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过儿子后，柳福来自己又后悔了，他看儿子洗脚时腿上一条条伤痕，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耳光。
　　他看着儿子哭着慢慢地睡着了，这才过去将儿子的裤脚拉上去，一边摸着儿子腿上的伤痕，一边流着泪。
　　第二天张秋英早上起来听说柳惠平挨了打，就往柳家跑，看到柳惠平腿上的一条条伤痕，就哭了起来，她找柳福来哭，要柳福来赔。
　　柳福来心里本来就在后悔，先是没理她，柳福来见张秋英越吵越厉害，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竹支丫要打她。
　　张秋英不怕，冲着柳福来骂：“坏蛋福爹，坏福爹。”
　　后来见柳福来不理她，只是坐在门槛上低着头叹气，她就来到柳惠平的床边，将他的裤脚拉上来，看到被竹枝丫打的一道道伤痕，又哭了起来，在柳惠平劝说下她停止了哭啼，她对柳惠平说将口水涂在伤痕上面就会不痛了。
　　她将手指放到嘴里，再将手指上的口水涂在伤痕上，一条伤痕一条伤痕的涂着，直到两条腿上的伤痕都凃上她的口水后说：“是吧，不痛了吧。”
　　柳惠平真的觉得被打的伤不是那么痛了，朝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张秋英高兴了起来，又将口水在柳惠平的伤口上再涂了一遍。
　　从柳惠平到长沙读书时起，俩人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张秋英下田跟父亲做农活了，她总会在柳惠平应该回家的日子里，时不时地往路上看，一心盼着柳惠平回来，真等到他回来，她却又不敢到他家去看他，就是两人在路上相遇或柳惠平到她家来玩，张秋英都是红着脸、低着头、心里扑扑地直是跳个不停。
　　这天张秋英过来给柳惠平换药、擦身。张秋英叫柳惠平将眼睛闭上，并说不准偷看。
　　这时柳惠平才意识到张秋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他闭上眼睛，听从张秋英的嘱咐，直到换完药、擦完身，听到让他睁开眼睛时，才睁开眼睛，这才看到张秋英满脸通红的站在床边看着他：“惠平哥，痛吗？”
　　柳惠平红着脸说道：“不痛，还蛮舒服的。”
　　张秋英答道，“乱讲，被打成这样还会舒服，只要你不太痛就好。”
　　张秋英一边收拾着药瓶，一边说，说完提着木水桶出去了。
　　柳福来天天杀鸡，张秋英每天炖鸡，将鸡汤喂给柳惠平喝，有时还喂几块鸡肉给柳惠平吃，剩下的就切好炒辣椒或其他什么菜和柳福来一起吃，有时柳福来还叫上张有田一起吃，并一起喝上都两杯酒。
　　在张秋英的照顾下柳惠平一天天好了起来，可以在张秋英的搀扶下上厕所了，张秋英将铜关窑上出的窑货夜壶和接大便的盆子拿到河边洗干净放到了柴房里。
　　张秋英回到柳惠平的房间里，将两个枕头塞到柳惠平身后，让他躺坐着在床上，看着柳惠平说：“惠平哥，你今天好多了。”
　　“秋英妹子，都是你照顾得好啊。”柳惠平笑着说道。
　　“惠平哥，你今天笑了。”柳惠平将身体向床里面摞了摞，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一块地方，叫张秋英坐下，张秋英坐下后就问起柳惠平在警察局是怎样挨打的事。
　　柳惠平告书张秋英，被抓进去后警察就将自己绑在木十字架上，用皮鞭抽他，要他说自己是共产党，还要说出学校里还有谁是共产党。
　　柳惠平说自己不是共产党，更不知道学校里谁是共产党。他说皮鞭打第一遍时，那痛还能忍受住，再打那鞭子打在以前的伤口上，就痛得钻心，他也一直忍受着，反复说自己不是共产党，更不知道谁是共产党。
　　第二天警察不用皮鞭抽了，用木棒打他的腹部，打了十几棒后，一棒打在他的肋骨上，他就痛晕了，这才被抬回牢房。
　　张秋英听说后哭了起来，柳惠平安慰道：“过去了，过去了，现在不是好起来了吗。”说着就伸过手去给张秋英擦眼泪。
　　“别哭了，别哭了，现在不痛了。”柳惠平又是安慰道。
　　这两天柳福来一直在想一件事，儿子的命是捡回来了，可是儿子真是不是共产党，还真不好说，平常他从长沙回来就经常说什么要平均地权，要推翻现在这不平等得社会。
　　但是今后是再也不能让他出去瞎搞了，只有将儿子在家里，才不会再出事了，思来想去只有让儿子赶快结婚，让他有了老婆，有了儿女，他就被绑在家里了，也就不会再去搞什么共产党了！
　　可是儿子这次犯了共产党这个罪，现在又伤的这么重，像他这样的，大户人家是肯定不会将女儿嫁过来的，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就难了。
　　这段时间他看着张秋英无微不致的照顾着儿子，心想他们俩都是一起长大的，从小在一起玩，现在儿子伤成这样，还顶着一个共产党的帽子，还有谁敢嫁给他，思来想去乘着张秋英在给儿子喂鸡汤时，将剩下的鸡切好炒了一盆青椒炒鸡，留了一些给秋英妹子，拿上一瓶米酒，端着大半盆炒鸡，去了张有田家。
　　来到张有田家，两人就着这盆菜喝起酒来，柳福来从谢谢秋英照顾儿子说起，慢慢说到儿子在长沙读书，现在说他是共产党，再说到想将儿子捆在家里不让他再出去胡搞，又说到只有给他找个女人，让他结了婚，他有了老婆，有了儿女，就不会再出去搞什么共产党了。
　　他看了看张有田接着说，秋英妹子和自己儿子是一起长大的，这段时间照顾他儿子也是尽心尽力的，看得出来他们是能够成为很好一对的，接着柳福来和张有田干了一杯酒后郑重其事的对他说：“我想我们两家就结为亲家，把秋英妹子嫁给我家平伢子，你看行不行？”
　　“行、行、当然行啦，我家妹子能嫁给平伢子那是她的福气，看得出，她心里早就有平伢子啦。”张有田连忙给柳福来倒上一杯酒，应承着。
　　“你看，我家为平伢子的事，钱也花得差不多了，现在彩礼是拿不出来了，我想就将你们租种的那块丘小点的田做彩礼和秋英妹子的工钱，你看可不可以。”
　　“那我张有田被叫了一辈子有田，今天才真的有田啰。”张有田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干了。
　　“那你今晚上给秋英妹子说说，看她愿不愿意。我也跟平伢子说清楚，他们都同意，平伢子再好点就跟他们办酒”柳福来想过，只要张有田同意，就趁热打铁，一气呵成把事办好，免得夜长梦多。
　　“我管不住你这个小崽子，今天找个管得住你的人，等你有了老婆儿女，看你还能不能跑出去搞共产党。”柳福来心里得意的想着。
　　张秋英从柳家吃完晚饭回家，张有田就将给她定的婚事说了，这是张秋英盼望了多年的事情，当然就欣然的同意了，她知道惠平哥是一个好人，早几年她就想过，如果这辈子能嫁给她的惠平哥，那就是她天大的福气。
　　柳福来跟柳惠平说他的婚事时，柳惠平说：“他现在还不想结婚，等伤好了他还要去长沙城，不是秋英不好，而是自己有事情要做，男人要先立业后成家。”
　　柳福来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你是不是还要去搞什么共产党吧，你没将自己害死，不将我害死你就不停手是不是。”
　　“你要搞死自己我没办法，但你是柳家的独苗，你给我生几个儿女，莫将柳家绝户，你再做什么我都不拦你。我也拦不住你”说完坐在柳惠平的床边哭了起来。
　　张有田过来想将女儿同意婚事的事情准备告诉柳福来，刚走到柳家门口，就听到柳家俩父子在吵，赶紧回到家中将柳家父子吵架的事告诉张秋英。
　　张秋英一听，心想一定是自己的婚事柳惠平不同意，一定是柳惠平在长沙城里有女人了，他在长沙城里读了好几年书，女同学又有那么多，她不想自己心想了很多年的婚事就这样没了，她急冲冲跑到柳家，看到柳福来坐在床边哭着，自己还没说话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惠平哥，是不是你嫌弃我，我哪里不好，你说，如果你在长沙城里有心意的女人，我不拦你，你去找她就是。”
　　柳惠平一听，急了，忙说：“秋英妹子，哥从来没嫌弃过你，哥在长沙也没有什么心意的女人，只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做完这些事我就回来跟你结婚。”
　　柳福来站了起来说：“你还要搞共产党是不是，你这次留着半条命回来了，再搞，以后还有命回来吗，你是要急死我是吗。我讲过你在家里生几个儿女，莫让柳家绝后，你现在大了，以后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张秋英也跟着说：“惠平哥，你再也不要搞共产党了。你看你自己这次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再搞命都会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