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龙头锯角（上）

　　“上屋抽梯”一战，东部“前指”虽然重创了“影子部队”三连，但“利剑”分队也付出了“赤腹鹰”牺牲，“飞鹰军”的两名侦察兵重伤，一名轻伤的代价。
　　将“赤腹鹰”烈士安葬在烈士陵园的第二天，东部“前指”举行了隆重的庆功大会。
　　“前指”胡政委亲自带队，带着政治部副主任曹廷晖和三个干事，以及一个警卫排的战士分乘三辆解放牌卡车来了，那慰问品就拉了满满一卡车。
　　让“御猫”欣喜不已的是他的副组长“鵟鹰”陈永飞归队了。“鵟鹰”听说打了大胜仗，自己没参加上，十分郁闷，得空就去找“前指”贺副司令吵着闹着要归队。贺智民实在拦不住，只好同意一瘸一拐的“鵟鹰”和包括“黑背”在内的另外四名侦察兵伤员随慰问团一块回到望郎山。“利剑”分队也算是好事连连。“飞鹰军”首长考虑到“利剑”部队减员的实际情况，以及为了使“飞鹰军”更快的获得特种作战的实战经验，加快特种部队的建设，决定抽调五十五师侦察连副连长、绰号“海东青”的李文革；五十六师侦察连副连长、绰号“游隼”的王楠和五十七师侦察连副连长、绰号“猫头鹰”的郑钰嵇补充到“利剑”分队。
　　最高兴的非战智湛莫属了。他日思夜想的梅笑然要随队来基地慰问、颁奖。欢迎队列一解散，侦察兵们一下子把“飞鹰军”四个归队和新来的三个战友围住了。见到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归队，战智湛也和别人一样兴奋不已，但是一见到梅笑然，他的眼睛自然就挪不开了。
　　“飞虎军”的侦察兵们虽然和“飞鹰军”新来的战友不认识，但是以后就要在一个锅里搅勺子，并肩作战了，也纷纷和三位新战友拥抱、握手，介绍自己。
　　慰问和庆功仪式在望朗山基地的操场上举行，简朴而务实，由曹廷晖主持。在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平息下来之后，曹廷晖首先宣读了关于《给予‘利剑’分队记集体一等功》的命令。
　　命令还追授执行“火腿大餐”作战任务英勇牺牲的“飞鹰军”黄群烈士、李向东烈士个人一等功；追授执行“上屋抽梯”作战任务英勇牺牲的“利剑”分队“赤腹鹰”凌飞烈士个人一等功；授予“利剑”分队分队长秦沂岭同志、“利剑”侦察分队二组副组长陈永飞等在两次战斗中负伤的八位同志个人二等功；授予粉碎越军间谍暗杀阴谋的“利剑”分队四组组长战智湛同志个人二等功；授予“利剑”分队萧振飞等其他同志个人三等功。
　　曹廷晖把军区的记功命令一宣布完，战智湛有点儿懵圈。他的肚子里嘀咕道：“他奶奶的！王玉凤这个死妮子，她怎么谎报军情？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王玉凤这个死妮子不是传达了总部南宁站姜站长的决定，自己抓了‘朱瑾花’的功劳功过相抵了吗？”
　　战智湛冤枉了王玉凤，他不知道事出有因。粉碎“朱瑾花”的暗杀阴谋之后，东部“前指”给战智湛上报的是一等功，可是南疆军区就是不批，没有说明理由。于是乎，战智湛的一等功自然而然的就搁浅了。东部“前指”上上下下没人能理解，只有贺智民猜出来个一二分：“一定是表弟在隐蔽战线的斗争中惹了祸！至于惹的是啥祸，那就不为人知了。”
　　贺智民猜的八九不离十，南疆军区首长对战智湛的记功问题也持有不同的意见。因为粉碎“朱瑾花”的暗杀阴谋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差不多全军区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东部“前指”所在县城的老百姓都把战智湛传神了，要是不给战智湛记功于情于理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姜站长也绝非对战智湛有成见，相反的感觉战智湛这个刺儿头十分合自己的脾胃，老喜欢了。既然军区首长都有话了，姜站长也顺坡下驴，勉为其难的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南疆军区政治部经过平衡，这才批准授予战智湛个人二等功。
　　也许是曹廷晖有意安排，战智湛的军功章是梅笑然亲手给他戴到胸前的。人们都知道，立功受奖的军人很多，可是由自己的恋人亲手颁发军功章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所有的战友为此无不馋涎欲滴，以至于这件事成为战友们茶余饭后做事的比喻。动则就说：“这件事你去干呀，你也去立功呀，你也让你的老婆给你颁发军功章呀！”
　　午饭很丰盛，基地警卫连炊事班的战士把他们的看家本事都拿了出来，战友们对“笑面虎”、“老鹞子”自然不能放过，群起而攻之。二人投降之后，战智湛和梅笑然自然成为战友们围攻的目标。侦察兵们很兴奋，曹廷晖已经醉得爬不起来了。直到下午近两点，侦察兵们才兴犹未尽地散去。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危机正在一步一步逼近。
　　侦察兵们散去之后，“笑面虎”就像慈祥的长兄一样，拿出已经写好的通行手令，对战智湛说：“我说小战呀，小梅来一次不容易，领着她到基地周围溜达溜达，去看看咱们这里的大好河山，四点之前返回。咱们基地附近的那条小溪的风景就很美呀。哈哈……”
　　“这……”这一下，羞得战智湛和梅笑然满脸发烧，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别不好意思嘛。快去快回！别忘了带上武器，安全还是要注意嘛。我说小战，小梅的安全你就得负责了！哈哈……”此时的“笑面虎”又活生生地像一个顽皮的小弟弟。
　　战智湛生怕“笑面虎”再和自己开玩笑，道谢之后带好防身用的54式和匕首枪，拉着梅笑然跑到了自己的北京吉普旁。他想了想，又跑回宿舍，抓起了80式冲锋手枪和子弹带，又把丁司令奖励给他的日本军刀拎着，跑回了北京吉普。
　　战智湛把北京吉普开得飞快，围着睡牛岭绕了大半个圈，让梅笑然饱览了睡牛岭的秀美之后，停在了离睡牛溪不远的路边。睡牛溪的确很美，现在它虽然是丰水期，可是水流并不急，还是清澈的能够看到底。在阳光的映照下，溪水里面游动的鱼也清晰可见。溪水两岸，齐腰深的杂草丛生，睡牛溪对面是一片翠绿的竹林环绕着秀美的睡牛岭，再往上就是大约七、八十米高的绝壁，有些狰狞地俯视着竹林和睡牛溪。
　　战智湛和梅笑然一口气跑到了睡牛溪边，坐在石头上，呼吸着满是芳草气息的新鲜空气，似乎已经远离了战争，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战智湛有点不识时务地打断了宁静，对梅笑然说道：“梅子，你说俺以前咋没注意呢，这小溪里边啦的鱼真多！”
　　梅笑然伸手撩了撩溪水，感觉凉凉的，温柔地笑道：“是呀！不只是有小鱼，还有小虾呢。呵呵……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小螃蟹。我真想跳下水去，捞鱼摸虾，外带抓螃蟹。”
　　战智湛挠了挠脑袋，笑道：“俺鼻涕啦瞎那前儿又黑又瘦的小脸儿上，整天魂儿画的，头发总是乱蓬蓬的，活像个家雀儿窝。俺老家很穷，没啥换洗的衣服，为了不弄湿衣服，俺们就脱得光腚啦差地跳到河里疯！”
　　梅笑然听得悠然神往：“哦……简直太美了！我就向往这样回归大自然！回归大自然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回归大自然的山河壮阔，鬼斧神工。回归大自然的风花雪月，回归大自然的四季轮回。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脱光了自己，跳到这小溪里尽情的戏水！哎……‘骆驼’，你肯陪我吗？”
　　战智湛吓了一跳，急忙傻笑道：“呵呵……俺倒是求之不得。不过……眼目前儿的水太凉，要是把俺家梅子冻感冒了，岂不是暴殄天物。等哪咱暖和天儿，俺陪着梅子去俺家乡的小清河，梅子愿意咋玩儿俺准保都陪着！”
　　梅笑然也对自己浪漫至极的话感到有些不妥，她不由得俏脸通红，低头不语。战智湛为了打破尴尬，急忙转移了话题：“梅子，俺把你的照片寄给俺爹俺娘了，他们回信了。”
　　“是吗？你的性子怎么这么急！你怎么知道人家同意做你的女朋友？你的爹娘不会埋怨你怎么找了个丑小鸭吧？”梅笑然闪动着充满笑意的大眼睛，狡猾地说道。
　　“哪儿的话，俺爹俺娘一个劲儿地夸俺有福气呢！你要是不信，等一会儿回基地俺把他们的信拿给你看。”战智湛似乎有点着急地辩解道。
　　有道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战智湛和梅笑然缠绵缱绻之际，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南疆这风景如画的群山中，居然杀机暗藏，危险在一步步向他们逼来。
　　战智湛把北京吉普刚开出基地大门的时候，就已经被“影子部队”新任副分队长兼一连连长阮晋勇少校手中的望远镜牢牢地套住了。直到战智湛的北京吉普拐入了死角，阮晋勇这才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阮晋勇走“狗屎运”了！他昨天接到命令，任命他为“影子部队”副分队长兼一连连长，军衔由大尉晋升为少校；并命令他率领刚刚完成整训的一连潜入中国，三打望郎山。阮晋勇意气风发，对完成“龙头锯角”作战计划十分自信。
　　“前指”慰问和庆功仪式在望郎山监听站基地的操场上举行时，在睡牛岭的山顶上都可以隐约听到望郎山基地扩音器传来的喧嚣声。阮晋勇站在“笑面虎”和他的三连同僚裴义涛和阮伟武都曾经站在上面，观察望郎山的那块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巨大石头上，手举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操场上十分热闹的情景。阮晋勇心中暗骂计划的制定者没长脑子，为什么非要午夜二十四时发起攻击呢？还不准攻击“前指”前来参加慰问和庆功仪式的人员。如果这个时候再给他一个连，他率领两个连的“影子部队”杀上去，一定可以血洗望郎山。
　　“影子部队”的三连被打残之后，二连也只剩下两个排了，只有阮晋勇的一连建制还是完整的。就算冯氏德英同意他的想法，也无部队可派，只能加强给他一个排。冯氏德英已经尽力了，就连直属自己的女兵班都派给了阮晋勇。
　　下午两点多钟，负责观察的一个女兵忽然向阮晋勇报告有情况。阮晋勇跳了起来，抓过望远镜看去。只见望郎山监听站基地的大门中风驰电掣般开出来一辆北京吉普，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国兵。北京吉普从阮晋勇的望远镜中消失没几分钟，在外围负责警械的二连那个排的旗语兵发来信号，报告那辆北京吉普停在睡牛岭侧后方的睡牛溪旁，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对儿谈恋爱的中国兵。阮晋勇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令旗语兵给二连那个排发信号，命令派一个小组加强监视，如果那对儿中国兵没有妨碍的话，不准打草惊蛇。
　　二连的那个排不敢怠慢，立刻派了一个上士带领一个中士和一个上等兵抵近侦察。
　　战智湛对战场那种特殊的直觉又一次救了他，救了梅笑然，也救了望郎山监听站基地。
　　战智湛拥着心上人，心田似一池春水，泛起荡漾的涟漪，鼓荡着翻腾的脑海。忽然，一种极轻微的异响刺了一下他的大脑，战智湛顿时感觉到后脑勺一阵莫名的凉风袭来。他感觉到了暗藏的危机，急忙震慑心神，凝神去听草丛那异乎寻常极轻微的响声。他估计最起码有三个人从三个方向，正蹑手蹑足地包抄过来。这三个人都距他三十米到四十米左右。一个人从睡牛溪上游向他潜来，另一个人从下游向他潜来，而第三个人是躲在睡牛溪的对面。
　　这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不是野兽，也不是老百姓，更不可能是自己的战友，是越军特工铁定无疑了。很多人都非常遗憾地没有意识到：“当你无法选择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如果发现被敌人三面包围，而且几乎陷入绝境，换成一般人肯定会惊慌失措。拔枪就打算是心理素质不错的，吓得不顾一切地逃之夭夭或是瘫倒在地恐怕也大有人在。
　　可是，此时的战智湛与刚来南疆时又大不一样了。那时他要是遇到这种危险，一定会把心上人一把按在身下，拔出80式，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战智湛轻抚着梅笑然的秀发，屏息凝神去倾听有没有第四个敌人。还好，没有发现第四个敌人。非常奇怪的是，这三个越军潜行到距离自己十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在等什么吗？战智湛的心中直犯嘀咕。他眯着双眼，一副心神俱醉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的余光却扫视着自己周围的地形。观察完了地形之后，战智湛心中暗呼倒霉：“他娘的！地形对自己极为不利！要是虎了吧唧地动手，恐怕还没打到敌人，就已经被人家打成筛子了。最好让这三个瘪犊子再近一点，要是能近到肉搏的距离，自己和梅笑然生还的可能性最大。嘿嘿……恐怕不只是这几个猴崽子。这帮瘪犊子猫在这旮沓，指定是对基地不利！自己和梅子就算是牺牲了，也得想个啥招儿给‘笑面虎’报个信儿！不中！自己可以牺牲，梅子得活下去！”
　　战智湛决定以静制动，观察一下越军动静再说。他微笑着对怀中的梅笑然说道：“梅子，俺呼喇一下子又想起了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给你讲讲？”
　　梅笑然被心上人拥在怀中，感觉到很幸福。她忽然听到战智湛说要讲《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处于热恋中的梅笑然，恐怕战智湛此时想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的。梅笑然“嗯”了一声，说道：“抱紧我！”
　　战智湛抱着梅笑然的双臂紧了紧，讲了起来。他边讲边撒嘛着周围。忽然，他眼睛的余光发现身后紧贴着峭壁，有两块大石头，形成了一条石缝，可以暂时隐蔽。他拥着梅笑然，边讲着《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边慢慢地向后退。潜伏在周围的，正是“影子部队”二连在外围负责警械的那个排派出来的三个越军。领头的上士虽然官不大，却也有十四五年的军龄，实战经验极为丰富。他见战智湛拥着梅笑然不住后退，立刻预感到事情不妙。上士吹了一声口哨，猛然站了起来，手中的AK74指向战智湛和梅笑然，大喝道：“不许动！”
　　另外两个越军也迅速地现身，持枪大喝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啊……”突如其来危险把梅笑然吓得一声尖叫，瘫在战智湛怀里。战智湛一只手臂揽着梅笑然的腰，护在身后，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