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惠平哥给我买的。”张秋英一边低头拉扯着衣角一边说。
　　“爸爸，我们回家吃饭了。”听到柳惠平叫他爸爸，张有田高兴地应答道：“哦哦好好，回去吧，回去吧。”
　　见张秋英还站着不走，柳惠平接着又说：“我饿了，你饿吗？”
　　她点了点头说：“中午只吃一碗面，走了二十几里路，早就饿了。”
　　柳惠平朝张有田笑了笑拉着张秋英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中父亲做好了饭菜，摆在桌子上等他们，柳福来一边吃一边问道：“检查啦，有什么事没有？”
　　“嗯，没什么事。”
　　“怎么还有钱给秋英买新衣。”
　　柳福来算着拿去的钱只够来去的路费和检查用的，就是多了一点，也不够买套新衣的，“我以前还有点钱，看着秋英第一次到长沙就给他买了一套。”
　　“那就好，那就好。”柳福来笑着点着头，儿子知道心痛自己的女人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朝自己的心愿的方向发展，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看就要到秋收了，这年又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稻田里都是金灿灿的一片，柳福来每天都背着手到自家的田边走着。
　　张秋英每天一早起来就来柳家做早餐，每天不是给柳惠平吃药换药，就是给他们父子俩洗衣，做饭吃，只是由每天杀只鸡，到现在每两天杀只鸡，打扫房间，清闲时就陪着柳惠平聊聊天，只要在家里没人时柳惠平都会拥抱她，或亲吻她，这让她又害怕，却又盼望着。
　　收割的季节到来了，张秋英回到家中帮父亲收割稻谷，柳惠平闲着无事，来到田边看到她娴熟的挥着镰刀一片片的割着稻子，忍不住下到田里拿着镰刀也割起来，张秋英看着他笨拙的一兜一兜地割着，又心痛又好笑。
　　突然柳福来急冲冲地赶了过来，站在田边大声的朝儿子喊：“你不要命了，你肚子上面的骨头断了。医生说你不能多弯腰。”
　　张秋英一听三脚并作两脚的跑过去将柳惠平拉了起来，将他扶到田边上，柳惠平笑笑说：“我只是想体验一下作田的辛苦。”
　　张有田也放下手中的镰刀走了过来跟女儿说：“你送平伢子回去吧，莫让他再伤到哪里。”
　　看着女儿还在看着田里的稻谷，说：“没什么，我一个人能做完。”
　　“你是个少爷，哪里做过这些事，不是帮倒忙嘛。”张秋英扶着柳惠平一边往他家走一边气冲冲地说。
　　回到柳家，在井里打上两桶水，张秋英将自己和柳惠平身上的泥洗干净要他在床上躺下，然后嘱咐他要好好躺着不要再出去乱走，又说她要去帮父亲割稻谷，父亲年纪大了，做农活也开始吃力了。
　　张秋英说完又往田那边跑去。
　　柳惠平的婚礼按着父亲的安排举行了，附近的大户人家大都推辞了，都怕和柳惠平的共产党案子沾边。
　　这让柳福来很是气愤。
　　倒是赵振华带来了一大群同学，来喝酒，闹洞房。
　　他们喝完喜酒，就将小俩口拉到屋前的地坪上，拿出一个苹果用线钓着叫张秋英咬住一边，要柳惠平抱着她去吃苹果的另一边，柳惠平吃了一口，又叫柳惠平咬住吃过的平果的这边，要张秋英吃她咬住的那一边，这样轮着吃着苹果，要将苹果全部吃完，苹果越吃越少，两人的嘴就越靠越近，引起村里村民的围观，也引起村民的哄堂大笑，一系列的节目也引来了他们前后村的村民围观。
　　节目表演完了，又要柳惠平唱歌，张秋英平常只听到过他哼过一些歌曲，柳惠平一开口唱歌，就把她深深地吸引了，她从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歌声。
　　平常柳惠平和他爹一样在家最多就哼一两句花鼓戏，一曲唱完，引来激烈的掌声，都要他再唱一个，这样柳惠平连唱了好几首歌，大家还是掌声不断，柳惠平实在是不能再唱了，他用低音唱了一曲：“旁晚的绿草地上，是谁在走来，身穿夜衣漫步在徘徊，她那一双秀眼温柔美丽如水，你不知道她叫安睡。旁晚的绿草地上，是谁在走来，身穿夜衣漫步在徘徊，她那一双秀眼温柔美丽如水，你不知道他叫美梦。”
　　这一曲唱完，同学们更是大声叫好，赵振华走到前面说：“良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请新婚夫妇入洞房吧。”
　　随后又跟柳惠平说他和同学们就一边欣赏乡村的夜景，一边走到铜关镇去坐早班船回长沙，柳惠平夫妇俩要送他们，被同学们极力地推辞了，围观的村民散去了，同学们都走了，柳惠平拥着张秋英走进房间，待她铺好床上的被子后，他们俩久久地拥抱在一起，煤油灯下，柳惠平看着张秋英羞涩的红着脸一件件地脱下自己的衣裤，他走了过来一把将她再次抱入怀里，一同拥如入被子里。
　　结婚后张秋英很享受别人叫她少奶奶，柳惠平却一直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做少爷，张秋英听都别人叫她少奶奶时，脸上就笑开了花，还会拿出一颗糖果给他（她）还特意叮嘱一声：“长沙城里买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湖南的冬天又冷又潮湿，冬夜是漫长的，柳惠平将床铺得厚厚的，盖上两床棉被，每天都是柳惠平上床将被子睡热乎了后再叫张秋英上床，两人拥在被子里上，柳惠平会说一些故事给她听，在讲鬼怪故事时他就学着鬼怪的叫声，吓得张秋英钻进被子紧紧地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有时教她识字，拿着她的手指在他的手掌上教她写着。
　　小俩口经常去长沙玩玩，每次都是柳惠平说同学们聚一聚，要张秋英坐在门口，都是说有坏人或警察来就叫一声：“赵爹爹。你出来一下。”
　　张秋英总是老老实实地坐着看着街口。
　　张秋英听公公说过，搞共产党就是一大群人拿着大大小小的纸做的旗旗帜在大街上游行，示威。她看到每次来长沙，柳惠平只是和同学朋友聚聚，有时还看着他们买些酒和下酒菜进去，心想这只是丈夫的爱好，只要他不上街游行不搞共产党就好，心里想过，如果他再去游行，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拉走。
　　每次同学聚完，柳惠平都会带着张秋英去吃长沙城里的各种美食，火宫殿的臭豆腐，德园的包子，还有糯米粽子，糖油粑粑，酸辣米粉等等，吃完就带她逛街，时间多的时候还会带她到水陆洲，岳麓山玩玩，有时还会到太平街，或者九如斋、沙利文买点糕点带回去吃。
　　有一次带她去天心阁玩，买了几个包子，告诉她天心阁包子的特有吃法，两只手各拿一只包子，在两个包子上各咬上一口，要咬出糖来，然后！将两个包子咬出糖的地方碰在一起，再用两只手将包子紧紧的压在一起，使两个包子成为一体，让包子里的糖充满两个包子的各个部位，这样吃起来包子特别甜。
　　张秋英按他说的做，一下压偏了，糖汁流到她的手上，烫得她直叫唤，将包子放下，拿出手帕准备去擦，被柳惠平制止了说：“不能擦不能擦。一擦就会将手上的皮擦掉了，等糖汁冷了后，用舌头慢慢舔去糖汁就行了。”
　　待糖汁稍稍冷了一点，柳惠平就拿着她的手臂将上面的糖汁慢慢地舔干净，舔完一看手臂红了一大块，痛得张秋英眼泪直流。
　　柳惠平帮她擦着眼泪，又向手臂烫红的地方吹着气，心痛地说：“好了好了，不痛了不痛了。”
　　见张秋英还生着气，就拉她坐在天心阁的石墩上坐下，给他说个笑话，说有个人在夏天也是在天心阁买了一个包子，刚咬了一口，那糖汁就沿着手臂流了下来，那糖汁流到手肘处，他舍不得流掉的糖，就将手肘抬起来用嘴去舔，那糖汁就从包子里流到他的背上，那天正好光这上身，没穿衣服，烫得他直叫唤，扰又扰不到，这就是吃包子烫了背。
　　柳惠平一边说，一边做着示范给她看，看张秋英笑了，就说：“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柳惠平带她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火宫殿，两人要上一盆红烧猪脚，在叫上一碟臭豆腐和一碟三角豆腐，两碗米饭，吃完后从火宫殿的后门出去，就是乾元宫，在那里唱戏的、玩杂技的、变魔术的。都有，柳惠平喜欢听花鼓戏，每次来到这里就拉着张秋英站在唱花鼓戏的台前，直听到非走不可的时候才回离开。
　　一次在走出铜关街道走上乡间小路，柳惠平问张秋英说：“你爸爸每天这么劳累，怎么家里还这么穷呢。我爸爸每天在家里悠闲悠闲地过着，从不下田劳作，怎么家里就富有呢。”
　　张秋英说：“你家有那么多田，租给别人种，别人每年交租子给你家，你家不就富了。我家没田，租你家的田种，收了谷后交完你家的租谷，就没剩多少谷了，全靠种些红薯、芋头吃，这不就穷了，你还是个读了书的，这还不知道。”
　　柳惠平又说：“如果建立一个新的社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田地，人人都自食其力，不劳动者不得食，你说好不好。”
　　“那当然好啊，但是哪有这样的好事。”张秋英笑着答道。“要建立起一个这样的、崭新的社会，要靠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有志者，事竟成。”
　　“一个人活在世上，要活得有价值，要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这样才不会枉过一生”
　　柳惠平又接着说：“现在的政府和统治者都是维护这个人剥削人的社会的，只有打倒现有的政府，才能实现我们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