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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泪城雪      作者:紫天川      发布时间:2022-10-24 15:01:57      字数:5242

  林禹在酒吧里酗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喝醉的滋味:脑子里轻飘飘的,整个身子跟着沉浮的空气晃悠悠地转,脚下的路不是坚硬的,而是铺了软绵绵的棉花的,深一脚浅一脚,像飘上了天空顿时又重重地摔在路面上。摔得四肢朝天,口吐酸水。街道的舞厅里霓红灯闪闪发亮。那些红的、黄的、绿的、白的光像飞舞的利刃刺得人眼睛发痛,鼻子酸楚。夜总会里面的声响震耳欲聋,啼啼哐哐,像整个世界都在抖动。刺眼的闪光里人们的影子被拉长、拉大、扭曲,似乎身体也被极度地扭曲了。时下许多年轻人都喜欢在这里消遣,一是寻求“刺激”;二是寻求“放松”;三是寻求“狂欢”。林禹在闪烁的人群当中,伴着快节奏的音乐,他的心却是冰冷冰冷的,甚至没有了温度。他见过几次,她从这里出来,身旁就一个男人搂着她光亮的肩膀,一起坐进一辆豪华的轿车。
  时间是晚上十点,环城路上灯影灼灼,各式各样的车辆,拥堵在路面上缓缓地前行。它们“嘀嘀嘀”的鸣号声似唱着的小夜曲儿,显得低糜无力,好像在给这座城市唱催眠曲,想让它尽快地进入梦境,可惜只是一场徒劳。汽车里的司机们打着哈欠,疲劳的手捂一捂张开的嘴,眼睛酸酸地看看时间,然后继续注视着前方。城市里其他人已经睡意绵绵的了,但晚上十点还不是休息的时间,因为这“车”还得行着。
  远处步行街上的路灯,睁着昏黄的睡眼,无奈地看着世人来来往往、穿梭飘动。而近处的这条街道却灯火轰明、彻夜如昼,大大小小的商厦都在营业,店铺上方闪烁着醒目的招牌名称,什么老树村火锅城、星期七休闲娱乐中心、世纪DJ舞厅、永辉超市等等。这些商厦是这条街道夜里最诱人的景点,同样它们也是这座城市繁荣、发达的标志。靠近尕迪美食城的是一家豪华的小型酒吧,酒吧虽小但丝毫不失富丽堂皇、高贵典雅。店面设计呈V字型,一个宽大的玻璃旋转门,你进我出地自由地旋转着,门上方闪现着醒目的英汉图案和独特的餐饮标志,意在传达里面大厅的西式豪华,中式气派。透过玻璃墙远远地可以看到里面的桌椅是木制的乳色漆亮桌椅,不是一般酒吧的塑料和玻璃桌椅。当然也有许多是充满情趣的情人桌椅,它们的样式独特、美观、趣味,极富浪漫的格调。透过玻璃墙,酒吧里的富丽一览无余,唯一看不到的地方也就是那些情侣间的柔情与浪漫,不过眼前这些诱惑已经足以让人驻足忘返了。酒吧的服务不只是提供酒,还有各种餐饮,有欧美式的,有东方式的,也有东西融合式的,就像这些吧姐有蓝眼睛黄头发的西欧美女,也有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美女。现在,一个穿黑色制服的柜台小姐正从酒架上取下一瓶红酒,接着转过身小心地递给一位男士。男士刚刚喝完了一杯,接着又要了一杯。他眯缝着眼睛站在柜台小姐的对面痴迷地望着她,她的脸色红润润的,白里透红;眼旁的明星儿明晃晃发亮;长长的眼睫毛,毛茸茸地嵌在黑啾啾的眼窝子里,眼皮一开一合地翕动着;两片银红的嘴唇轻轻地说起话来,就像飘起了阵阵清香,甜甜的,爽爽的,使听话的人像吃了蜜钱。
  “林禹,你不要再喝了,再喝就醉了!”她急迫的眼睛沾着泪光紧张地看着他,双手不自然地放在腹前,然后恭顺地站在桌子前。显然她是一位服务员的角色,也或许她是一位善良的好心人,是这位客人的朋友。她同情地望着这位客人说。
  “喝醉……醉了痛快,你知道……我——萍,我……我心里……痛苦!你知道吗?我们是……是……”他摇晃的身子停了停,目光散乱迟缓地向服务员寻去。显然,他已经醉了七八成。他的手抚了抚额头,使自己想竭力地清醒清醒,可是他仍然不能清醒。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最后喃喃地呻吟着。
  “我知道你心里的痛苦,可你不能用酒麻痹自己!其实,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也很痛……”她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他给打断。这个漂亮的柜台小姐叫张素萍,她是这位客人的朋友。这位喝酒的客人叫林禹。他枕在桌面上,酒水沾满了他的脸,手中酒杯已空。黑色西装上满是酒水,领带松垮垮地、斜抽抽地搭在白衬衫的领子上。头发凌乱地泥在头上一团一团的,就像纷乱的线团或破烂的羊毛毡。他的这幅流浪汉的德行,已经在他的身上保持了几个月了。他之所以成为这幅模样,喝得烂醉如泥,完全是他对自己的过意不去,是他自己认为的那种痛苦的解脱。他脸上的胡须黑茬茬地布满了整个饥荒的面部,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未被堵实,是一双充满生活苦难而即将被生活所抹平的眼睛。他戴着一副掉色的金丝近视眼镜,镜片上的污渍已经把他确确实实地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他爬了一会儿,扶起身子又继续摸酒。
  “我知道我自己变了,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我只想喝酒,给我酒,我们一起喝!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这么自私,没有一点同情心?”他这下稳住摇晃的身子,抬起头镇定地理了理自己的语言,然后语言迟缓地,尽量符合逻辑地从他硬邦邦的舌头上迸出。他的手晃了晃,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他的这幅狼狈样儿,真叫这个服务员尴尬又心疼。
  “好了,林禹不要再说了。醒醒酒,我送你回去!”这个服务员过来,准备帮他。他却神经质地躲开了她的手,似正常人一样地坐好,眼睛默默看着空酒杯发呆。过了片刻,他说:“我没事,没喝醉。我想问你,你们是最好闺蜜吗?为什么你心里像跟没有发生事儿一样?”
  “我?我心里好受?那天她最惦记,最想见的人是谁?你在哪儿?还好意思说我!”素萍心里突然气愤地,冷冷地向他嚷道。她的心在发痛。这下不是喝醉酒的人嚷嚷,而是一个女人,她的不能言说的心疼,不像男人那样可以一醉方休,借酒消愁。
  “好了……啊啊啊……不要说了,难道我不愿在她的身边吗?我要去找她……”林禹又像醉了一般身子往前一晃,猛地扑倒在桌子上,放下酒,嘴里带着哭声喃喃地向素萍嚷道。
  素萍看到他醉了,心里不痛快,刚才和他的一番不愉快,也没放在心上。她理解他的这些痛苦,也知道他不到心痛是不会这样。以前或者以后的生活,她都会默默地理解并体谅这种痛苦,作为女人,她的敏感的心,和同情的心地是可以了解女人与女人,或男人与男人心的另一面的。因为,她们是朋友,是心疼同一个人,就像今天她面对自己心目中他的痛一样,不可以言说。对于他,她的生活和他,是每一个姑娘都会想象无数次或梦想无数遍的,并且会不顾一切地奋力追求或者等待的,正如他今天的模样,是青春年华给与每个年青生命的搏动和厚礼,因为年青所以年轻。她那一双盈盈的泪眼,在灰暗的灯光中徘徊着,最终她没有让它们湿润。她直勾勾地看着伏在桌子上的林禹,看了半响。
  夜风轻凉凉地吹过,又轻轻地抚在面庞上,好似吻出了朵朵的玫瑰红。晚秋的月光淡淡洒在地面上,似有意与路灯的昏暗争风吃醋。林禹眯眯糊糊地走出酒吧,来到街上。路面的人行道上,一道一道的斑马白线醒目地涌入他的眼帘,它们在他的眼前摇晃着,他也摇晃着。他的脚在路面上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要踩的地方,使劲踩下去,这才走到人行道的白线上。这些斑马线躺着像遮尸布一样发出白光。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干些什么,也不知道往哪儿走。突然眼前人很多,刹时只他一个。他穿过人行道,一晃一晃地走上吊桥。他的手扶着桥栏,迎着夜风清醒了许多。他望着远处高楼大厦昏黄的灯光,静静的,伴着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脚下潺潺的流水声。这时候他清醒了,但清醒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很难受和难堪的事。他知道他要找她去,或者在意念间就一小会儿,让他看到她,他都不会那么痛苦。他曾经希望过,抱着最大的热情要求过,哪怕是那一丝的希望,也能温暖他那一刻伤痛的心。可是,命运没有给他机会,也没有给她机会。他们俩以前抱怨过,哭过,闹过,甚至诅咒过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但谁又能提前预料到这些不幸呢?
  他站在桥上,大脑清醒了,但思绪万千。
  他现在终于敢面对自己,逃避不是办法,也不是幸免。感情上的某些事,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甚至是绝不可以发生的事。但活生生的现实,完全宣告了他的死刑,使他无法面对他要走的生活的道路。他清醒地知道直到现在,他还仍然希望她回到他的身旁。
  桥下的流水,带着浅淡的月影缓缓地流淌着,偶尔也翻起小浪像水中有一弯小船翻来覆去。他伏在桥栏上,心情像这翻滚的水流。风浪过后,也该平静了。
  
  张素萍是高静雪最要好的朋友,在大学时候,她们是闺蜜。当时有许多追求静雪的男孩子,他们首先要讨好的人便是素萍。静雪在大学的时候文化课成绩不是很优秀,但她在艺术方面很突出,音乐舞蹈无所不能无所不通。每逢学校的大型舞会或节庆假日都有她的份,似乎主角总是她。由于歌唱得好的原因,同学们都管她叫“雪儿妹”,但她也不因此而清高自傲,疏远他人。林禹认识她的时候,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浪漫而富有传奇,相反林禹便是追求她的一个并不优秀的男生。
  在大学里静雪认识许多男生,因为她相貌漂亮,拉得一手好提琴,还会唱歌,又能写词谱曲,所以追求她的男生就如同她的粉丝一样众星拱月般地围着她。她自己创作了一首校园歌曲,在学校里一曲走红。后来,她学习美声。美声在唱法上,高于流行歌曲。久而久之,流行歌曲她也就不再唱了。大三时候,她又选择了音乐戏曲史研究,彻底地放弃了音乐的创作,但偶尔也唱唱,扯扯嗓子。她和林禹不在一个院系,她是音乐系的才女,也是她们系公认的系花。
  “高静雪给你打电话了,让你回来后,给她回个电话。”宋小军认真地告诉林禹。
  林禹刚从篮球场回到宿舍,宿舍里的舍友们都睁大好奇的眼睛看他有何反应,只见他将手里的篮球扔了过来。
  他毫不犹豫地大声嚷道:“不会吧,她认识都不认识我,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呢?你们又再玩我——给,球——让你们笑……”
  “是真的。”另一个声音插嘴说。林禹倚在桌子边上,佯装好奇地接着说:“怪不得,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原来有这样的好事,真叫我赶上了!”
  宋小军忙问:“你做什么梦了,是不是梦见她啦!”
  “好了,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快给我电话,真是她我请你吃饭!”他放下篮球,故作假态。
  结果,小军真拨通了静雪宿舍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女生声音。
  电话通着,小军急得嚷道:“快,快呀,林禹……”
  他坐在床铺上根本没有理小军,他知道这是宋小军惯玩的鬼把戏。接着,小军紧张地把电话挂断了。小军接过话茬说:“林禹,你有种的话,就给她打电话啊,打了我请咱们宿舍吃大餐。”
  林禹被这一激将法一激,确实也信心十足。不是为自己,也要为大家争这一份大餐。其实,林禹早想认识高静雪了,只是没有机缘而已,这下他终于有了机会,也有了勇气。
  他拿起电话,心里忐忑着,大脑思索着打通后他要说些什么。越是这样想越是紧张,心里越是没谱。他拨了电话号,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在他们宿舍里每个人的耳朵里流窜着。这下他们都不出声了,只有呼吸声。林禹紧张地拍拍桌子,以缓解这一刻的静寂。他这时真希望她们宿舍里没有人,不要接电话或电话坏了,好让他很快地挂断电话。
  事实上这个电话是林禹打给静雪的第一个电话,也是静雪接林禹的第一个电话。林禹回想起这个荒唐的开始时,他的心里总感到有点不安。那天晚上他真梦到了静雪,梦见她穿着嫁妆,站在教堂里向他挥手,使眼色做鬼脸。当他喊她的名字时,突然她却变成另一张他不认识的脸。
  他们在电话上认识了,但是静雪没见过林禹。她不知道林禹长什么样儿。自那以后林禹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林禹不相信自己,也对他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他和静雪没有面对面说过话,偶尔遇见的时候也没打过几声招呼,甚至他没有勇气见到她。虽然他不想见她,又没有勇气去真正地认识她,可是他的心里整天地静不下,也没有心思去做其他事,总之在校园里偶尔碰面,他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的感觉,她会使他惶恐不安或者欣喜不能自己。他不敢面对她,也许这便是初恋。
  当时间这样无情地如白驹过溪的时候,一件事终于使他对自己有了信心。
  
  林禹从酒吧里出来,时间很长了,酒也全醒。他望着脚下的流水,突然觉得世事对他也都不重要了。他只想一个人独自儿,静静的,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林禹,你还好吧?喝得醉醺醺的,一个人跑到这里干嘛?你怎么出来时候一声不响,跑这么远?”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向这边走来,远远地听见高跟鞋的“嘀嗒嘀嗒”的声响。
  林禹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是素萍。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特别秀气,她甜美的声音,穿越在潮湿的空气中。
  “很晚了,回去吧!有事我们回去商量,我知道你会想通的。我这里有些东西想给你。”素萍走过来看着林禹。她说话的语气带着丝丝地颤巍,但又故作镇静。
  林禹看着她没有出声,接着他又默默地转过脸去,望着桥下的水。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素萍颤着声音说。这声音是从她失望的喉咙里,挣脱而出,最后又随泪腔嘎然而止。
  林禹扶着桥栏转过身望着她,嗯了一声,说:“怎么?”
  素萍走近,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包里装着东西。月光下这个包显得很沉,重重地贴着她的手。
  “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想去看看她……和我一起去吧!”
  素萍看着林禹,然后迟疑地说:“林禹,你答应我忘掉她,你的生活的路很长,你应该不是这个样子,你应该……”
  “不不不不,我做不到……做不到……”林禹又发狂似的怒吼起来,仿佛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素萍激动地说:“冷静些,冷静些,林禹,听我说!”
  接着,她便抓住林禹的手,把她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颤着声音说:“这是她的日记,是她嘱托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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