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作品名称:青藏线·生命线 作者:贺贵成 发布时间:2022-10-01 17:32:19 字数:7440
连部帐篷。日。内。
饭桌上摆着一碟子干炒黄豆,一碟子罐头脱水菜,主食是米饭,另加一盆白开水醋汤。
王大寨、张德彦、方林、何玲和何小碧在一起吃饭。
施工工地。日。外。
吃完午饭,大家都气喘吁吁地来到工地,没歇息一会儿就干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一条长二十五米,宽十厘米,深二十厘米的机沟在一个小时左右就挖好了。
王大寨喊道:“推土机来试一下。”
余辉驾驶着推土机轰大油门开过去一试,铲刀下去,一推就成了楔形,土一点没推动。
王大寨一看不行,眉头一皱:“这个鬼地方。不行,再挖。”
大家一鼓作气,机沟大约挖到二十厘米宽,三十厘米深时,王大寨喊道:“推土机再来试一下。”
推土机再一次轰大油门铲刀一过去,坚硬的冻土地终于推走了。
大家欢呼雀跃:“成功了!成功了!”
王大寨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大家休息一下。排以上干部过来开会。”
开会就在刚挖掘成功的机沟旁,六个干部蹲在地上,围了个圈。
王大寨:“看来四月份,三个排的主要工作就是挖机沟。公路两边,与公路平行每隔一米挖一道机沟,公路两侧要各挖八道机沟。”
张德彦:“还不如等到五月初天气变暖,冰雪融化,解冻后再干。”。
王大寨斩钉截铁地:“不行。必须争分夺秒。”
邹洪康:“对,应该抓紧时间干。”
张德彦看了一眼邹洪康。
王大寨:“技术员,你立即算一下,每个班一天挖三十米,一个月能挖多少?”
孙绪明惊讶地:“三十米!”
汪满良也吃惊地:“连长,三十米绝对完不成。”
方林:“二十米就差不多了。”
王大寨不容其他人再减少任务了:“好,同意大家的意见,少一点,每个班每天二十五米,不要再争了。”
方林用计算器计算后,道:“按十二个班每天各挖二十五米计算,一个月只能挖五百六十二点五米,也就是半公里。”
王大寨:“半公里就半公里吧,总比不干好吧。机械排抽出三人开推土机、平地机、压路机……”
孙绪明想自己排开推土机、平地机和压路机就占去了三个人,所以没等王大寨把话说完,就抢先道:“不行,我们排完不成任务。”
王大寨有点想发火:“你嚷嚷什么,等我把话说完,你再说不迟。从明天起,文书、通讯员,还在炊事班抽出一人补到机械排”
孙绪明高兴地:“那还差不多。”
王大寨:“各排今晚上组织大家好好动员,教育大家要吃大苦,耐大劳,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为工程尖刀连争光,为青藏公路多做贡献!”
公路。日。外。
风雪凛冽。白雪皑皑。
漫天飞雪淹没了道路。
由秦擎天带领的十九名官兵十辆汽车从格尔木拉运石灰和水泥回唐古拉山,被厚厚的积雪困在这前进不了后退不能的艰难环境里。
车厢上的石灰和水泥以及驾驶室上到处覆盖着厚厚的雪。
第一辆车旁,官兵们心里笼罩着阴影,焦急地围着秦警天七嘴八舌地问:“秦副连长,这该怎么办?”“我不能白白等死呀!”
秦擎天紧皱眉头说:“叶排长,你与钱老兵在前面探路。”
叶增光:“是!”便拉着站在身旁的钱远明,手挽着手,冒着随时都有陷进雪坑里的危险,在车队前面探路。
叶增光由于脚踏了空,滚皮球似的滚下了十多米深的山坡下,全身裹着白雪。
大家惊慌了:“天呀!我们的叶排长完蛋了!”
过了一会儿,叶增光苏醒了,嘴里流着血,脸上画满了“地图”。
一个战士风趣而又幽默地说:“我们的叶排长命大着哩!要是我也许和马克思谈心去了!”
大家从车厢上找来七根牵车的钢丝绳,连接起来,把叶增光从山坡下拖上了公路……
在零下二十七八度的低温下,探一步路,车队前进一步,一天只能挪动二、三公里……
驾驶室。夜。外。
晚上,大家挤在驾驶室里,相互把冻麻木了的手脚伸在战友的怀里取暖。
为了防止冻坏发动机,每隔十多分钟,就要发动车来加温。
公路。晨。外。
叶增光从工具箱内找出一个放了几天的干馒头,送给新战友吃。新战友忍着饥饿,又将干馒头送给其他战友吃。
可谁也舍不得自己吃,这样一个干馒头传遍了二十个战友。
秦擎天的画外音:“在这种特殊的艰苦环境里,一个小小的干馒头,充分反映了干部战士崇高的思想境界和崭新的官兵关系。有了它,汽车兵什么样的困难不能克服!有了它,任何艰巨的运输任务都能完成!”
一个老战士打趣地说:“白天看着银世界,晚上住着‘解放楼’,饥饿寒冷折磨咱,可咱心里乐悠悠。”
一个战士发起牢骚来:“心里乐悠悠个啥哩?差点把人都饿死冻死球了!我们在雪窝奋斗了一天一夜了……”
何玲帐篷。晨。内。
何玲在洗脸,鼻血正在往下滴,鼻血染红了半盆洗脸水。
张德彦端着饭给何玲送来,见了鼻血染红的半盆洗脸水,就埋怨她:“谁叫你来这鬼地方,不好好在机关待着,何苦呢?”
何玲微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我相信我会适应这里的一切。既然我选择了来工程尖刀连,我就会坚持到最后。”
张德彦放下送来的饭菜:“你这人真是固执!”
何玲:“算你说对了,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那么现在和我说再见还来得及。”
张德彦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何玲:“真正理解生活的人,不是在艰难中煎熬着等待欢乐,而是在艰难中奋斗着创造欢乐。”
张德彦只好说:“对,对。”
何玲:“这里确实苦,比我原来想象的还要苦很多倍,可是这里却需要我,你不觉得这里才让我体现了自身存在的价值吗?”
张德彦:“是,是。”
何玲:“你过去给我的来信中,除了说爱我外,就是高原生活的艰苦。别人能待下去,我不相信我何玲就比别人差。”
张德彦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何玲:“顽强的生命决不会在温室中孕育,而是在空旷的草原上,在湿润的冻土下,在嫩绿的水草旁……一味沉溺于享受的人是懦夫与弱者,而理想的花朵,成功的硕果是永远不会欢迎怯懦的人去采摘的!”
何玲说的什么,张德彦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与何玲第一次分离的时刻。
江油县部队家属院张德彦家。日。内。(回忆)
张德彦垂头丧气地听何玲安慰他。
何玲:“再复读一年,明年再考。”
张德彦:“就是再复读一年,也未必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何玲:“振作起来,没考上大学也不至于这样,今后还有机会考,何况条条大路通罗马,一个人只要身体健康,道德高尚,无论上不上大学,无论将来干什么,都会是社会的有用之才。”
江油火车站。日。外。(回忆)
站台上,何明凯夫妻,张大光夫妻和张德彦将何玲送上开往西安的火车。
火车鸣着笛,快要起动了。
张德彦站在站台上,流着泪把一条绿色纱巾送给坐在火车窗口边的何玲。
何玲伸手接着纱巾,眼里也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班排帐篷。夜。内。
何玲已适应了高寒缺氧的气候环境,身体也恢复过来了。她身背药箱,往一个一个帐篷内蹿,一个一个战士问:“有病没有?有病就吃药,不能影响施工。”
秦擎天帐篷。黄昏。内。
秦擎天捧着一本书在聚精会神地看。
何玲背着药箱进来,问:“秦副连长有没有什么不适,需不需要什么药?”
秦擎天见何玲进来,他忙站起来说:“身体好好的,不需要药。”
何玲:“秦副连长,在看什么书?”
秦擎天:“朱自清的散文集。请坐,何医生!”
何玲坐下:“秦副连长也喜欢文学?”
秦擎天:“平时喜欢看一些文学作品,何医生也是个文学爱好者?”
何玲:“上大学时,我也喜欢写写画画。不知秦副连长平时写不写东西?”
秦擎天:“我只是偶尔写一些勉强称得上散文的东西。”
何玲惊喜地问:“你会写散文?”
秦擎天:“写得不好,有时只是一种精神寄托,精神追求吧。”
何玲:“看来,咱们还真有些共同语言哩!”
秦擎天:“我不能和你比,你是大学生,我是土包子。这样说,也许太土了,应该是说你是阳春白雪,我是下里巴人。”
何玲:“别这样说。咱们都一样是文学爱好者,是高原筑路人,能不能把你的文章让我欣赏欣赏?”
秦擎天:“可以,别笑话我。”说着,就从床边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里面贴满已发表的作品的笔记本,递给何玲。
何玲接过笔记本,翻看起来,突然她看到一篇题为《骆驼草赞》的短文,眼睛开始定格在上面,并读了起来:“我赞美你——高原戈壁上的骆驼草,你这大自然的精灵,在恶劣的环境中,茁壮地生长。远古的风土曾把你养育,亿万年前的海水曾将你滋润。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你无怨无悔的诀别了舒适的水底,走到一个没有母亲遮蔽的充满逆境的天空下,走到一片饱受无情的自然之手摧残的土地上。但我知道生命是不息的,于是代表着生命的你们一辈辈把根扎在这里,日夜陪伴着这块人迹罕至的土地,用心扮着这片日渐荒芜的戈壁。于是骆驼草,你和你众多的兄弟姐妹便成了一颗颗璀璨的绿色珍珠,散落在高原荒地,点缀着茫茫戈壁。啊,骆驼草,你肯定曾为绝望的人带来新生的希望,你也为饥饿的牲畜带来延续生命的食粮。啊,骆驼草,你索取的是那样少,奉献的却是那么多,你就是我生命中激动的源泉,你更是我心中适者生存的楷模。啊,骆驼草,我的字典里生命的注释就是你,正是你用你的不屈把生命二字写就。我赞美你——骆驼草!”
秦擎天:“写得不好,何医生别笑话。”
何玲读完不禁地鼓起了掌来:“好,好,很美!完全写出了我第一次看见骆驼草时的感受。”
秦擎天:“不行,瞎糊弄几句。什么时候也让我欣赏欣赏你的文章。”
何玲:“我可赶不上你的那么好。我的主要是些勉强称得上随笔的东西,有感而发,还要请你多指教。”
秦擎天:“谈不上指教,我好学习学习。”
何玲:“部队上一定有许多文学爱好者吧?”
秦擎天:“工程尖刀连我知道的余辉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哎,对了,我给你背两句诗,是我们连的一个战士写的。”
何玲:“好,我听听。”
秦擎天:“远看雪山锯齿齿,近看雪山齿齿锯。”
何玲:“完了?”
秦擎天:“完了。”
何玲:“我好像觉得挺耳熟的,虽然从韵律上讲有点像诗,说到底也只能是顺口溜而已。”
秦擎天:“虽然有模仿的痕迹,不过,一个战士在唐古拉山待几天能写出这两句,就很不容易,至少他还是很善于观察和联想。”
何玲像想起什么似的盯着秦擎天说:“我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秦擎天:“是吗?”
何玲:“啊,记起来了。去年,对,去年八月下旬在成都开往西安的火车上。当时我在江油中坝火车站上车时,你还帮我提过旅行包,车上很挤。”
秦擎天:“你这一说,我也有印象了,你当时是一头乌黑的长发。”
何玲:“到部队来就剪成了这个模样。”
秦擎天:“我当时是从江油调往格尔木。”
何玲:“我当时是去西安上学。你那时穿着军装可神气了,皮肤也白。”
秦擎天:“我到格尔木后,脸就没白过,高原的紫外线强。何医生,我一直想问你,作为一个团长的千金,你干吗非要到唐古拉山来?”
何玲:“就是想体现一个医学院毕业生的价值,想体验一种全新的生活。在卫生队报到后,我听说工程尖刀连非常需要医生,别人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团长的女儿就比别人高人一等?”
秦擎天:“看来,你这人挺有个性。”
何玲:“谢谢你的夸奖。我比较讨厌一人当官,鸡犬升天的样子。”
秦擎天:“看来,你这人还能和我们这些农民的后代成一片。”
何玲:“是吗?”
秦擎天:“我在江油留守处机关当司务长时,听说你是家属院中唯一考上大学的干部子弟。”
何玲:“其实,粉碎‘四人帮’不久,七七年全国刚恢复高考制度,考试题也并不复杂,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就考上了。因为是七八年春季上的学,所以去年冬天就毕业了。”
张德彦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何玲与秦擎天有说有笑的样子,脸上挂上了一丝不悦,对何玲说:“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何玲站起来,顺手将粘满作品的笔记本放在办公桌上,提起药箱,对张德彦说:“啥事?走吧。”
连部帐篷。日。内。
王大寨从施工工地下工回来,见办公桌上装烟灰的罐头盒下压着一张纸条,他抓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几排字。
赵小刚的画外音:“王连长:我上山以来,老是头疼胸闷,喘不过气来,气候如此恶劣,施工如此艰苦,生活如此枯燥,使我实在无法待下去,只好不辞而别了。战士赵小刚。”
王大寨看完纸条,猛地拍在桌上,把桌上的喝水缸子都震得“哗哗”直响,嘴里骂道:“这个败类,这种事情竟然也出现在咱们工程尖刀连。”他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床铺上,双手抱着头。
何小碧见连长发这么大的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王大寨。
王大寨抬起头来:“通讯员,你快去叫汪排长来。”
何小碧应声而去:“是!”
王大寨自言自语地大声骂道:“他奶奶的!”随即心情烦躁地掏出烟来,抽出一支来,咬在嘴里,用气得发抖的双手划着火柴,划了第四根火柴才点燃烟,然后猛烈地吸了两口,随即喷出浓密的烟雾。
汪满良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就进来,站在王大寨的对面。
王大寨:“你们一班的赵小刚在班里吗?”
汪满良:“好像没在,我去班里找找。”
王大寨:“不用了,你看看桌上那纸条就明白了。”
汪满良从桌上拿起纸条看后,眼睛睁圆了:“连长,这不可能。”
王大寨:“这有假?”
汪满良:“那咱们连分头去找找。”
王大寨:“找找,你想想这冰天雪地的,他能步行逃跑?”
汪满良:“对,想起来了,今天上午过了两支车队,第一支车队是青海运输公司的,第二支车队是青藏兵站部汽车三十五团的,都是从西藏返回青海方向的。啊,记起来了,当三十五团的车队鸣着喇叭通过我们施工地段时,赵小刚慌忙放下手中的铁镐,对我说:‘排长,我去解手,拉肚子。’我说:‘快去快回。’他头也没抬,搂着裤子就朝车队行驶的方向跑去……”
王大寨:“对,我想也是坐这支车队的车逃跑的。”
汪满良:“那我们现在咋办?”
王大寨:“没办法,也不用派人找了,反而要误工期。只有报告团部我连有一逃兵怕艰苦逃跑了。上级要追查原因我兜着。”
汪满良:“不,连长,这不公平,是我没有看好战士,责任是我的。”
王大寨:“你的,你有什么办法不让他逃跑,娘要嫁人,天要下雨,我也没办法。赵小刚的逃跑,把我们工程尖刀连的脸丢尽了。”
汪满良:“其它团施工连队年年都有逃跑的。”
王大寨:“这我知道。我们工程尖刀连和其他施工连队不一样,我们是全师施工连队的一面旗帜,他们在施工质量、速度、以及艰苦上都要以我们为榜样,而不是以我们逃跑为样板,否则,工程尖刀连有何存在的价值?”
汪满良一时言塞。
施工工地。日。外。
下午一上工,王大寨没有急忙让大家挖机沟,而是叫人工排长汪满良喊集合。
汪满良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哨声。
人们放下手中的镐头,就奔跑过去集好合。
王大寨紧绷那清瘦黝黑的脸,杀气腾腾地在队列前盯了大家片刻。
人们预感到出了什么大事,盯着王大寨,连大气都不敢出,昂头挺胸,队列里鸦雀无声。
王大寨:“今天我们工程尖刀连出了一个逃兵。这个逃兵就是人工排一班的战士赵小刚!”
队列里有人窃窃私语:“不会吧?”
王大寨:“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如果有人还想当逃兵,就站出来,我们会以不适应在唐古拉山施工为由,让他回格尔木。”讲到这里,停止了片刻,问道:“有没有?”
队列里没有人吭声。
王大寨:“既然没有,我问大家这里苦不苦?”
队列里回答:“苦!”
王大寨:“承认这里苦是对的,否则别人会认为我们是傻子。我们这里确实太枯燥了,没有公园,没有电影,听不上收音机,看不上电视,整天是施工、吃饭、睡觉‘三件事’。我们眼睛所看到的是雪山,在‘山上不长草,风刮石头跑’的环境里,正如大家编的顺口溜那样‘吃水麻袋扛,吃的夹生饭,睡的玉石床(冰雪地)’。这样的环境苦不苦?回答只有一个字:‘苦’。但我们同当年开辟青藏公路的慕生忠将军他们比,我们的条件优越了不知多少倍。革命前辈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开辟青藏公路,为的是西藏百万农奴翻身解放;而今天,我们来改建这条公路,是为建设一个繁荣、富强、团结、文明的新西藏。我们修的是民族团结的路,是西藏人民的幸福路。尽管苦点累点,但也是应该的,光荣的……”停了一会儿,喘了一口气,又讲道:“挖机沟是个艰苦而付出体力很大的活。近一个月来,人人嘴唇干裂了,有的嘴唇上还淌着鲜血,脸黑如锅底,双手虎口震裂后又结出了厚厚的茧疤。应该说,大家干得很不错。我和大家的心情一样,天天盼着五月份早日到来。因为五月一到,冻结的大地随着白天温度的增高,冰雪开始融化了,机沟就不需要挖掘了,而推土机就能将公路两边的泥土推上公路。”
何玲帐篷。日。内。
几个战士抬着昏迷不醒的何小碧进来,后面跟着王大寨。
何玲问:“怎么回事?快放病床上。”
几个战士把何小碧放在病床上,便问王大寨:“连长,我们走了!”
王大寨:“快上工地。”
战士们便离去了。
何玲边为何小碧检查身体,边问王大寨:“通讯员究竟是咋了?”
王大寨:“唉,因严重缺氧而休克在工地上了。我上午发现他脸已肿得绷破肉皮了,叫他休息,他死活不干,下午就倒下了。”
何玲检查后对王大寨说:“他必须卧床休息。”
何玲帐篷。黄昏。内。
躺在病床上的何小碧,输着液,已苏醒了。
何玲:“喝水吧,小何。”
何小碧:“嗯。”
施工工地。晨。外。
何小碧手里的镐头仍在飞一般地舞动。
张德彦也忍不住发火了:“你背着何医生跑来工地,我命令你马上回去休息!”。
王大寨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大发雷霆:“你给我回去休息!”
何小碧望着战友们疲惫的背影:“任务这么重,我能躺得住吗?”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王大寨望着他近乎哀求的眼睛和执拗的神态,拍了拍他那稚气的脸蛋,眼睛湿润了。
张德彦铁青着脸,只好亲自动手,把他赶下了工地。
通往工地的路上。日。外。
闲不住的何小碧挑着开水给工地上的战友送去……
施工工地。日。外。
何小碧挑着开水艰难地走向工地,突然心脏剧痛,他扑倒在地……
躺在王大寨怀里的何小碧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对不起……没有完成任务。死了也让我朝着拉萨,朝着青藏公路……”
连部帐篷。日。内。
排以上干部都聚在一起开会。
王大寨手里拿着一页信纸:“清理遗物时,战友们在何小碧的衣兜里发现了一封没有写完的家信,大家都看看。”说完,递给身边的何玲。
何小碧的画外音:“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现在正在世界上最高的地方修路,我身体很好,不必挂念……我不会辜负二老的希望,争取年底寄立功喜报回家……”
干部们把信传阅完后,递给王大寨。
王大寨:“咱们得商量一下,尽快安葬,综合大家刚才的意见开个追悼会,张副指导员来写悼词,秦副连长带汪排长再叫三个人去挖坟坑,按照何小碧的遗愿,就埋在唐古拉山公路旁,好让他朝着拉萨看着青藏公路……”
坟地。日。外。
坟地就选在了青海省与西藏自治区的交界处,也就是唐古拉山口与安多的交界处。
秦擎天:“将他埋在山坡上既可以看到战友们的施工,也可以看到公路上行驶的车辆……”
汪满良回头看看那三十多顶孤零零的帐篷:“不能埋远点吗?”
秦擎天不容反驳地:“不能!不能让他离我们太远,他是有灵魂的。”
汪满良:“可我们是来修路的,让这坟堆天天守着战士们,会影响情绪。”
秦擎天:“不会。干吧!”
用汽油和木材将地烤化后,几个人就拿镐头、铁锹挖起土坑来……
山坡。日。外。
王大寨和几个人将何小碧的尸体抬着走向坟地。
尸体后面紧跟着工程尖刀连的全体官兵。
有人在哭,却听不到声音,哭泣被凌乱的脚步声和风的呜咽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