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四相剑阵】

　　老古侧头，对着马车竹帘内恭敬说道：“大小姐，是否需要杀了他？”
　　车内的女子只是平静如水地说道：“走吧，赶路要紧。”
　　老古抬手抱拳：“是。”
　　马车经过江宸的那一瞬间，微风吹起车窗外的纱巾，透过车窗，一名年少貌美的女子端坐在马车内。女子长发垂在身后，头上一层层盘成发髻，头戴银钗，天庭饱满，眉不描而黛，眼若清泉，面若梨花，唇如绛珠，美若天仙。
　　如此面貌，让江宸不由得想起秦羽霏来。对江宸而言，所见最为貌美的女子便是秦羽霏。而这名坐在马车中的女子，美貌不输秦羽霏，江宸看着车中女子，不禁自言自语道：“小羽……”
　　女子侧头，与他目光相对。女子眼里，多是冰冷，少了太多秦羽霏那般柔情。
　　青衣女子退到一旁，双手抱拳行礼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驾车的老古根本不会搭理她，而是扬起缰绳，赶着马车扬长而去。柴公子已经晕厥，被两名奴仆搀扶离开。
　　待柴公子走后，江宸扶起老者，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江宸虽然战斗力不太行，但身强体壮，很抗揍。他也不会嫌弃老者身上的味道，因为那根本不是屎尿味。
　　老者看着江宸，深感欣慰，从怀里掏出一团被油纸包裹东西，打开问道：“小兄弟要不要尝一尝，可美味了。”
　　江宸看着那几块黢黑的臭豆腐，实在没有胃口：“算了吧，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多谢老人家仗义相助。”
　　江宸一回头，青衣女子正双手抱拳，低头行礼。
　　老者挥挥手道：“唉，小意思，再说挨揍的也不是我一个。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无所谓。这位公子就惨了，主要都是他在挨揍。”
　　女子微微一笑，透过薄纱，可以看到她那如水的肌肤与桃花般的笑容。
　　“无论如何，老人家仗义出手，不是么。”
　　老者抬手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点：“还算有良心，比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江湖客好多了，老夫喜欢。尤其是你这样貌美的小娘子，老夫更喜欢。”
　　江宸不禁“噗嗤”一笑：“你跟我一位朋友太像了，一样无耻。”
　　“滚蛋。”
　　“好嘞。”江宸见二人都无碍，转身便走，却发现自己的小毛驴不见踪迹。“唉？我的驴呢？”
　　老者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无意说：“哦，好像刚刚在我卖力演出的时候，被人偷偷牵走了。”
　　“什么？”江宸看着老者，老者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墙角，一边撩杂乱的头发一边把臭豆腐往嘴里塞。
　　那名持剑女子见状，也不好怪罪老者，毕竟他刚刚救了自己。便对江宸说道：“这位公子，在下慕容雪，承蒙之前出手相助，需要在下帮你寻找吗？”
　　江宸不好意思麻烦他人，本来自己是打算英雄救美的，没想到没做到英雄救美，反而要麻烦美人帮助自己，这是万万不能的。
　　“不用，我自己能找的回来。”
　　慕容雪见他也不领情，自己还要赶路，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告辞，后会有期。”
　　江宸心不在焉，一心想着自己的小毛驴，钱袋衣物都在毛驴身上，随意摆手道：“哦哦，后会有期。”
　　慕容雪叹息一声，抱拳向老者行礼，老者也没搭理她，她便转身离开，继续向南走去。
　　江宸一直在四处观望，这人生地不熟的，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去哪里报官都不知道。
　　老者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就是一条小毛驴，丢就丢了吧。你要知道，所谓是福不是祸，一祸接一祸，既来之，则安之，还有更倒霉的在后面呢。”
　　江宸也不客气：“扯一边去！”
　　江宸一边寻找着毛驴，一边在街上闲逛。江宸报了官，可县衙却将他赶了出来，原因是他扰乱公堂。江宸无奈，这陇西道比凤栖镇差太多。凤栖镇有李青山坐镇，又有柳如梦那般广交之人，衙门不至于如此不负责任。
　　傍晚，酉正，太阳赖在墙头，天色昏黄。
　　江宸饥肠辘辘，直后悔没有接受那几块黢黑的臭豆腐，一想起来，虽然难以忍受，但也总比腹中无食要好的多。
　　正当江宸饥饿到想要沿街乞讨之时，看到有一人牵着一头毛驴有过城门，走向城外。
　　江宸眨了眨眼，毛驴背上的花色与自己丢失的毛驴几乎一模一样，背篓中还有衣物毯子之类。
　　“这不就是我的毛驴吗？”
　　江宸撒腿就追，便追边喊：“站住！还我毛驴！给我站住！”
　　手牵毛驴的男子也是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长发束起，一身布衣，身形微胖，圆脸大眼，惊恐万状。急忙想要跨上毛驴，却怎么也跨不上去，只得拽着缰绳往城门外跑。
　　守城的官兵对此见怪不怪，不闻不问。在这样的边塞做事，本就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像抓小偷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没人愿意去做。
　　江宸不管那些，见到自己的毛驴，怎么可能不追回来，忙奋力追赶。
　　小胖子边跑边试图跨骑，终于在江宸即将追上之际，跨上毛驴背，甩了甩缰绳：“驾……”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阵尘土飞扬。
　　江宸本就饥饿难耐，浑身无力，只得放弃。搜遍浑身上下，只有那封柳如梦亲笔拜帖，身无分文。
　　出了陇西县城，追了一阵，天色已暗。
　　城郊外便是武周山。武周山是一座并不高拔的小山，山峰不多，有一处断崖，有一处山谷，有水流过，混杂着泥土。山谷两侧有灌木，偶有活物出没，大都是啮齿鼠类。
　　啮齿鼠类不像其他物种，娇小而敏锐，江宸试了好一阵，也都白费力气，一只也没抓着，倒是摔倒好几次，弄得一身泥土。
　　一轮明月悄然探出山头，江宸慢慢悠悠地顺着河道向山里走，想要找到一处洞穴，至少可以抵挡风霜，不至于冻死在这荒郊野外。
　　山下罐头林旁，有一小块平地，远远地看到有篝火燃起。江宸眼睛一亮，篝火旁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在啃食野味。
　　那人正是之前同自己一起挨揍的老乞丐。江宸一阵欣喜，急忙上前，看着老人拱手道：“老人家，别来无恙啊。”
　　老人也不废话，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他道：“什么别来无恙，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要吃就坐下。”
　　“好嘞！”江宸好忙坐下来，接过鸡腿，狂啃起来。
　　饥饿许久，这鸡腿实在美味。没有几口，便吃的干干净净。江宸看着老人手中的野鸡，又吞了吞口水。
　　老人翻了翻白眼，将剩下的鸡架递给他。江宸一把夺过，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说：“您怎么会来这山里？”
　　“我一个老乞丐，还能去哪？倒是你，怎么会来这里？”
　　“追偷我毛驴那小胖子，没追着。眼看夜色降临，不得找个地方过夜啊。”
　　“说的也是。”
　　“嗯嗯，看来今夜你我相依为命了。”
　　老人抿嘴说道：“滚开，谁跟你相依为命。我睡我的，你睡你的。你夜里要是敢动手动脚，我保证打断你的腿。”
　　江宸看着他那一身破烂衣物，身散恶臭，很嫌弃地说道：“您放心，我肯定离您远远的。”
　　第二日，天色阴暗。有风自北方来，乌云蔽日，似有雨水降临。
　　一辆马车停在殿前，竹帘掀开，年轻貌美的女子持长剑缓步下车。
　　此殿名为观海阁，此地名曰北郡城。
　　北郡城是进入北荒的第一座城，也是北荒的第一道防线。北郡并没有重兵把守，因为观海阁门主剑十三，加上观海阁中有三位天师境世外高手，还有众多弟子，观海阁实力，可抵千军万马。
　　没有人胆敢在北郡城撒野，因此北郡城中看不到任何官府巡逻的武侯羽卫。
　　观海阁坐落在北郡城正中央位置，是一座高三丈，宽数十丈，宫殿一般的道门门派。本为北郡王府，百年前剑十三的师尊入天仙境，正值北荒皇子乱政，师尊便遵皇命杀北郡王，北荒君王便将王府送予师尊。师尊入道门，建观海阁。
　　剑十三师父、前一代剑神萧牧之破境入天神后，成为天下唯一一位天神境武者，观海阁便超然世外，不受北荒政权约束。不过萧牧之念在北荒皇室对观海阁的无条件支持，命令观海阁守卫北荒安危。一般凡尘俗事不出手，只在灭国之际施以援手。
　　而后萧牧之年迈，自觉时日无多，闭关修炼，走火入魔而亡，观海阁便由剑十三全权打理。
　　剑十三继承萧牧之衣钵，成为观海阁门主，三年前也入天神境。观海阁依旧是天下最为强大的道门门派，也一样守卫着北荒。
　　门前四名守卫，身着白色羽衣，头戴四方巾，面目英气逼人，手持长剑，其中一人见女子朝观海阁大门走来，便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女子清冷的声音说道：“秦羽霏，前来拜见观海阁剑十三前辈。”
　　来人正是日夜兼程，来到观海阁的秦羽霏。秦羽霏报仇心切，时间紧迫，路上不敢多做停留，马不停蹄来到观海阁。
　　守卫拱手道：“师尊岂是你等俗人说见就见的？速速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秦羽霏既然来了，自然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面对困难就会退缩之人，继续迈步向前道：“小女子此次前来，只为拜观海阁门主剑神前辈门下。”
　　那名护卫拔剑，剑指秦羽霏道：“想做师尊弟子之人不尽其数，你若再不离去，今日便死在这里。”
　　秦羽霏怕死吗？当然怕，但她怕的不是威胁，而是不够时间报仇。面前四人年纪尚轻，比她年长不了几岁，不可能有天命境界高手。只要对方没有天命境，她有完全把握。她继续踏步向前，高声呼喊：“小女子秦羽霏，年芳一十九，已入天命境。今日前来，只为拜师观海道门，求见剑神前辈。”
　　“天命境？！”四位守卫互看一眼，都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已经是天命境高手，实乃武学奇才，其天赋恐怕仅次于师尊剑十三了。
　　想当初剑十三入天命之时，年一十八岁，快至生辰，威震四方。也是那时候，萧牧之有意将观海阁衣钵传承给剑十三。剑十三入天命境界，比秦羽霏不过早了几月而已。可见秦羽霏天赋，非比寻常，怎不叫人震惊？
　　那名守卫对其他三人厉声道：“剑阵！”
　　三人同时拔剑而起，跃身来到秦羽霏面前。四人持剑而立，脚踏七星步，将其围困，皆剑指秦羽霏。
　　此乃道门四相剑阵，道分阴阳，阴阳分四相，四相又谓：地水火风。此剑阵，蕴含天地之法，非比寻常。
　　四相剑阵，根据阴阳五行而成。一切为有法皆具四相，四本相之作用，便为阵法。
　　四相剑阵，讲究以不同四种属相结合，一为地，二为水，三为火，四为风。地者，地之属物皆从土；水者，川也，可为江河雨露；火者，非可触者焰也；风者，一切形而上下的无限虚空之炁。此四相结合，互相作用，风火交加，雨润万物。
　　秦羽霏入武道学习多年，对天下武学皆有所闻，自然听说过观海阁守门人的“四相剑阵”。
　　此四人只是观海阁末代弟子，实力均在天明境，合而为一，其威力也可抵一名天命境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