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机械排帐篷。夜。内。
　　孙绪明还坐在床铺上，神情黯然，正打着电筒在那儿写信。
　　王大寨来查铺，蹑手蹑脚地走到孙绪明面前，想看孙绪明在写什么。
　　孙绪明抬起头来：“连长！”
　　王大寨：“干啥呢？”
　　孙绪明：“写信。”
　　王大寨：“给谁写？”
　　孙绪明：“给家属。”
　　王大寨：“她咋了？”
　　孙绪明：“唉，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产了。”
　　王大寨也长叹一声，掖了掖孙绪明的被子，坐在了床边上：“军人的老婆不容易，写信好好安慰安慰。施工这么紧，我也不能让你回一趟。”说着，从包里掏出烟来先给孙绪明递过去一支。
　　孙绪明推辞道：“不会，连长。”
　　王大寨：“来一支吧，解解愁，我知道你心里苦。”
　　孙绪明不好再谢绝王大寨的好意，接了烟，点燃，吸了两口就想咳嗽，又怕咳出声来影响战士们的休息，拿手堵着嘴。
　　王大寨就替他拍拍背，他果真没有咳出声来。
　　两人也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吸着烟，两支烟头在黑暗的帐篷里一闪一闪的。
　　王大寨吸完烟，站起来关切地说：“晚上天气太冷，写完早些睡，别感冒，明天还要施工，我走了，还要去查铺。”
　　孙绪明点点头，“嗯”了一声：“你也早些休息。”
　　王大寨边往外走边说：“我知道。”
　　孙绪明写完信，坐在床头上便没了睡意……
　　
　　孙绪明家。日。外。（回忆）
　　孙绪明探亲一进家门，生产队的父老乡亲就来看他。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孙家不知烧了哪柱高香，儿子当了军官了。”
　　“绪明人也长高了，脸也白了。”
　　“绪明是孙家村解放以来唯一的军官。”
　　一位婶娘在孙绪明军装上捏了捏，说：“这衣服质量就是好，还是的卡呢！”
　　孙绪明顿时一种光宗耀祖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孙绪明、孙父、孙母笑嘻嘻地给叔叔们发香烟，给婶子们和小孩散糖果。
　　大家热闹一阵子就走了。
　　客人走后，孙绪明脱了军装就要给父母干活。
　　孙母：“你难得回来，你先歇歇。再说家里也没多少活需要干，有些重活，小英帮咱们干了。”
　　孙绪明：“她怎么刚才没来咱家呢？”
　　孙母做着针线活：“她带你小妹去公社供销社帮小妹买个书包，原来那个书包烂的大洞小洞的，别人笑话。”
　　孙绪明：“她们多少时间回来？”
　　孙母：“快了。”
　　没过多久，文小英和小妹回来了。
　　文小英一见孙绪明就腼腆起来：“绪明哥回来了。”
　　孙绪明：“嗯，回来了。小英快进房坐。”说着，抬眼一瞧身旁的文小英已是个头高挑的大姑娘了，脸上一对酒窝还是那么动人，衣服大方整洁。
　　孙母也招呼文小英进屋坐。
　　文小英羞羞答答地说：“婶子，我回去给爸妈讲一声，好让绪明哥去我们家做客。”
　　孙母捧出一捧糖果给文小英：“好吧，这姑娘真懂事。快拿上，你绪明哥带回来的。”
　　文小英接过糖果满脸通红地走了。
　　孙小妹放下买来的书包，跑到孙绪明跟前：“哥，你回来也不提前讲一声，我和小英姐好去公社接你。”
　　孙绪明笑道：“小妹，你学习成绩咋样？”
　　孙小妹：“可以，过得去。”
　　孙绪明：“光过得去，不行，要好好学习。”
　　孙小妹就扑到坐在凳子上的孙绪明的怀里，问：“哥，想咱们家不？”
　　孙绪明：“咋不想呢？我当兵时，你才读二年级，四年不见你们能不想？”
　　孙小妹：“想小英姐不？”
　　孙绪明：“想。”
　　全家人就笑了。
　　孙小妹：“小英姐说你现在当军官了，看不起农村姑娘了。”
　　孙绪明就捏着小妹的鼻子说：“瞎说。”
　　孙母见小妹的疯劲上来了，就喊道：“小妹你都大姑娘了，没大没小的，还不赶快去烧火煮饭。”
　　小妹向母亲噘了一下嘴，去厨房烧火了。
　　孙母：“绪明，小英这孩子可不错了，你走这几年，我们家的大事小事都帮着干，一有空就看着你给家里邮来的照片发呆，她真心对我们家好，对你好，你可不能变心呀。”
　　孙绪明：“妈，你说到哪里去了，你儿子我是那种陈世美吗？”
　　孙父“叭嗒叭嗒”地接着旱烟：“不是，就好！”
　　孙绪明：“一提干后，我就经常琢磨着一定要好好干，干满十五年或提到副营职就可让小英随军，吃上国家商品粮。”
　　孙母：“对。你明天去公社供销社买些白砂糖、饼干、挂面、烟酒，到文家去看看两位老人。”
　　
　　文小英家。日。内。（回忆）
　　孙绪明在往缸里倒水。
　　正在杀鸡的文母拿来毛巾递给孙绪明擦脸上的汗珠，并拉孙绪明坐：“挑了五挑了，缸都满了，不挑了。看你累得满头大汗的，快休息。你真勤快呀，和当兵前一个样！”
　　
　　文小英家。夜。内。（回忆）
　　文家精心准备的饭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两家人坐在饭桌旁谈笑风生。
　　文小英的父母就夸：“绪明能干。”
　　孙绪明的父母就赞：“小英懂事。”
　　四个老人高兴得一个亲家长一个亲家短的。
　　文母：“原来我们家都以为绪明这孩子一当军官就会把我们小英子扔了，没想到……”
　　文母话还未完，孙母就接上了：“我们绪明哪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孙绪明家。日。内。（回忆）
　　孙绪明正在睡午觉。
　　生产队里的严大叔从县人民医院回来说：“孙副县长的老伴蔡婶叫绪明到县城去一趟，说有急事找他。”
　　孙父：“他严大叔，他婶子的病如何了？”
　　严大叔：“稳定了，前天上午绪明回家后，正给大家发烟散糖时，正巧我从县医院回家拿粮食路过你们家。回到县医院，我就将绪明回家探亲的事告诉了内科的孙绪军医生，蔡婶听到这个消息后，叫我专门回一趟，叫绪明去一趟，说有急事找他。”
　　睡意正浓的孙绪明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将军装穿戴整齐，洗了一把脸，就准备匆匆上路。
　　孙母一把抓住他吩咐道：“在县城要给你叔叔和婶婶买些礼品，不要空手到别人家，你叔叔现在是副县长了，你参军时可帮大忙了。”
　　孙绪明向母亲点头：“我知道。”
　　
　　县政府家属院收发室。日。外。（回忆）
　　看门的老大爷很热情地告诉孙绪明：“孙副县长就住中间单元二楼左面。”
　　
　　孙烈家客厅。黄昏。内。（回忆）
　　孙烈刚回到家不久，正在洗脸。
　　蔡婶把孙绪明上下打量一番，很高兴地：“快到沙发上坐。”
　　孙绪明将手里提的东西交给蔡婶：“没什么好东西，到县城才买的，看望看望叔叔和婶婶。”
　　蔡婶接过东西：“绪明，你把我们当外人了。”
　　孙绪明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下客厅，客厅里彩色电视机、收录机、电冰箱等东西应有尽有。
　　蔡婶放下东西，就给他倒来一杯茶水，端到孙绪明面前的茶几上：“绪明，喝茶。”
　　孙绪明：“别客气，婶婶！”
　　蔡婶了一个电话，便到厨房做饭去了。
　　孙烈洗完脸后，对孙绪明说：“绪明来洗把温水脸。”
　　孙绪明洗了脸后，用毛巾把军装上的尘土掸了掸。
　　孙烈刮完胡子就坐到沙发上来同他说话。
　　一会儿，有人敲门，孙烈从沙发上起来去开了门，说：“进来，进来，请进来。”
　　进门来的是一对五十开外的夫妻，后面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在厨房做饭的蔡婶听到有人进门，急忙来到客厅，用系在胸前的围裙抹着手，对孙绪明介绍道：“绪明，这位是吴县长，吴叔叔。”
　　孙绪明从沙发上站起来，握了握吴县长的手：“吴县长好！”
　　吴县长爽朗地笑了：“好，好！”
　　蔡婶又将县长夫人、县文化局杨局长、县长的千金吴雁作了一番介绍，最后指着孙绪明介绍道：“这是我侄儿小孙，现在在部队当排长。”
　　吴县长将孙绪明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好，好。个头蛮高的。”
　　孙烈沏好茶，端到茶几上，请吴县长一家三口坐到沙发上喝茶。
　　蔡婶：“我接着做饭去了，你们聊着。”
　　杨局长：“你别忙了，我们不在这里吃。”
　　蔡婶：“我把你们的米饭都做起了，就炒几个菜，一会儿就好。”
　　几人坐在沙发上，吴县长家三口人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孙绪明看，孙绪明的脸都被看红了，他微微地低着头，手里捧着茶杯，不时地下意识地喝一口。
　　杨局长像个查户口的民警似地问孙绪明的年龄、家庭、在部队能拿多少工资，在高原工作苦不苦……等等。
　　孙绪明此时就像个犯人机械地回答着县长夫人所提出的每个问题。
　　吴雁被孙绪明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而且越笑越忍不住了。
　　孙绪明额头上开始冒汗，微微发颤的手放下茶杯，从军裤裤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坐了坐正，抬头看了看正在笑他的吴雁。刚才蔡婶介绍时，孙绪明没好意思仔细看吴雁，现在这一看，着实让他吃惊不小：眼前的她穿着一件剪裁可体的中式棉袄，棉袄包裹着她的身体，衬托出她那一副让天下男人都喜欢透顶的身材。这身材既不像林黛玉那样纤细的瘦，也不像杨贵妃那样雍容华贵的胖，而是跌宕起伏，凸凹有致，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它着实能挑逗人。尽管她那美妙绝伦的胴体藏在衣服里，但那起伏的胸峰却让再老实的人也难免心旌摇荡。
　　
　　餐厅。黄昏。内。（回忆）
　　蔡婶的拿手好菜摆上了桌：芝麻肉条、元宝肉片、龙门叠金、炝青白蛇、四喜丸子、煎烹鱼片、冬笋烧鸡、酱爆肉丁、海参汤。
　　大家坐上桌后，一看满桌的菜，大家就知道蔡婶为了这顿丰盛的佳肴做了充分的准备。
　　吴县长就开玩笑道：“看着这么多菜，胃口就大开。”
　　蔡婶：“菜不多，一共八菜一汤，总数为九，那意思是天长地久。”
　　吴县长：“弟妹有时间教教雁雁的妈。”
　　蔡婶笑道：“你们杨大姐是大局长，天天忙忙碌碌的，哪有时间给你做菜呀。”
　　杨局长：“还是弟妹理解我。”
　　蔡婶：“你可不像我一个家属，成天在家有时间。”
　　吴县长笑道：“家属咋了？还不是为四化做贡献。”
　　孙烈：“你们难得来，尽管我们两家单元靠单元。”
　　吴县长：“好啊，今后我们天天来。你们家的孙医生呢？”
　　蔡婶：“在医院值夜班。”
　　这时，孙烈开了一瓶“西凤”，要给每人斟一杯，孙绪明从孙烈手中夺过酒瓶，给每人斟了一杯，放好酒瓶。
　　孙烈端起酒杯：“欢迎吴县长一家和绪明到我家做客，没有吴县长的帮忙，我也调不到县里来工作，所以吴县长是我的恩人，等一会儿绪明代我向吴县长和他全家多敬几杯！”说着举起杯和吴县长一家及孙绪明碰了碰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了。
　　吃了一会儿菜，孙烈对孙绪明说：“快给吴县长敬酒。”
　　孙绪明放下筷子，右手拿起酒瓶先给吴县长的杯子斟满，然后给自己的杯子斟满，端起酒杯对吴县长说：“吴县长，我借我叔叔婶婶的酒，敬你一杯，感谢你对我叔叔的关怀！”
　　吴县长也站了起来，举起杯：“孙副县长本来在公社时就干得不错，我只推荐了一下，谈不上关怀。你们孙家村出人哪，不仅出了个副县长，而且还出了个军官！”
　　两人在大家的笑声中，碰了杯就喝下了。
　　孙绪明接着又给吴县长的夫人杨局长敬了一杯。
　　在给吴雁敬酒时，孙绪明的手有些颤抖，脸也红了：“吴雁同志，敬你一杯，祝你万事如意！”
　　吴雁站起来，端着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谢谢！”
　　孙绪明不敢对视她的目光，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孙绪明在给孙烈和蔡婶敬酒时，说：“叔叔，婶婶，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孙绪明能有今天，能成为一名穿四个兜的军官，多亏了你们，真诚地感谢你们对侄儿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今生今世永难忘。”
　　孙烈笑着：“哪里，哪里。”
　　吴县长：“吃水不忘挖井人，小孙这话讲得好啊！”
　　一顿饭在兴高采烈的气氛中吃完了，孙绪明就要帮蔡婶收拾碗筷，蔡婶不让他干，对吴雁说：“雁雁，你带绪明出去走走，看看县城的夜景。”
　　杨局长也跟着蔡婶附和道：“对，对，出去看看。”
　　吴雁喜悦地：“行，行！”又对孙绪明说：“走，我们出去走走！”
　　孙绪明本不想去，县城有什么看头，但又见吴雁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他，热情邀请，不好开口推辞，就跟着吴雁出了门。
　　
　　县城。夜。外。（回忆）
　　孙绪明跟着吴雁来到城里的一条大街上，行人稀少，灯光暗淡，商店也关着门。
　　
　　孙烈家客厅。夜。外。（回忆）
　　蔡婶征求吴县长和杨局长的意见：“你们觉得绪明这孩子行不行？”
　　杨局长：“不错，不错。我没意见，看老吴的意见？”
　　吴县长：“行。孙副县长两口子介绍的人还有错？下一步就看雁雁的态度了，这鬼丫头眼光高，谈了几个都没成，说非要找个军人，我们也不好多问，孩子大了，不好管。”
　　杨局长：“明天，就让他们在一起多了解了解。我要去太乙区检查一下文化工作，老吴明天又要召开全县农村工作会议。”
　　孙烈：“我看这样安排可以。今晚，我们再跟绪明说说。”
　　
　　县城大河边。夜。外。（回忆）
　　吴雁、孙绪明伏在河岸边的石栏柱上，望着天空的月亮。
　　吴雁：“今天是农历十六，天上的月亮真圆。”
　　孙绪明没精彩的样子附和着：“对，月亮真圆。”
　　吴雁走近孙绪明问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心里不舒服？”
　　孙绪明闻到吴雁身上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香水味：“没有。”
　　吴雁抓过孙绪明的手，孙绪明顿时觉得身上一颤，想挣脱，然而吴雁却把他的手握得很紧：“都八十年代了，还那么老封建。”
　　孙绪明感到吴雁的手特别光滑、细嫩。
　　吴雁：“绪明，我觉得你挺可爱。”
　　孙绪明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说这些，回去吧。”
　　吴雁：“多待一会儿嘛。”
　　孙绪明觉得一种危险的情绪笼罩着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用力甩掉吴雁的手，转身便往回走。孙绪明眼前出现了多年来一直在心里爱着的农村姑娘文小英的身影，他不能对不起她啊。
　　孙绪明走了几步，穿着高跟鞋的吴雁“噔噔”地跑上来，将手挎在他的手臂上，又被他挣脱了。
　　吴雁问道：“你觉得我讨厌？”
　　孙绪明：“不……”
　　
　　孙烈家卧室。夜。内。（回忆）
　　蔡婶问吴雁：“雁雁，你觉得绪明这人咋样？”
　　吴雁：“人长得标致，也懂礼，眼里也有活，挺不错的。”
　　蔡婶：“你还观察得挺仔细的呢！”
　　吴雁娇嗔道：“蔡阿姨！”
　　两人都“扑哧”地笑了。
　　吴雁：“不过，思想挺封建的。”
　　蔡婶解释道：“农村出来的孩子都这样，不像你在城市长大的。”
　　
　　孙烈家客厅。夜。外。（回忆）
　　蔡婶、孙烈和孙绪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蔡婶问：“绪明，你觉得吴雁这姑娘如何？”
　　孙绪明似乎感觉到了叔叔婶婶的意图，他不知该怎样办，只好小心地回答道：“挺好。”
　　蔡婶向孙绪明摊牌了：“想你也知道了我们叫你来县城的目的了，既然你觉得吴雁挺好的，那就跟她处处吧。吴县长两口子对你也挺满意的，吴雁也想跟你交往下去，这姑娘平时心气可高了，她能这么快看上你，也算是你们家烧了高香了。”
　　孙绪明口发干，心里怦怦跳着，他真想找机会将自己和文小英的事说出来，又怕猛一下子拂了叔叔婶婶的面子，毕竟叔叔婶婶有恩于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只好嗫嚅地说：“只是……”
　　蔡婶极力想把这件事撮合成功：“什么只是，你担心门不当户不对？”
　　孙烈也安慰起孙绪明来：“吴县长两口都没嫌弃你，你不要有自卑感。”
　　孙绪明的嘴唇抖着，鼓了半天勇气决定还是把他和文小英的事说出来：“不是，我是说……”
　　蔡婶没等他把话说完，本来微笑的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了：“你有什么可说的，你要不参军不当上军官，吴县长家能看得上你，他们知道你叫孙绪明？吴雁长得花一样的，又在银行工作，还愁找不上条件比你好的？”
　　孙绪明只好闭上嘴，默默地听着，一肚子的委屈也不好往外倒，他想先不说破也好，等以后再想办法推掉。
　　孙烈：“你在部队提干后，给我们家寄来一封感谢信，还寄来一张你穿着四个兜的照片。我和你婶婶正在看你的照片时，正巧吴县长的爱人杨局长到我们家有点事，看了你写的信，觉得你的钢笔字写得不错，语言表达能力也强，又看了你的照片后，就问了一些你的情况，然后她郑重地对我们说能不能把你介绍给吴雁，当时我和你婶婶就满口答应了。”
　　蔡婶：“我们家能来县城多亏了吴县长。吴县长两口子也从来不找我们办个事，他们宝贝女儿的事，找到我们，我们能不帮忙吗？用你晚上吃饭时的话说，那就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哩！”
　　孙绪明的画外音：“面对叔叔婶婶的一席话，我又有什么好说呢？想起来了，自己刚提干穿上四个兜的军装时，确实在格尔木军人照相馆照了一张全身像，并加印了二十张，不仅给叔叔婶婶、父母、文小英寄了，而且还给高中同学以及亲朋好友都寄了，并随照片附有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告诉他们自己当上了军官呢！想到这些，我觉得自己这人其实很肤浅，刚穿上军官服就那样忘乎所以。如果不是自己那封该死的信和那张自认为青春勃勃的照片，哪能有今天这事呢？”
　　
　　孙烈家卧室。夜。内。（回忆）
　　孙绪明躺到孙烈家那柔软的香味扑鼻的被窝里时，他感到心里前所未有的难受，大睁着眼望着屋顶，觉得太阳穴在跳着疼。
　　孙绪明的画外音：“平心而论，吴雁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不仅人长得楚楚动人，而且热情大方，在她身上有一种吸引我的新鲜感，而且吴雁父母都在县上当着大官，不用说，家庭条件自然十分优越。文小英虽然人长得一般，但心地善良，尤其是自己在部队这几年，她帮家里干了不少事，还经常与自己通信，虽没有火辣辣的情呀爱呀的字眼，但从字里行间能深深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一颗真诚而又炽热的心……自己该怎么办呢？如果明天一走了之，肯定使叔叔婶婶在吴县长全家人面前难堪，我不能对不起叔叔婶婶，人不能忘恩负义。要不是叔叔当年帮忙，自己肯定还在农村与土疙瘩交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可是自己就能对不起文小英吗？唉，看来只有先把在县城的这两天对付过去，至少大面上过得去，不能让叔叔婶婶太下不了台，等今后回部队再想办法推掉吧……”
　　县城里的鸡叫三遍的声音传来，孙绪明还没有睡着。
　　
　　孙烈家客厅。晨。内。（回忆）
　　电话铃声急骤响起。
　　
　　孙烈家卧室。晨。内。（回忆）
　　孙绪明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眼睛拿起放在枕头边的钟山牌手表，一看已是上午九点多。
　　太阳已透过玻璃窗射了进来。
　　他一骨碌翻身起床，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
　　
　　孙烈家客厅。日。内。（回忆）
　　蔡婶正在电话上说着什么。
　　孙绪明赶紧忙忙慌慌地洗了脸，很歉意地说：“婶婶，对不起，起来晚了。”
　　蔡婶放下电话，看着孙绪明，大笑起来：“你纽扣都扣错了。”
　　孙绪明往自己胸前一看，果真扣错了，也笑了起来，立即扣好纽扣，问：“叔叔上班了？”
　　蔡婶：“嗯。刚才吴雁来电话说她今天请了假，叫你到他们家玩，就在一单元的四楼右侧，吃了早饭就去。”
　　孙绪明装出很爽快的样子答道：“嗯。”
　　
　　吴县长家门口。日。外。（回忆）
　　孙绪明来到吴家门口，敲了两下门，就听到吴雁唱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歌曲，喊道：“来了，来了！”
　　门开了，吴雁笑逐颜开地说：“请进，军官同志！”
　　孙绪明也笑了，觉得吴雁很幽默，便抬头看了看吴雁。吴雁今天着实扮了一番，脸上施了胭脂粉，嘴唇上也上了些口红，而且身上也有股扑鼻而来的香味。
　　吴雁对傻呆呆地站在门口的孙绪明说：“请进，请进。”
　　
　　吴县长家客厅。日。内。（回忆）
　　孙绪明进了屋，吴雁就指着门口的一双布拖鞋：“把这双鞋换上。”
　　孙绪明：“好，我换。”换上布拖鞋。
　　吴雁指着客厅的沙发：“坐沙发。”
　　孙绪明坐到沙发上，环视了一下客厅，地上铺着红色地毯，墙上是白色且有花纹的墙纸。如果说自己叔叔家的家具家电应有尽有的话，那么吴县长家就找不到再好的语言来形容了。
　　吴雁坐到他身旁给他剥了一个红皮橘子递给孙绪明：“来吃点水果。”
　　孙绪明摇摇手：“谢谢！不吃。”
　　吴雁双目注视他：“为什么？”
　　孙绪明解释道：“不为什么，没那个习惯。小的时候家里穷，买不起这些东西，长大了到了部队没机会吃这些东西，所以不习惯。”
　　吴雁有些撒娇了：“给吧，水果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孙绪明只好接了橘子，吃了起来。
　　吴雁趁孙绪明吃橘子之时，给他沏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再来个苹果。”
　　孙绪明：“不要，谢谢！”
　　吴雁：“喝茶。”
　　孙绪明：“嗯。”
　　吴雁：“你喜欢音乐吗？”
　　孙绪明：“喜欢。”
　　吴雁：“会跳舞吧？”
　　孙绪明：“不会。”
　　吴雁：“我教你。”
　　孙绪明：“算了吧！”
　　吴雁：“当你翩翩起舞时，迷人的音乐将使你陶醉。”说着，走向台式录放机，选了一盒舞曲磁带放进去，按下放音键。顿时，富有动感的舞曲从立体声的喇叭里响起，在客厅里回荡着。
　　音乐一响起，吴雁走过去将坐在沙发上的孙绪明拉起来。
　　孙绪明：“我不会。”
　　吴雁：“没事，我教你。现在八十年代了，啥都要学点，我也才学会不久。”
　　孙绪明被吴雁拽到客厅中央。
　　吴雁：“这会儿放的是《月朦胧，鸟朦胧》，是一曲慢三步舞曲。”说完，她的右手就拉他的右手，叫他把右手放在她的腰际。
　　孙绪明按吴雁的讲解，就把右手轻轻放到她的腰部，顿时他感到她的腰是那么柔软，柔软得像没了骨头。
　　孙绪明搂好后，吴雁的左手就搭到了他的右肩上，然后叫他伸出左手和她的右手握在一起。吴雁：“注意听鼓点，每一步都要踏在鼓点上。”
　　孙绪明抬起头看到吴雁妩媚的脸庞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他踩了吴雁几次脚，每踩一次，他都要说：“对不起。”
　　吴雁也总说：“没关系。”
　　孙绪明觉得大白天搂着一个女人跳舞，就有一种犯罪感涌上心头。
　　吴雁那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看着他，他心跳如鼓，口干舌燥。
　　孙绪明最先提出来：“不跳了。”
　　吴雁：“好吧，休息一会儿。”就牵着孙绪明坐到了沙发上，把茶杯递给他：“喝点茶。”
　　孙绪明端起茶杯，就猛地一口喝完了。
　　吴雁提着水瓶过来又给他杯子里添上水。
　　孙绪明：“我该回婶婶家了。”
　　吴雁：“就在我们家吃午饭。我给蔡阿姨个电话。”说完，她就走到电话机旁给蔡婶家去了电话，坐回到沙发后问：“你做饭行不？”
　　孙绪明：“还可以。”
　　吴雁：“那咱俩就煮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