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弃股买房

　　吴富仰每次吵完架，也常常反思自己，为什么结婚后两个人总是吵架，有时甚至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思来想去，吴富仰认为自己婚姻不幸福原因，不单是自己家庭原因造成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穷，结婚没买房子，买了房子也许两人就可以过上幸福日子了。买了房子就能真的幸福吗？
　　有句名句直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可幸福的家庭，相似在哪？幸福的秘诀又是什么？最起码两人想法一致，即便意见相左，也能做到关系平等，琴瑟和鸣、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伉俪情深，不相互指责、不相互拆台、不相互诋毁，两人及与之有关系的人可以形成合力，相互扶持，相互帮衬，取长补短，共进共退共繁华。
　　不幸的家庭，不幸的根源在哪？那是五花八门，难以统述，简单点就是三观不合，复杂点，多了去了。结婚带有目的性；急切地改变对方，让对方达到自己理想的人设；地位不对等，一方强势，“我没错”，“都是你的不对”，“这个家没有我早完蛋了”，在家庭中唯我独尊，功盖云天，不可一世。强势的一方如果有真本事也算，最可气可恶可憎的是有的在家嚣张跋扈，逞强耍横，跟皇帝不相上下，在外却点头哈腰，跟孙子一样，什么本事也没有，就是在家逞强好胜。
　　虽然各家的不幸各不一样，有一点却一样，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对方没按自己的意愿办事，想法做法都是错的，相互不服，相互瞧不起，拧巴着过，两个人只是以法定婚姻形式捆绑在一起，只剩下一纸夫妻关系证明，受法律保护合法权益的盖章“证书”。
　　不幸的家庭可用一句老话可以一言以蔽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吴富仰出自不幸的家庭，美好因为父母的钳制婚姻错走一步，也已不幸，两人的相遇不说是错上加错，也是喝西北风堵嗓子倒霉到家了。
　　两个不幸的人结合在一起，如果能忘却不幸的过往，轻装前行，前途尚有一线光明。如果忘不了过往，还时不时的相互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论个谁对谁错，只会坠入相互埋怨、憎恨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积愁成恨，累及家人，甚至祸至家人。
　　吴富仰婚后一直努力攒钱，想着婚后交首付，再贷款买套房，改变现状好好过日子，天赐良机，机会终于来了。
　　2015年股市大涨，十万的本钱从股市中大赚了二十多万，吴富仰清仓了，不玩了。入市十年，2015年终于逮了条大鱼，算是大赚了一笔，多年积压的郁闷也一扫而空，让身边不看好自己玩股票的人，对自己更是刮目相看。
　　玩股票的苦楚、心酸、抑郁只有自己知道，十年才挣这些钱，跟买彩票中奖没啥区别。吴富仰卖了股票，也想明白了，自己的能力有限，股市挣钱、赔钱跟牛市熊市没半点关系，贪心使然，大牛市玩股票照样赔钱，自己玩了十年股票，是赔多不挣勉强回本，不适合玩股票，见好就收，及早收手，趁机退出才是上上策。
　　2015年牛市第一轮吴富仰赚的还多，结果贪心没卖，所买的股票悉数下跌，挣得钱不但归零了，十万本金还赔进去几万。当时赶上融资融券门槛低，吴富仰借东风办理了融资融券业务，赔钱以后孤注一掷，利用融资业务，把本金重新凑到十万，继续买，结果买对了，赔的钱不但挣回来了，本金翻翻了，吴富仰没有跟美好提及此事，还想借机再赌一把，挣个大的，可前一轮的快速损失，又让吴富仰心有余悸。挣钱的时候，天天看着股票资金，一天几万几万往上涨，那心情别提多高兴；赔钱的时候，看着资金一天几万几万往下掉，跳楼的心都有，只想着回本后，坚决不玩股票了，可行情好转，稍微挣点钱，又忘了先前的痛彻心扉的疼，继续买买买，始终认为自己买的股票是对的，赚钱是迟早的事。
　　吴富仰还听说有的人利用杠杆资金，赚几千万都有，还是贪心，杠杆资金当时赚的多，赔的时候更惨，赔的连楼卖了都不够还帐的。吴富仰信心满满，也期待有机会能利用这种杠杠资金，大赚上一笔，幸好吴富仰路子少，小城市没人搞杠杆，不然在利益的诱惑下，吴富仰的结局可能是另外一种，悲剧收场大过平平无奇。
　　“贪心”不是使人自信，而是使人变得自负，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看不见危险的睁眼瞎。
　　吴富仰清仓后，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也想明白了，自己05年入股市，07年赶上股市大牛，上证指数达到牛市顶点6124点时，自己居然还没赚着钱，自己不懂装懂，K线走势图等等都是一窍不通，只选一些自己认为能涨的股票，结果身在牛市错过牛市，一分钱没赚着，还套牢了，套在高岗上。吴富仰想通了，牛市是一时的，不常有，自己赶上两轮大牛市，还能赔钱，可见自己的水平真够菜的，炒股完全凭运气，投机取巧，不过最幸运的是没在牛市高点买上市的中国石油，不然自己这辈子恐怕也解不了套，趁现在挣钱了，见好就收，购置一处安乐窝，不管以后怎么样，给孩子给美好留一个家。
　　越想越后怕的吴富仰，决定不把钱闷起来了，还是和美好商量商量商量这件事，这笔钱到底作为投资继续买股票，还是买美好梦寐以求的房子。
　　美好婚后一直想买房，几乎天天念叨买房的事，时不时地满大街转悠看房看宅子，可房价太高，一直没有买，一心想等房价降下来再买，感觉这房子的房价不能一个劲儿的涨，总得有掉下来的时候。结果等来的不是房价下跌，而是房价持续上涨，越攒钱买房越买不起房，靠死工资攒钱买房永远赶不上房价上涨，以前没钱已经错过了买房的最佳时机，而15年那是个契机，房价下跌，股票大涨，再不买房，以后可能更买不起房子了。
　　吴富仰把股票挣钱赔钱又赚回来的事，跟美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把自己想法也向美好表达了，要么买房要么继续投资股票，但是股票赔钱的风险远远大于挣钱的风险，一旦套牢，等待解套，可能一等就是好几年，又错过买房的时机。
　　美好从一开始就反对吴富仰买股票，经常叨唠买股票这事：这么多钱还不如存到银行里，光利息一年就好几千，你看你这么多钱套在股市里，一分钱都没挣着，光往里赔，如果放银行里，几年的利息得多少了。这次见吴富仰股票挣了这么多钱，毫不犹豫的选择买房。吴富仰把账户上另外几只股票，在牛市中照样赔钱的股票也清仓了，不等了回本了，凑了三十万，交给了美好。
　　美好让吴富仰把亲妈刘苗苗的十万本金，也从股市中拿出来买房，这样两个人的买房压力就没那么大了。吴富仰没同意，说：“这十万块钱是老妈的棺材本钱，不能动，以后还得还给她。现在暂时先放在股市里，等有机会再买一些股票，赚上一笔，把本金还给老太太。”
　　美好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极不痛快，十万本要了好几回，见吴富仰态度坚决，暂时作罢，没有再提。支持本金留在股市继续翻倍，对退钱还婆婆，是坚决反对。美好明白，钱放在股市里，最起码是在自己手里，钱一旦还回去，在婆婆手里，再要回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两个人终于在15年11月份连凑加借没贷款，花了七十多万终于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位置不错、环境优美的二手房。
　　吴富仰本以为买了房子，两人有了自己的家，日子会慢慢变好，可是他错了，矛盾产生和又没有房子住，没有一点关系，有了房子同样有了新的矛盾。
　　新矛盾的焦点就是买房谁拿钱多少的问题，让吴富仰更无奈的是，美好娘家人一分钱没给，还落下了天大的恩情。
　　对于娘家人不拿钱，美好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嫁给你的时候，婚前什么都没有，没要房没要彩礼，没嫌你穷嫁给你了，不然你吴富仰，你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婚后娘家人再拿钱贴补你买房，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人家买房也没听说有让老丈人拿钱的。婚前不买房，婚后买房，还让娘家人往里垫钱，你是咋想的。她们拿钱拿不着数，拿了钱就是丢你们吴家的人脸，是瞧不起吴家人，你们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嘲笑你们吴家穷。
　　吴富仰无语了，原来自己问问说说都有错，两口子买房给娘家人借钱救急，只是临时周转一下，又不是不还，没想到却惹出这么多上纲上线的事来，都说农村讲究多，看来一点都不假，他们要的是脸面，看来各家女婿之间也有攀比。
　　后来吴富仰终于明白，自己把借钱这事想的太简单太单纯了，不怪美好娘家人不给，她们姐妹兄弟四个，借于不借，给与不给，都落闲话，还不如不管。
　　钱给女婿了，会招来闲话，是借是给，借与不借，给与不给各有各的理，各有各的说辞。借了要女婿还，别人也会说闲话，一个女婿半个儿，借如同给，不强求还，最好是能还。女婿还钱，接了，娘家人脸面上不好看；不接吧，心里难受，谁的钱都是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有可能还会引起自家的家庭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开了一个头，都去要钱能不给吗？不给，得罪其余儿女；给了，要都不还，苦的是自个儿。
　　吴富仰自己也想通了，自己没能力，更不要妄想他人为自己做这做那，即便是求人帮忙，他人也未必答应，因为你的能力不能让人信任。
　　吴富仰逐渐发现老婆也瞧不起自己，对自己和对别人是两种态度，双标非常严重。
　　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和发生别人身上，美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最简单和两桥一起吃饭，假如两人喝酒了，喝酒的罪过都得算在自己身上。
　　“你不喝，人家也不会喝，都是你挑的头。”美好常说的话。
　　“不是我想喝，坐一块了，人家一个劲地劝，你不能不喝，显得不好吧！”吴富仰常回这种话。
　　“又不是外人，劝你就喝！你不会不喝啊！这酒非喝不可吗？又没有人扒着你的嘴往里灌，还是你自己想喝那点驴马尿，再喝成你爹那样。”美好常用这些话教训吴富仰。
　　如果美好这边来亲戚了，美好还得让吴富仰陪好喝好，喝吐也得陪下来，不能给她丢脸。陪长辈吃好喝好也就算了，跟小舅子一块吃饭，吴富仰也得端茶倒水，谁也不能怠慢？这都美好要求的，酒桌上你得勤快点，倒倒水，你不抽烟，揣个打火机，给他们点个烟，这都是礼节等等。吴富仰也不争辩，不听可以，人走就闹，吴富仰开始装“孙子”，渐渐活成了“孙子”，这能赖别人吗？只怪自己没本事，媳妇都把自己当成佣人、服务员，别人更不会客气，人生再不容易，也比不上美好对自己的“刁难”。
　　吴富仰厌倦了反驳的日子，厌倦了天天吵吵闹闹的日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天天烦的头疼难受，经历了一件事后，吴富仰投降了，从争吵变成冷战，慢慢地彻底活在了美好设计的框架之内，生活在美好的安排之下。即便这样，美好依然对吴富仰不满，因为双标下的对比，不对称的攀比，自己完全没有优点，全是缺点。
　　这不行那不行，拿别人优点和自己的缺点比，拿自己的弱势和别人的强势作比，自己的优点不值一提，甚至狠狠踩在地上摩擦，使劲摩擦，优点更是缺点，永远没好，永远比不上别人，永远颐指气使。
　　世上的不公平都是双标的结果，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敢官官相护，谁敢官商勾结，谁敢贪污腐败，谁敢徇私舞弊。对于用双标标准衡量他人的人来说，总有一个人是错的，总有一个人做什么都不对，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过错，自己就是那个人。对与错，好与坏，都是制定双标的人说得算。
　　买房后没想到矛盾更大，还是集中在钱上，美好有事没事，天天喊着没钱了，没钱了，让吴富仰下班回家后，再去干第二职业，不能闲着，得出去挣钱。吴富仰没有理会美好，只是随口应付着，却从来没干过。
　　美好又常常拿自己周围的同事作对比，买房该谁拿钱这事说事儿。同事买房都是父母拿的钱或者帮着还贷款，都是结婚前买房，结婚前不买房也算，哪还有婚后自己花钱买房？把两人的积蓄都败光了，更是责怪吴富仰亲妈一分钱没拿，连后妈都不如，后妈还拿了两万呢！她那十万块钱，不该再投入股市，该拿出来买房。吴富仰很无语，更不能拿美好父母不拿钱再回击美好，因为自己理解家家有各自的难处，自己已经释怀了，放下了，不去再纠结了。对美好只能解释解释再解释，希望美好能够和自己一样，释怀放下。
　　刘苗苗没拿钱给他们买房用，吴富仰跟美好解释过N次了，再重复一遍无所谓，只希望美好能够释怀。
　　吴富仰经过回忆不解的是，当时两人明明沟通好了的，美好同意把本金留下继续炒股，为什么现在老是纠结这十万本金没拿出来买房，说女人善变一点不假，不过，回想同学的说法更对，这十万本金，买不买房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谁的手里，把钱给你媳妇，她即便不用这笔钱买房，她绝对不会再提钱的事，她还怕你想起来跟她要回去呢！在你手里，她怕你胡作，在你妈手里，怕要不回来。吴富仰当时觉得同学是在挑拨两人的关系，美好没这想法，现在想想同学分析的这事，不是没道理，是太对了。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想法，男人永远不要按照男人的思路去琢磨女人。
　　吴富仰解释说：当初炒股票的本金，就是亲妈出的，以前工资少，亲妈能攒下这些钱不容易，吴富仰觉得亲妈够厉害的，挺佩服亲妈。要不是亲妈刘苗苗，拿出她的棺材本钱，多半辈子攒的这十万块，让自己投资股市，这些本金又翻倍变成现金，以现在这个房价行情，根本买不起房，只能做梦买房，甚至这辈子靠攒钱，能不能凑齐买房的首付款都是个未知数。亲妈的十万块是坚决不能动，要么还给她，由她处置这些钱，这些钱本来就是她的；要么继续留在股市，看能不能再滚出个“金雪球”来。
　　解释沟通还是有点作用，平静了一段时间，美好对于婆婆没拿钱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嘴上更是不依不饶，叨叨个没完。对于美好旧事重提，吴富仰再次跟美好解释说：“如果没有咱妈这十万块钱本金，。股票也挣不着这三十万，咱也根本买不起这套房子，当初你跟你爸妈，你爷爷商量筹30万买房的时候，不都愁的了不得吗？不都说这30万上哪整去？咱爹、爷爷他们这个岁数，攒了一辈子钱，不也没能攒到30万吗？让他们一下子拿出三十万，不也是难为他们吗？咱妈的这些钱在股市了起了大作用，没咱妈的这十块钱，咱买房子那门没有，你说咱妈没拿钱？股市挣得这30万就相当于咱妈拿的，你明不明白？没她这十万块钱在股市里滚着，咱上哪去找这30万去？再说了，十万本金不买房，继续炒股你也同意了，为什么老是揪着这件事不放呢？”
　　“30万？哪来的30万？你不说你把你的股票赔钱全卖了，才凑出30万吗？你说话到底有没有准？一会儿说你用你娘的这十万挣了30万，一会儿又说你把你的股票全卖了，才凑够这30万，你娘那十万块，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上哪了？是凑到三十万里面买房了，还是你给你娘了，还是留在股市里了。你就光向着你妈说话就行，一点准都没有，一会说这，一会说那，没个准话。还让我们娘家拿这30万，你是咋想的？你是愿意当倒插门女婿？还让俺家认你当儿子养啊？你亲妈不拿这钱，谁拿这个钱？天天脑子跟团浆糊样的，你妈这个钱爱拿不拿，别以后跟别的老人一样，让人把钱骗光了，到时候勒的是你。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们这一家人。”美好气呼呼地说道。
　　“那十万块留在股市里了，这回听清了吧！听明白了吧！”吴富仰每到说不通美好时，总是气哼哼地对着美好大声吼一通后，便默不作声，不再解释不再沟通，反正多说也没用，多说也伤感情。
　　美好依旧连卷加骂、喋喋不休地开始为自己讨还公道，数落完吴富仰，再数落吴富仰的一家人，亲爹晚娘的全都点评一遍，然后打电话和朋友、娘家人电话里再诉遍苦，上床睡觉时，再和闺女叨叨叨地说个没完，直到把闺女说困了，临睡前骂上几句：“吴富仰，你没爹管，你没娘管，没人管你的事，谁管你啊！都是这起人，没这些人，给你厚着脸皮托人给你找工作，要不你连工作都没有，你看你原来那厂子都倒闭了，你还不知足，天天这那的，你心里没点数啊！不孝敬老娘，还天天气这些爹，没良心的玩意儿。”骂完发泄完，美好才怏怏睡去。
　　吴富仰对于这些谩骂，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了，凡是美好痛痛快快发泄完以后，美好过不了几天准来月经。美好进而说道：“别惹我，别惹我，我就知道这几天快来好事了，你说你非得惹我，非得惹我生气，这事赖我吗？来好事的前几天，我都会心烦意乱，爱发脾气，你就少说话，少惹我，哎，那几天你偏偏还愿意惹我，你不是找挨骂吗？”
　　“这和你来好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脾气坏就说脾气坏，别把你坏脾气和来好事扯上关系，你来不来好事都那样，不高兴就把别人爹娘挂嘴上，你嘴下留德吧！不知道哪天，嘴没把门的，再把你一家人捎带进去。再说了，来不来好事？你心里没数啊！”吴富仰说道。
　　“有什么数啊？天天跟你过什么日子，天天因为你家的事生气，你没事再气气我，来好事的日子能准吗？”美好回道，然后“突突突”又开始了。
　　骂完了，诅咒够了，也只是暂时拔拔心中的毒气，痛快痛快，问题矛盾依然没有解决，两个人继续过着不开心，矛盾重重的日子，吴富仰甚至后悔买房了，买了房有什么用，依然天天吵吵吵，烦都烦死了，可美好乐此不疲，日日月月年年重复着。
　　不和睦的家庭好日子总是短暂的，总是在处理家庭矛盾，或者正在酝酿新的矛盾过程中，用大把的时间、精力处理家庭矛盾，解决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牵扯所谓“脸面”、“不懂事”的大问题。譬如到媳妇娘家坐在一起吃饭，作为“贵客”坐在上面子位置，你不能只知道吃菜，还得“虚让让”，你不让让，人家不能动筷子，不能只顾喝酒，还得适可而止，想着“催饭”，唉！吃个饭，讲究多去了。做的不好，只要娘家人有人叨唠，好了，新的口水战开始了，“精力”都用在了处理所谓的人情世故，处理矛盾上，哪来的快乐，哪来的和美，哪来的成功。从此以后，吴富仰再也不坐上首位子，太累。
　　哎！累，总有休息的时候，端午节假期，本是一家人增进感情的好日子，美好又因为“翻旧账”和吴富仰大干了一架，两人感情的鸿沟越来越深。
　　端午节假期第一天，正好赶上吴富仰轮休在家，小妮又吵着晚上吃韭菜水饺，于是，美好催吴富仰去超市买韭菜，临走前美好特意嘱咐吴富仰：“买韭菜买嫩的，别买根粗的老韭菜，仔细挑挑，磕磕韭菜根上的泥，别随便拿把韭菜就回来了，哪回买菜都拣最大最粗的要，那不是熟，那是老了，么事都得教，唉！真累…你啥时候能不让人说。”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这个你还当不了家。你说你又不去，还叨叨个没完，是我拣粗的老的要吗？都那样，让我咋选，我总不能破开捆，给你捆一捆嫩韭菜吧，超市的人不得把我留那。要不你就买去，你到现场看看，别什么事都赖到我身上。”吴富仰辩解道。
　　“你不会多转转，非逮着一家要，你怎么这么焖筋呢！要不连你姥娘都说，让我带带你、带带你亲妈，你俩啥事不懂，面上的事，礼节的事一点都不懂，要不让我多教教你俩，要不一个人都为不下。你以为我愿意多管闲事啊！没法，你一家人么也不是，啥也不懂。”美好有点讽刺意味地说道。
　　“买个东西扯这么多没用的，姥娘？我妈离婚就是她们娘家人鼓捣的，婚离了，复不了婚，屎盆子全扣我妈头上了，你别以为顺着你说话的都是好人。”吴富仰愤愤地说道。
　　“那还是你妈不行唉！谁都搁不下，跟同事同事处不好，跟邻居邻居净干仗，跟自己娘家人也处不好，要跟家里人要处好喽，她们能不帮你妈？自己的亲爹亲娘都说不行，可见你妈真不咋滴。你也不能光听你妈的，光维护你妈，她做的不对你得说，你妈总体来说，就是个神经病，还疑神疑鬼，谁都怀疑，就是不怀疑你，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这是事实，这些话其实也不是我说的，是你那些姨、舅跟我说的，你妈租房子那会，还怀疑你爸跟别的租房子的女的有事，你妈是咋想的，就你爹那样，谁能看上他？”美好不屑地说道。
　　“你没完了，好好一个假期，刚开始就让你这张嘴搅的没意思了，要不你买菜去吧！还挑挑转转，我要是转一上午，回来晚了你不照熊我一顿，怎么都没好，你去吧，我不去了。”吴富仰说道。
　　“你去吧，爱买什么样的买什么样的，你爱转到啥时候就啥时候回来，你天黑回来都没人管你，你爱咋地咋地，你干么能行啊！去吧去吧，现在不锻炼锻炼以后更么也干不了，学学吧，么都得教，你看这家不行，上另一家看看，货比三家，哪家好哪家便宜要哪家的，这你都不懂。去吧，放假了，锻炼锻炼吧，啥时候回来都行，饿死俺娘俩你就高兴了，再找个你如意的，去吧，这都快中午了。”美好叨叨道。
　　“买个韭菜，还买出事来了，你要么就是事多，要么就是有病，没见过你这样的。”吴富仰说完，摔门而去。
　　“妮来，你看到了吗？你爸爸就是原生态家庭出来的，满满的负能量，你说我以后咋咋跟他过唉？自己做的不行，还不让说，我做这么多，有一样如他意吗？妮，你出生在这个家庭也算你倒霉…”美好又向世事不懂的孩子诉起了苦，小妮一脸懵逼的看着妈妈，不知所措，习惯性地瞪大眼睛，撇着嘴，随时准备着配合妈妈大哭一场。
　　“妮来，你妈咋这么命苦唉！”随着美好的这句话，紧紧抱住了小妮，这一系列动作犹如信号一般，小妮酝酿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哇”地一声，哭出天际，美好抱着小妞也委屈的哭了起来，也许这世间在美好看来只有她是最委屈、最憋屈的女人。
　　正如吴富仰所料，时过正午，美好没做饭，吴富仰买回来现成的鸡柳、鸡叉骨等等直接开吃的食物，正好吃上了，换回来的却是乱花钱、买的都是垃圾食品的罪名，对孩子发育不好等等。吴富仰没有理会美好，只是默默打开塑料袋，轻声说道“小妮还想吃么，爸爸给你做，你要没别的要求，我就和面了。”
　　美好毫不客气的坐到餐桌前，对小妮说道：“还想吃啥，赶紧给你爸爸说，趁他这会儿没事儿。”
　　“嗯，吃土豆片…”小妮小声说道。
　　“吃什么土豆片？一桌子油炸食品还不够啊！还吃什么土豆片，别吃啦！和什么面，非得这会儿，吃完饭再和面不一样吗？跟我虐待你样的。”美好没好气地说道。
　　“咱们下次吃土豆片吧！爸爸买的油炸食品多了些，赖我，估计你吃多了也不消化，土豆片下次爸爸给你炸，快去吃鸡柳、鸡叉骨吧，一会就凉了。”吴富仰说完，没有理会美好，挨一顿数落，哪有心情吃饭，吴富仰开始着手和面。
　　“你看你这个憨爹，买了一桌子垃圾食品，这种东西吃多了长胡子长汗毛，早熟。”美好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
　　小妮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鸡叉骨，鸡叉骨还没离开铺纸的塑料袋，美好直接用手打了一下孩子拿鸡叉骨的手，小妞疼的撒掉手中的鸡叉骨，鸡叉骨落回吸油纸上，小妮怯生生地看着妈妈，可怜无助的搓着小手，撇着嘴又看着吴富仰，想哭但没哭出来。
　　美好怒到：“说了多少遍，说了多少遍，不要用手拿着吃，不要用手拿着吃，非不听，跟你那个熊爹一模一样的，没一个听话的。不会用筷子吗？怎么还用手拿？洗手了吗？越学越倒退，没点规矩，哪能用手拿着吃，跟谁学的，不学一点好。”
　　吴富仰搓掉手上的面，拉着小妮来到洗手间，强颜欢笑对小妮地说道：“妈妈说的对，吃饭进门先洗手，又忘了吧！妈妈是为你好，吃饭一定用筷子，还有他们送的竹签，用竹签插着吃也可以，用手拿着吃不行，不干净也不卫生，肚子里会长虫子的。这事怪我，心里想着拿筷子扭头就忘了，你呢，多吃点，快快的长，长高了，就可以自己拿筷子了，大人忘了也不要紧。”
　　小妮懂事的点点头，“用什么竹签，用什么竹签，攮破嘴你负责啊！不教点好！”美好高声说道。
　　吴富仰搞不明白，小妮和自己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大，她的耳朵怎么这么灵呢？
　　“唉，妈妈说的对，你现在还小，别用竹签了，还是用筷子吧，就像你用筷子夹饺子一样，多吃点，长个大高个，来，咱俩用香皂打打泡泡，看看咱俩谁打的泡泡多好不好？”吴富仰柔声圆场道。
　　一句话，将小妞逗乐了，小妮使劲搓着香皂，香皂沫冒越搓越多，泡泡也挤了出来。小妮吹落手中的泡泡，又将香皂沫甩在了吴富仰的脸上，吴富仰蹭蹭脸上的香皂沫，笑到：“这样可不行，甩到眼睛里，爸爸的眼睛可就看不见东西了，以后可别这样了。”
　　“那你眼睛会瞎吗？”小妮天真地问道。
　　“瞎？你爸爸不用以后，现在已经瞎了，没点眼色儿，来人也不说话，也不知道端茶倒水，只知道闷头干活，没事你也接触接触有能力的人。”美好抢话道。
　　“什么事让你一说，都说死了，接触有能的，咱是干活的，你跟人家接触，人家愿意搭理你吗？再说接触接触，光用嘴啊！你不得请客，我跟你说，你即便请客，人家去不去还另一说呢！真去了，饭菜是次要的，酒才是主角，好酒都比一桌席贵，你请人家吃一顿饭就拉倒啦，不得没事吃吃喝喝，人家有能的要拿钱，你能让他拿钱，只能虚让让，真要让人家拿钱，下次人家也不跟你玩了，这种事咱请不起咱更玩不起。”吴富仰轻蔑道。
　　“你那不错的，同学里面就没个撑劲的，非得找不熟悉的…”美好说道。
　　“有，同学里边真有能的，跟同学要过电话，他们直接说了，没用，人家不回，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你俩交情好，他能回个。该试的我都试了一遍，打电话、发短信、加微信，人家都不回，你和撑劲的接触，人家心里知道你想干么，人家还想找个撑劲的，人家不愿和你啰啰，麻烦。人和人都一样，你找靠山时候，人家也在找靠山，你靠人家，人家靠谁？人家指望不上你，也不愿意和你啰啰，不够麻烦的。”吴富仰边说边把小妮带回餐桌前，从厨房筷子笼里拿出一双筷子递给了小妮。
　　“还是你不行唉！你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班上的领导可以多接触接触，跟他们多亲近亲近，有你的好处。”美好又说道。
　　“哎！你这样说跟没说一样，还和领导接触，你直接给他们送礼不就完事了，还接触个屁啊！多此一举。”吴富仰说道。
　　小妮站在餐桌中间，瞪着大眼睛，来回看着她俩在餐桌两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说话”，再看看桌上的的美味，小孩就是单纯，美味当前，小妮眼睛更多时候还是停留在鸡叉骨上，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美味，尤其是小孩，但是小妮始终没敢动筷子吃鸡叉骨，碰上可口的美味，本应敞开肚皮吃就是了，可现在这个状况，小妮很怕，她不知道她俩是在吵架，只是两人吵架的音量和表情让小妮害怕，小妮不知道父母为什么吵架，她也不需要明白父母为什么吵架，她的年龄原本不用去理解这些事，更不该承受大人之间的事儿。
　　“吃吧，不用管我们。”吴富仰见状，对小妮说道，并仰头示意小妮吃就行，小妮这才动筷子大吃起来。
　　“送礼？你只要能送出去我就服你，送礼的钱我给你拿，不是我小瞧你，你现在连他们住哪都不知道吧。”美好白愣了一眼吴富仰，轻蔑道。
　　见吴富仰低头和面不言语，美好嘴角一撇，冷笑道：“嘁！你这种人，我不是笑话你，别看你在班上干了这么些年，你肯定不知道领导在哪住！要不这么多年，你连个小班长都没混上，现在的社会不是光低头干活就行，你得灵活点，有眼色，主动接触有能力的人，你才有发展前途。唉，要不你姥娘说让我带带你这一家人啊！你这样人我真带不起来，带不动，都是焖筋熊，一条道跑到黑，你都这么大人了，都有孩子了，当爹了，你就不为自己以后打算打算吗？当一辈子打杂的，下一辈子苦力的你愿意啊？”美好惆怅道。
　　“你先吃饭吧！别叨叨个没完了，面和好了，我摘完韭菜再吃。”吴富仰说道，确实如美好所说，自己真不知道领导家住哪里，因为觉得没必要，自己又不给领导送礼，打听那些没用的有什么用，提拔不提拔的真和自己没关系，现在的社会，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不是你努力争取就能得到的。
　　“要不说你没眼色，拿筷子就拿小妮的一双，我的呢？我用什么吃啊？让我也跟小妮一样用手拿着吃啊！一天天的就知道干活，啥也不会，啥也不行。不吃了，看见你就够了，气都气饱了，一个个什么玩意儿？”美好气哼哼地说完，径直走向客厅组合沙发的“贵妃床”上，看起了手机，边看边哼哼，听音心里的气还没消。
　　“我哪闲着来！这么大会，你自己拿不一样吗？非得我给你拿才好啊！小妮的筷子一开始不也没拿吗？要不能让你熊一顿啊！”吴富仰说道。
　　“你说对了，不一样。这是礼节，你不给我拿，下回我也不给你拿，光拿我的和小妮的，碗也不给你舀，让拿感受感受。不吃了，气都气饱了。”美好瞪眼说道。
　　他俩吵架的这会，小妮吃了一堆鸡骨头。
　　“别光吃鸡叉骨，那上面没多少肉，多吃些鸡柳。”美好躺在“贵妃床”上命令道：“你和面活好点？别跟上次一样，面和硬了，包都包不上，你说你也够废的，哪次和面都没正好过，不是硬了就是软了，软的容易烂皮，硬的包不上，你说你和了这么些回面了，咋不长点记性呢？你心里没点数吗？做人做人不行，面还和不好，你说你干啥能行。”美好说道。
　　吴富仰一句话也不说，一直低头摘着韭菜，“你说你较的什么劲唉，该吃吃，该喝喝，你吃完摘韭菜不一样吗？非得吃饭时候摘韭菜，跟我多欺负你样的。别摘了，吃饭吧，我不吃了，我减肥，你买的，你俩都吃了，别剩下。你吃胖点，刮刮胡子，瘦的跟大烟鬼样的，跟你一块出门，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碰见同事我都不愿意介绍你，跟你一起出门掉价丢人。现在小妮还不知道么，等大大也得嫌弃你这个爹，要个没个，要气质没气质，驼背佝偻着一点点，比你爹还显老，到时候小妮都嫌弃你，不让你接。”美好继续没完没了的叨唠道。
　　“唉…”吴富仰无奈地长叹一声，放下韭菜，洗洗手，开始吃饭。
　　“么么都得说，吃个饭，还得叫人家说，你多大了，让人家省省心。”美好没有停下批判的声音。
　　“不是听你安排惯了，不听你安排再挨骂。”吴富仰道。
　　“安排安排，我愿意啊！你要是做的好，还用的着我操心啊！一个大老爷们，还让老娘们操心，丢人不。”美好呛道。
　　“唉…”吴富仰一声叹息后，屋里突然陷入了安静。这种突然的安静，在他们的日常争吵中已经成为常态，也许是美好吵累了，不愿再多说了，也许是吴富仰习惯了，不愿再争辩了，也许是两个人都累了，需要休整，也许这不并是好事。
　　一场本该爆发的风暴瞬间戛然而止，或许是回归平静，或许是被压制许久短暂蓄势后，随时随地更猛烈地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