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江宸学艺】

　　酉正，日落，天色昏黄。
　　李青山回到自己的别院，进了门，便带夫人入内堂。
　　二人坐定，见四下无人，李青山便厉声呵斥道：“胡闹！都怪我平日太纵容你，今日就不该带你出门，你若出了事，我又该如何是好！”
　　将军夫人抿起嘴，双手搓着衣角，低头拉着他的衣角认错：“好了，你就别生气了。”
　　李青山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顿时没了脾气：“也是我自作自受，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当街刺杀于我。”
　　“会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你可是皇亲宗亲。”
　　李青山摇摇头：“贼人已死，目前尚不可知。”
　　李青山看着夫人，归根结底，还是怪自己招惹来杀身之祸，差点连累了夫人。李青山对夫人，可谓百依百顺，疼爱有加。
　　将军夫人问他：“青山，今天那个刀客是什么人？你为何对他那么恭敬？”
　　李青山回忆起老戈在空中挥刀的场景，深吸一口气：“朝中人人都称赞我是武学奇才，三十岁已入天命。而今日这位刀客，高我一等，是天师境高手。”
　　“天师境很厉害吗？”
　　“当然。全天下，放眼整个江湖，天师境以上的高手，不超过十人。我已入天命，可执剑纵身数百丈，一剑破百甲。天师境高人，一剑可破山河。你说，天师境有多厉害？！”
　　“破山河？”夫人瞪大双眼，心中震惊可想而知。“那……你为何不去拜他为师，教你功法。”
　　李青山作为一代天才，自有傲骨：“不用，以我天赋，五六年后，我可成就天师境。”
　　“真的吗？你太厉害了。”
　　“当然。”
　　李青山对自身实力很清楚，五年时间，不出意外，他完全有把握踏入天师境。只不过对于凤栖镇突然出现的这位天师境高手，他尚有疑问。
　　朝廷对于天师境以上高手都有记录，大多记录详尽，但也有几人下落不明，其中不乏胡作非为的歹徒。所以眼下要做的，便是稳住这位刀客，查清其身份，再做打算。
　　天色渐暗，为保秦羽霏声誉，柳如梦已经带她回到前院。
　　老戈见江宸已经苏醒过来，便进了门。
　　“哎呀呀呀，江宸小子，你貌似伤的很重啊。”
　　江宸看着他那张布满折痕又扭曲的脸，没好气地说道：“关你屁事！”
　　老戈倒是不生气：“那小妮子走了，换我这个臭男人来，你生气是应该的。”
　　“你来做甚？”
　　老戈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身躯，目光停在他胸口处，看了良久。
　　江宸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忙拉起毯子盖在胸口：“你想干嘛？”
　　老戈不怀好意地笑着逗他：“嘿嘿嘿嘿，来来来，让老子看看你的胸大肌。”
　　说着，手便伸过来，吓得江宸急忙阻挡：“你可别过来，要不然我不客气了。老流氓。”
　　老戈一把拽住他的手：“别动，老子看看。果然不错，你的天池被开启了，看来老子有传人了。”
　　江宸满心疑惑：“什么天池？”
　　“开天池，入太清。你小子因祸得福，这个年纪，竟然开了天池，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气息不错，你的先天一炁貌似很盛，勉强算是一个习武之才。”
　　江宸听到自己是习武之才，不禁大喜：“真的假的？”
　　老戈点点头：“勉勉强强吧。”
　　江宸看着老戈，还是往常那般模样，完全就是一副街头懒汉的形象，不禁眉心左右不定：“你个酒鬼说的话，谁敢相信。莫不是又想骗我，偷酒给你？”
　　老戈一阵无奈，也是自己多年来骗他太多次，导致自身形象大损，也难怪他不会相信自己。而自己动手之时，江宸已经昏死过去，完全没有看到自己挥刀杀敌时光辉伟岸的身影。
　　“起床，这点小伤还躺着做甚？”
　　江宸双手撑起身躯，只觉得胸前疼痛难忍，身后传来一阵刺痛，不禁咧嘴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哪哪都疼啊。”
　　“被狗咬了。”
　　“你放屁！”江宸还不至于失忆，还记得之前拉起秦羽霏往祈福台下走。
　　“会骂人说明你还好好的，走，随我出门，有件事老子告知于你。”
　　江宸艰难下床，穿起靴子，问道：“什么事？”
　　老戈也不废话：“出来不就知道了。”
　　片刻后，二人出了院门。此刻天色暗淡，由于今日梦西酒肆门前的刺杀，人们早已紧锁家门，街上空无一人。
　　老戈一直走在前面，江宸跟在他的身后。
　　“我们去哪？”
　　“后面树林。”
　　凤栖镇西边是西凉国界，也是大唐设立城墙的通关关戌之地。东边是通往大唐国都的沙路，西边是一处河流，北边是北枫山，也是临近北荒的一座山。山下有一片丛林，多是蝴蝶锦枫，每到秋日，漫山枫叶，火红一片，宛若骄阳。
　　江宸小时候常去锦枫林，锦枫林中多有野兔野果，可以裹腹。
　　二人抵达锦枫林，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后，天色入暮，弯月升空，鸟虫声声相伴。
　　江宸拖着受伤的身体，已经累到虚脱，喘息着说道：“我说……大叔，你到底要干嘛？”
　　老戈看了一眼前大片丛林，回身看着他，语气平静：“小江宸，你可知天下武者，都需开启天池。”
　　“我知道啊，道门典故《大道至简》第一卷就有说过：天地万物，皆生元炁。人体血液翻涌、元炁交汇之地，是为气海。气海于丹田之下，以天池感应，天池往生，年一十六未开天池者，不可入武道。”
　　老戈满意地点了点头，江宸自幼便想着能够习武，将道门流传于世的《大道至简》倒背如流。直到十六岁那年，天池未开，无法感应体内元炁，便不再提及习武之事。
　　可惜老戈心有牵绊，直到此刻一时无奈出手，才决定引江宸入武道。
　　“不错，十六岁之前未开天池者，无法入武道。但开天池，不仅仅是与生俱来，还可以借外力强开天池。不过此法危机重重，九死一生。”
　　“什么外力？”
　　“不重要了。”老戈继续说，“你小子运气不错，虽然受了伤，断了三根骨头，却换来了天池开启。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内有气血翻涌，却让人倍感舒适？”
　　老戈这样一说，江宸才意识到自己的身躯有一些不太一样。按理来说，断了三根骨头，自己根本无法起床行走。但走了这么久，虽感疲劳，有些许疼痛，却并未有不适。反而有一股气流在胸口处来回旋转流动，缓解疲劳疼痛。
　　江宸不禁欣喜万分：“你是说，我开了天池！我真的开了天池！那我岂不是能入武道，成就武林高手了？！”
　　“对。开了天池，我会引你入太清初境，助你习武。”
　　江宸兴奋了好一阵，隐约间恍惚能够感应到一阴一阳两种炁在体内流动，如血液般安静流淌，与身体融为一体。
　　这种感觉很奇妙。江宸自幼向往江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江湖侠客，仗剑走天涯。但偏偏等到十六岁都未开天池，无法入武道习武。虽然这一次不知道为何，自己天池开启，仔细想来，虽年二十有二，迟了五年，但也是一件幸事。
　　老戈拔出腰间的柴刀，端详了片刻，说道：“我究竟是什么人，我不会告诉你！接下来我只会演示一遍，能领悟多少，看你造化。”
　　江宸不解：“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你不就是老戈头吗？”
　　老戈没搭理他，继续说道：“我的刀法，只有三招杀意。一曰斩日，二曰斩月，三曰斩星辰。”
　　江宸没有听明白，眉头一皱：“什么玩意？”
　　老戈抬了抬眼道：“小子，看清楚了。这便是……斩日斩月斩星辰，斩尽蚍蜉斩苍天！！！”
　　江宸满脸疑惑，他认识的老戈，只是个衣衫褴褛的酒鬼，除了砍柴什么也不会。而此刻他虽不明了老戈所言，但观其气度，略有侠者之风。
　　老戈右手高高举起那把柴刀，转身，左手运气，一股天地元炁聚集涌动，脚下落叶杂草乱舞，纵身一跃，身处三丈高空，悬空立在天地间。
　　江宸内心震惊无以言表，谁能料到这样一个如街头醉汉的老戈竟有这般武道实力。
　　老戈高呼一声：“此乃斩日！”
　　话落，只见他挥动手臂，柴刀飞速旋转，脱手而出，直飞十长之距，一道巨型白色刀光指引柴刀向前扫荡。所过之处，挺拔坚韧的锦枫树端皆被刀光斩断，春枝、枫叶满天飘散。
　　这一刀，以老戈为中心，身前、身侧十丈之内所有锦枫树木以扇形姿态皆被斩首。
　　这种实力，堪比神明，恐怖如斯。
　　江宸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老戈刀又高呼一声：“此乃斩月！”
　　手掌向前，柴刀飞速旋转，一个呼吸之间，刀柄入手。左脚于空中踏出一步，此乃只有天命境以上强者才懂得使用的“凌空碎步”。
　　老戈又一次飞身跃起，这一次又高出一丈，双手持刀，举过头顶，举至肩后。随即凌空向下劈出，柴刀脱手，飞速旋转着直奔林中而去。
　　刀光自上而下，长约一丈，直入泥石。刀光深入锦枫木林，锦枫如临强敌，纷纷向两侧倾倒，只听见“咔咔”树木断裂的声音传来。
　　刀光隐去，老戈抬手，刀飞入手。
　　夜色下，锦枫林被劈出一条宽一丈三，长约十丈的沟壑。沟壑深两尺，两侧皆是被刀光折断的锦枫木，更有多数锦枫倾斜向外，大片红枫叶散落地上，诸多锦枫变成秃木。
　　老戈身形一闪，来到江宸面前。见江宸目光呆滞，浑身颤抖，收起刀，双手交叉环抱：“江宸小子，怎么样？我老人家这两招刀法还够看吧。”
　　江宸回过神，晃了晃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戈。片刻转换态度，语态诚恳，卑躬屈漆地说道：“教我教我，求您教我这什么日月刀法！”
　　老戈抬手敲打在他头上：“臭小子，这叫斩日斩月斩星辰，不是什么日月刀法。”
　　江宸一脸嬉笑：“好好好，斩日斩月斩星辰，赶紧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