
　　韩乐天看了看女儿，说：“喜妹子，你可别忘了给我建博客！”
　　韩喜妹的眼里涌出了泪花，点点头说：“知道啦！”
　　韩喜妹眼巴巴地看着韩乐天上了吉普车。顷刻之间，吉普车扬起一路烟尘，转眼在村口消失了。韩乐天被镇纪委的人押走了，韩各庄顿时骚动起来，村民们不安地奔走相告。
　　此时，贾桂花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对于村里发生的事情还不知道。她忽听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声，便走出了厨房。
　　“娘！”韩喜妹急匆匆地跑进了院门，大声喊叫着，“我老爸给抓走啦！”
　　贾桂花闻听，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真，真的？”
　　韩喜妹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抓走的，这还能是假的？”
　　贾桂花急得额头直冒汗：“你说，狗子娘满村子敲脸盆儿，就叫她敲去。你爹非打狗子干啥呀？”
　　韩喜妹说：“我老爸要整顿村里的秩序，争创文明村。狗子娘满村子敲脸盆儿，不刹刹这个歪风邪气，还怎么建文明村儿？”
　　贾桂花一边从腰上解围裙，一边往院门走去。
　　韩喜妹上前一把拖住了贾挂花，说：“你要去哪儿？”
　　贾桂花说：“我去找狗子娘！”
　　韩喜妹着急地说：“你找她干什么呀？这不是火上加油，给我老爸添乱嘛！”
　　贾桂花说：“当初是狗子娘哀求你爹替她管管儿子的，叫她去跟镇政府说清楚。”
　　韩喜妹说：“我老爸没长嘴呀，还用得着叫她去说？你这么乱打耙子，只能是节外生枝。”
　　贾桂花说：“就这么眼巴巴地瞅着？”
　　这时候，韩大海、大海奶奶和老韩头等乡亲们，乱纷纷地走进了院子。贾桂花跟乡亲们打着招呼，情不自禁地直抹眼泪。
　　韩喜妹劝慰地说：“妈，光哭有什么用？镇纪委找我爸谈话，了解情况，不是很正常嘛！”
　　贾桂花说：“就你爸那个脾气，他能跟人家好好说吗？就凭一个态度不好，有理也没理了！”
　　韩大海说：“这件事儿，已经传遍了韩各庄。乡亲们全都一边倒地站在乐天大哥这头儿。他是为了咱韩各庄的和谐太平，才敲山镇虎，棒打狗子。如今被镇纪委追究责任，我们咋能不管呢？我现在就去村委会写报告，向上边反映真实情况。”
　　说罢，韩大海蹬蹬蹬地走了。
　　且说二赖子见抓走了韩乐天，便慌慌张张地一溜小跑，来到了狗子家。
　　“狗子！狗子！”二赖子大声叫唤着，跑进了院门，“大……大事不好啦！”
　　狗子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懵懂地问：“出什么大事儿啦？你们家的老母鸡，叫黄鼠狼叼走啦？”
　　二赖子气急败坏地叫唤着：“狗……狗屁！乐天叔叫……叫人抓走啦！”
　　狗子说：“谁这么大胆子？”
　　二赖子说：“除了镇……镇上派来的人，谁……谁敢？”
　　狗子娘一脚迈出了堂屋的门槛：“为啥事儿？”
　　二赖子说：“为……为了打狗子的事儿呗！”
　　狗子媳妇也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真的？”
　　二赖子急哧白咧地说：“可……可不是咋的！全村的人，都知道是狗……狗子惹得祸！”说着，突然转向狗子娘，“还……还有你！”
　　狗子娘一愣：“我咋啦？”
　　二赖子说：“满……满大街敲脸盆儿的，是不是你？”
　　狗子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禁不住急得满院子乱转。
　　狗子急得满头大汗：“眼看事情越闹越大，这可咋办呀？”
　　狗子娘说：“狗子媳妇，你脑瓜子灵活，快给拿个主意吧！”
　　狗子媳妇讥讽地说道：“我能有啥主意？您干脆把脸盆敲到镇上去，说不定这么一闹，镇长还就放了乐天叔呐！”
　　狗子娘说：“都啥时候了，你还跟这儿说风凉话！真要叫韩乐天蹲了大狱，咱们这两家的祸根可就种下啦！就凭韩乐天的势力，咱们斗得过他吗？”
　　狗子媳妇说：“哼，早干啥去了，这会儿害怕啦！”
　　狗子说：“都别斗嘴啦！乐天叔往天对咱们家挺不错的，有个啥好事儿，老想着咱们。这会儿他遇了难，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是不是？”
　　狗子媳妇说：“狗子，还算你有良心！这件事儿，全是因你而起。其中的端由，你最清楚了。你去镇上找当官的摆个明白，乐天叔也就没事了。”
　　狗子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说：“不行不行，我天生胆小，见着警察腿肚子就抽筋！你……你饶了我吧！”
　　狗子媳妇闻听，恨得使劲一跺脚，气呼呼地推上自行车走出了院子。
　　狗子赶忙撵出院门大喊：“媳妇儿！媳妇儿！你去哪儿？”
　　狗子媳妇仿佛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狗子娘也慌了神儿，生怕韩乐天蹲了大狱，给自己埋下祸根。她心急火燎地一头钻进屋里，点燃三炷香，跪在观音菩萨的佛龛前，双手合什地祈祷着。佛龛前的香炉里，青烟缭绕。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求求你保佑韩乐天平安无事吧！”狗子娘使劲地磕着头，“他要是出了事儿，全村的乡亲们能把我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