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联合作战（上）

　　一声令下，脚步声急速、有序，“利剑”分队全副武装，几分钟内迅速列横队。
　　随着一个个有节奏的摆头，“1、2、3……”数字在侦察兵们的嘴里像波浪似的、不间断地传递着。“东北虎”以标准的军姿一个转身、并腿、提双拳于腰间，跑步向站立在队列左侧的“笑面虎”敬礼，高声报告道：“报告分队长同志！‘利剑’分队武器弹药检查无误，集合完毕，无一缺席，请指示！”
　　“笑面虎”高声命令道：“全体立正！稍息！”
　　队伍里发出“刷”、“刷”、“刷”统一的声音，这声音渗透着军人之美、豪情之美，在晨曦下，集结着铁血的凝聚力和一往无前的战斗力。
　　“笑面虎”又命令道：“向左……转！齐步……走！”
　　每天早晨的十公里武装越野，侦察兵们都习以为常。可是，今天刚走了一公里左右，望郎山基地被群山挡住了，忽然侦察兵们发现基地警卫连连长苏尔刚带着他的通信员林泽宇站在公路旁，看着一台不知什么时候从基地开出来的、扣着棚的解放牌卡车。
　　脑子转得快的侦察兵立刻意识到肯定出情况了。远远看见侦察兵们成一路纵队疾步走来，苏尔刚迎上前来，对“笑面虎”敬了个礼，说道：“分队长，你们到了！”
　　“嗯……”“笑面虎”点点头，笑眯眯地问道：“老苏，基地都安排好了？”
　　“您放心吧，分队长！郝指导员亲自安排的，按照您的命令，基地现在加强了警戒，现在是许进不许出！”苏尔刚信心十足地说道。
　　“中！你来开车！”“笑面虎”大手一挥，对苏尔刚命令道。
　　接着，“笑面虎”又笑嘻嘻地转过身来，对侦察兵们说道：“呵呵……今儿个便宜了你们这帮臭小子！十公里武装越野改成乘车兜风看风景了！都别卖呆儿了，上车！”
　　侦察兵们谁也没有多问一句，乖乖地爬进卡车的大箱里。苏尔刚的通信员林泽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新兵，他坐在“大灵猫”身边，轻抚着“大灵猫”怀中的“八一杠”，十分羡慕地说道：“侯排长，你的枪真棒！我什么时候也能进侦察分队当个侦察兵呀？”
　　“大灵猫”笑了笑，说道：“那你小子就得刻苦训练，玩儿命的训练！只有有了真本事，才能当个合格的侦察兵。就像‘骆驼’，护送监听站的女兵遇到了敌人，一比四呀，换成了咱俩早就光荣了！你看人家，一根毫毛都不少！”
　　林泽宇十分仰慕地转过头去看了看战智湛，只见他正魂不守舍的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昨天下午“利剑”分队拉到野外训练打坦克时，战智湛还很正常。直到晚饭后，“前指”政治部的电影队又来基地放电影了。这一次，电影队带来了两部译制片。一部是英国和意大利合拍的《基督山伯爵》，另一部是法国和德国合拍的《老枪》。
　　这两部电影大家大都没看过。所以，除了有岗的、值班的，都来看电影了。不过，基地警卫连连长苏尔刚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他没来看电影。苏尔刚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可能就是最危险的时候。他不仅把所有的岗哨都加了双岗，而且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在基地里里外外的巡查。开始的时候，战智湛的警惕性很高的，因为他毕竟有保护“笑面虎”安全的任务。可是，当他看到“御猫”和“黑狐狸”盘腿坐在“笑面虎”身后，怀中抱着“八一杠”，正有滋有味儿地看电影时，战智湛犹如诸葛孔明见到赴周公瑾“鸿门宴”的刘玄德身后是按剑而立的关云长，他大放宽心了。有这两员猛将贴身保护，“笑面虎”无虞咦。
　　战智湛围着放映电影的操场转了两圈之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就钻到“御猫”身后，在“黄鼬”给他留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战智湛撒嘛了一下四周，心安理得地坐下看电影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战智湛抓心挠肝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战智湛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嘀咕道：“心无旁骛似明镜，无风何处起涟漪。”
　　战智湛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可是他这一平心静气，却意外地听到了“笑面虎”和他身边“前指”政治部副主任曹廷晖的窃窃私语。也不知“笑面虎”说了什么，惹得曹廷晖低声笑个不停，低声对“笑面虎”说道：“呵呵……老秦，真难为你们了！你手下的这些兵作战任务这么频繁，又流血又流汗的，真是太辛苦了！这么着吧，我过几天安排一下，让‘共建单位’多找几个漂亮女孩子，带着点儿好吃的，来你们基地慰问，搞一次联欢。让你手下的这些兵也放松放松，神经绷得太紧了会影响你手下这些兵的身体健康的！”
　　“笑面虎”拍了拍曹廷晖的手，笑得眼睛都没了：“呵呵……啥都不说了，还是您曹副主任老想着我手下的这些兵呀！这才几天呀，你曹副主任又亲自莅临基地，简直让我们太感动了。我虽然不是您最出色的部下，可是曹副主任却是我最崇敬的首长！”
　　曹廷晖低声笑道：“老秦，你这话可有溜须拍马之嫌！你们侦察分队不仅是‘前指’丁司令的心尖儿，也是整个军区的宝贝疙瘩呀！我小心伺候着还来不及呢，哪儿敢怠慢呀？你明儿个有时间没有？要不你去‘前指’，让你嫂子炒俩小菜儿，咱俩小酌一顿咋样？听你嫂子说，她爷爷可是你们地地道道的山东人。”
　　“笑面虎”笑嘻嘻地说道：“明儿个？呵呵……首长的话让我这心里头暖暖和和的！不行，曹副主任回去得先替我谢谢嫂子！就是……我请了一个南京军事学院的老师，是个格斗高手。明儿个就到基地，来给我手下的这些兵开个小灶。人家老师来了，我这个不在实在不礼貌。过几天，我一定上曹副主任家去，尝尝嫂子的手艺！呵呵……”
　　第一部电影《基督山伯爵》还没放完，曹廷晖就声称第二天早晨有个重要的会议，不宜回去太晚，就带着警卫班先行离开了。
　　电影放映完之后，战智湛躺在床上，一阵心血来潮，就偷偷占了一卦。没成想，得了一个《周易六十四卦》第四十六卦《地风升》，也称《升卦》的上上卦。战智湛拍着脑袋苦思冥想这一卦的卦爻辞，不由得吓了一跳：“元亨，用见大人，勿恤，南征吉。”《升卦》象征上升，这句话的意思是：“宜出现权高位尊的大人物，用不着忧虑，向南方出征会带来吉祥。”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象辞》说：本卦外卦为坤，坤为地；内卦为巽，巽为木。可见木植于地中，是升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从而遵循德义，加强修养，从细小起步，逐步培育崇高的品德。
　　战智湛躺在床上，翻过来掉过去的毫无睡意，肚子里边琢磨着：“宜出现权高位尊的大人物？还用不着忧虑？这个权高位尊的大人物是友还是敌？用不着忧虑那就是说对自己有利无害了，他娘的会是谁呢？向南方出征会带来吉祥？难道真的要再次越境揍小鬼子一顿？那么，今儿个晚上放这两部电影是啥意思呀？这两部电影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复仇’，就是睚眦必报！不对！‘睚眦’是‘瞪眼怒视’，可以引申为‘小怨小忿’。‘睚眦必报’的意思就是连瞪了他一眼的小怨小忿都要报复，形容一个人的气量极其狭小，绝不是这两部电影的主题。这两部电影的主题应该就像山东好汉武二郎，快意恩仇才对！嘿嘿……快意恩仇可就是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办事儿那是嘁哩喀嚓，绝不会前怕狼后怕虎的磨磨唧唧！可是，自己更崇拜郭靖郭大侠，郭大侠说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两部电影的主题虽然是快意恩仇，很合自己的脾胃，但是比起郭大侠来，胸怀稍显有点儿这个不足！”
　　直到登上了卡车，战智湛的心中顿时雪亮：“啥也别说了，自己个儿昨儿个晚上占的那一卦《地风升》要应验了，这是有作战行动了！不对！有作战行动应该往南走，瞅这意思是一路向东北，这不是奔‘前指’去了嘛！唉……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服从命令听指挥就是了。夜儿个没睡好觉，正好眯了一会儿。”
　　侦察兵们都是一些精力过剩的人，除了战智湛抱着“八一杠”打盹儿，其他人都在七嘴八舌的高谈阔论，大吹牛皮。也不知道“金钱豹”说了什么，惹得“猴子”很不满，“猴子”说道：“我说老刘，昨天下午反坦克训练，你打坦克的损招是跟谁学的呀？”
　　“猴子”的话立刻让战友们想起了昨天的反坦克训练，不由得“嘻嘻哈哈”的乱说起来。
　　“前指”很重视“利剑”分队的反坦克训练，特意派出坦克分队的一个姓刘的连长带着一辆“59式”坦克来配合侦察兵们训练。
　　侦察兵们拉到野外之后，坦克分队的刘连长已经带着坦克等候在那里。为了解除侦察兵们的心理负担，在配合训练的坦克旁边，刘连长介绍道：“这是咱们国家五十年代末期，以‘T-54A’为基础研制生产的‘59式’中型坦克。主要用于对敌坦克和装甲战斗车辆作战，也可以摧毁敌方的防御工事、技术兵器，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笑面虎”接着笑嘻嘻地对侦察兵们说道：“大家伙儿不用把这个铁王八当回事儿！对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来说，单兵轻武器对抗一辆坦克不是啥天方夜谭。有资料说，二战和中东战争的后期就出现了很多老手，一次战役一个老手就能摧毁好几辆坦克。关键是隐蔽、找死角，任何东西都有其软肋，冷静地找出软肋，最关键是怎么做到冷静。我说‘骆驼’，这个铁王八是啥东西你学过，给大家伙儿白话白话。”
　　此时正是臭嘚瑟的好机会，战智湛自然不会放过。他走上前来，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坦克分队的刘连长说道：“刚才两位首长说得非常好！无论是什么样先进的装备，只要咱们充分了解了它的构造，就能找出它的弱点来。坦克也不例外，只要找到了它的弱点，咱们就可以避实击虚，一举战胜它！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
　　还有一点，坦克分队的刘连长也不应该清楚。那就是“利剑”分队虽然叫做“侦察”分队，却是军委的试验性质分队。因为当时“侦察”分队和“特战”分队有什么区别的概念还很模糊，还有很多人认为侦察兵和特种兵其实就是同一兵种。只是编制小的单位执行战术侦察任务，编制大的单位执行战役和战略层次上的任务。不过，在人们的心目中有一点是很清晰的，那就是像“利剑”分队这种部队主要在敌后作战，是不可能配备重武器的。这就需要通过训练，一旦遭遇敌人装甲部队的围堵，让这些侦察兵们能够利用手中的轻武器，摆脱敌人。否则，除了拉响“光荣弹”，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训练开始了。坦克上的射手和炮塔在不停地转动着，他们仍没有发现自己的对手。
　　“下一个！”“东北虎”的大嗓门儿不比战智湛的小。
　　一个人影从近在咫尺的位置扑了出来，直插坦克的右后。看来他一直就在那里潜伏着。坦克射手掉转枪口，但那人已经抓住车体，进入了机枪的死角。是“大灰狼”！只见他稳稳当当斜挂在坦克侧装甲上，如同附在坦克上的一块钢板。坦克射手想除掉这个讨厌的心腹之患，端着冲锋枪爬出了炮塔。“大灰狼”的手早已从侧装甲上升了上来，手枪对着记忆中的位置打光了所有的空爆子弹。“大灰狼”翻上坦克时，那名射手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然后，“大灰狼”有条不紊地把一个手雷塞进了坦克驾驶舱里。浓烟滚滚的坦克，就这样停下了。
　　“中！‘大灰狼’最成功就是攀上坦克前的潜伏，快压到他身上才开始动作，心理素质极好。”“东北虎”称赞地喊道。
　　轮到“金钱豹”时，他就有点缺德了。他第一枪收拾了坦克射手，第二枪打在天线上，第三枪打在潜望镜上，第四枪则打掉了想重掌机枪的副射手，第五枪打掉了车长的潜望镜。坦克立刻成了瞎子、聋子，索性停了下来，炮塔嗡嗡地转动着，就是找不到目标。
　　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金钱豹”依旧有条不紊地打着坦克的外挂油箱，逼得坦克分队的刘连长只好下车手动灭火，结果当然也成了“金钱豹”的“枪下鬼”。至此，坦克失去了战斗力，但那把看不见的枪，仍在跟那辆左冲右突的坦克对抗着。
　　“东北虎”笑了：“中了！中了！我说‘金钱豹’呀，算你臭小子赢了！”
　　这时，枪声才停了下来，可仍然没有动静。“东北虎”愣了片刻，有点无奈地说道：“我说‘金钱豹’，你个臭小子也太狡猾了。你才刚要是嘚儿的喝的站起来的话，我会因为你提前暴露判你阵亡的。嘿嘿……你小子现在滚出来吧，你赢了！”
　　“金钱豹”这才从树叶和野草的遮盖下站了起来。
　　一路上，侦察兵们说说笑笑的就像是去度假，哪儿有一点即将开赴战场的紧张气氛。其实，侦察兵们的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即将奔赴血与火的战场，而且这一次的战斗恐怕不是最危险的一次，也是之一。“顽强的毅力、健壮的体魄、持久的耐力”这些国际上一名合格的特种兵的必备条件，对于侦察兵们来说，已经不在话下。就算是心理素质，虽然达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经战火的洗礼，也远胜其他部队。
　　桂南的公路是真难走！侦察兵们一路颠簸，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可是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卡车没有驶进县城，而是停在了距县城大约二公里的野战直升机机场。在一架直升机旁，守候着“前指”侦察处的参谋张广南。据说，张广南参谋也是被越南驱赶回国的华侨，曾经多次秘密潜入过敌人腹地，非常熟悉敌人的情况。他毕业于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边防情报专业，毕业后分到了“前指”，立刻成为了香饽饽。“前指”敌工部宋部长闻听来了这么一个大学生，立刻就去找“前指”胡政委，打算让张广南来敌工部专门从事对越军的情报工作。可惜，他晚了一步，胡政委和杜老司令已经把张广南许给了侦察处的李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