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突遇刺杀】

　　凤栖镇东，有一处望楼，有兵把守。望楼之上，悬有一口铜钟，一位老者提着木锤，用力敲打着铜钟。
　　“嘣……嘣……”
　　老者拉长声线高呼：“日中，阳极，千色万物伏道，午初。”
　　柳如梦漫步走上前，向四位贵宾行礼：“祈福仪式即将开启，如梦先行告退。”
　　亭长摆摆手道：“柳老板先行退下。”
　　柳如梦弯腰行礼，匆匆退下祈福台。
　　梦西酒肆的歌女已经准备多时，跑堂的小二身着古老的民族服饰，头戴插着长长翎羽的方巾，双手手持尺长的三根玉巾香，大步迈向祈福台上的铜鼎。
　　行至鼎前，举手投足，皆是对神灵之敬畏。大声高呼：“仲春之月，耕种之时。愿天地慈悲，怜我众生，护我田地，佑我收成。”
　　说罢，三拜九叩，起身将玉巾香插入铜鼎中。
　　之后怀抱琵琶的美人登台，引得人群一阵骚乱。美人手指如春风，在琴弦上来回拂过，悦耳的琵琶声如翠竹、声如百灵、声如涓涓流水，沁人心肺。
　　琵琶声中，七名舞女登台，所演绎歌舞乃是当今大唐学士——贺长风所作诗文《清风调》：
　　天色已迟暮，独自登高楼。明月只在浮云处，明镜亦非愁。烟雨蒙蒙相送，一幅云屏如尘，人景自堪酬。举头酒千杯，不改水东流。
　　捻黄花，念白发，情思难收。枕痕优在断肠，桃花破残留。眉间春水千里，眼前朱颜消瘦，泪痕自悲秋。人生不如意，何处话烦愁。
　　《清风调》为贺长风为大唐长公主所作诗文。长公主李香凝许配给前任金武大将军魏世先，天启元年魏世先奉皇命马踏南越，战死沙场。长公主李香凝相思成疾，卧病多年从未出宫。贺长风感叹夫妻二人情深意切，因此写下这首《清风调》，流传于世，歌颂将军丰功伟业，公主情深似海。
　　六名歌女站成一列，一字排开，身着红裙，身姿卓越，妖艳异常。身后是一位身穿蓝色流仙裙的女子，女子以纱遮面，正是江宸期盼已久的秦羽霏。
　　江宸第一次见秦羽霏的时候是三年前，那时秦羽霏年芳十六，眉宇间英气逼人，芳容丽质，眼似冰珠，唇不点而红，眉不妆而秀，实乃天仙临凡。而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强过那位第一次露面的李家夫人。
　　“这小妮子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柳腰丰臀，定也能生个小仔子。”
　　江宸不允许别人对秦羽霏说三道四，厉声道：“不准这么说她！”
　　老戈不以为意：“小子，你可得抓紧了。这小妮子三年来不怎么搭理别人，对你倒是特别，八成有戏。”
　　“什么有戏？”
　　“我老人家阅女无数，不会看错，这小妮子心里有你。要不你小子趁早想办法带她私奔，离开凤栖镇。”
　　“啊？”江宸震惊不已，“那柳老板还不杀了我。”
　　老戈双手环抱，一手拖着腮，打量着台上的秦羽霏：“这妮子舞姿卓卓，身材曼妙，面容清秀，实乃佳人。江宸小子，你就甘心眼睁睁看着她嫁到长安去？！再也见不到？！”
　　“我……”
　　老戈又看了看眼前不远那四名佩剑的外来客，眼神慢慢变得凌厉起来：“机会虽然不多，但也得靠你自己去争取。天下很大，人很小，小到一个人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江宸抬头看着他，此时的老戈不像往常那般一副嬉闹嘴脸，而是十分正经，正经地像是一个正经人。
　　“看您如此惆怅，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是个文人骚客。”说罢，江宸看了一眼他腰间的砍柴刀，嘲笑地摇了摇头。
　　“老子本来就是个文人骚客，只不过身入江湖，身不由己，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江宸摆了摆手：“切！”
　　祈福台上七人还在卖力演出，一身流仙裙的秦羽霏宛若天仙般舞动腰身，身后六名歌女手捧白色花瓣，做好准备，只待音律行至，尽情挥洒。
　　老戈看到人群中那四名佩剑剑客，右手都近近地握住剑柄，似乎也在等待着这一刻。
　　当花瓣飞向天空，四散开来，笼罩着整个祈福台，便听到“铮”的四声宝剑出鞘。
　　四名剑客拔剑而起，身形如苍鹰般直奔祈福台而去。他们的目标此刻才明确，正是认真欣赏歌舞表演的中郎将李青山。
　　“唉唉唉，打起来了，快看快看……”老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祈福台，还不忘叮嘱江宸看戏。
　　等待片刻，不见江宸回应。
　　老戈侧头看他，人已不知去向：“唉？人呢？”
　　人群骚乱，都开始离开祈福台下，老戈一时间也找不到江宸的踪影。
　　祈福台上花瓣缓缓落地，李青山已然察觉不对，看到四名剑客持剑飞来，剑尖直指自己，抬脚踢在桌案下，桌案瞬时飞起，挡在四人面前。
　　“啪”的一声，桌案被剑劈成两段。
　　李青山没有轻举妄动，因为要顾及夫人安全。他即刻起身挡在夫人面前，其中一名剑客已经持剑来到他的面前，剑尖直奔眉心而来。
　　李青山的武功已经是天命境界，所谓：知天命，已悟境，可调动体内先天一炁化炁为形。
　　李青山右手做剑指，挡在眉前，凭空划出一道浅淡的弧线，这道浅淡的弧线，便是他练至天命境的气息流动。此刻他的手指，便是一把宝剑，可以轻松挡下剑客的攻击。
　　“剑气！”那名剑客震惊之余，急忙退后一步。
　　“果然已是天命境。”另一名剑客附和道。
　　其他二人听闻，也迅速靠拢，站在一起，准备同时进攻。
　　为首的剑客看了一眼李青山身后的女子道：“柿子要捏软的，我来对付他，你们拿下李夫人。”
　　“喏。”
　　李青山踏出一步，手指指天，“铮”的一声，腰间的宝剑出鞘，在空中旋转几圈，剑柄落在他的手掌中。
　　李青山的眼里杀意很盛，言语间尽是冰冷：“你们若对夫人出手，必死。”
　　为首的剑客面不改色：“虽然你是天命境，但李夫人未曾学武身寒体弱，你真以为能安全地带着她离开这里吗？”
　　李青山强忍着心中怒火，厉呵一声：“守城军何在？”
　　不远处街口守城武侯早已待命，手持长戟，立若青松，动若猛兽，很快便将祈福台团团围住。
　　李青山道：“拿下。”
　　祈福台上的七名歌女慌忙逃窜，李青山才不会在意这些无关人员的死活，但他还是会在意里正与亭长的生死，毕竟同朝为官，作为守城将，他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危。
　　秦羽霏一时间不知所措，突然一只手伸来，抓起她的手，一抬头，竟是江宸。
　　江宸没时间顾及其他，只想赶紧带她离开：“快走。”
　　秦羽霏看见是他，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感觉到安稳许多。她知道江宸不会武功没有修为，却总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全。
　　四名剑客看着慢慢靠近的官兵，知道这次刺杀终将失败。但是作为刺客，即便不能完成任务，也要拼尽全力。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确认了心思，便一起进攻李夫人。
　　四人虽未有一人到天命境，但都已开启天池，成功进入太微初境，为首的刺客已是天明境巅峰。太微初境与天命境差两个等级，实力却是相距甚远，所幸有一位天明境武者带领，四人合力，最多可以与其战成平手。
　　此次刺杀，战局成败，只看能不能拿下李夫人。
　　李青山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身后的李夫人虽然有些惊慌，但神情还算泰然，不失名门风范。里正与亭长这两位读书人便差的远了，都蹲在桌椅后面，瑟瑟发抖。
　　四人合击，四把剑直刺李夫人。李青山改用双手持剑，剑尖向上，双腿分开尺半，体内先天一炁翻涌，瞬时爆发，横劈一剑。
　　一道如烟波般的剑气散开，三人被强横的气息逼退一丈，来到地面上，为首的刺客退后三步，强忍着靠在铜鼎前。
　　江宸只觉得身后被无形的剑劈中，力量之大，难以估量。整个人被击飞，胸口撞上梦西酒肆门前的石狮子。
　　“咯噔”一声，肋骨断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秦羽霏却安然无恙地站在祈福台边，整个人愣在原地，一把刀悬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把砍柴刀，刀身上还残留着些许微小的木材碎屑。砍柴刀停留片刻，飞奔而去。
　　老戈一抬手，刀把入手。
　　本来老戈这一刀是奔江宸而去的，江宸与秦羽霏同时受到李青山剑气余波影响，情急之下，这一刀只能救下一人。
　　与江宸相比，老戈更喜欢秦羽霏这样肤白貌美的小妮子。但这不是原因，老戈知道不救秦羽霏，江宸会怪他。何况这波残余剑气，不至于要了江宸的命。江宸体内气息流动顺畅，虽未开天池不能学武，但身体强壮，承受的起。
　　谁也没想到一个砍柴的落魄下人，会将刀运用到如此地步，竟会是一名高手。
　　老戈情急之下救人，暴露了自己会武的事情。既然已经暴露，就无需再隐藏。
　　老戈看着梦西酒肆门前的江宸，江宸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秦羽霏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跑下台，来到江宸身边，跪在地上，轻抚着他的胸膛，眼含泪水。
　　老戈气急败坏，挽了挽衣袖，冲着几人骂道：“他娘的，老子劈了你们。”
　　老戈脚一跺地，跃身而起，飞身数丈，手中的砍柴刀用力一挥，一道淡白色刀光划过，划出一道数丈长的弧线，弧线所过之处，一切物品皆被削成两段。
　　地上三名刺客震惊高呼：“天、天师境！”
　　三名刺客以剑抵挡，剑都是上品宝剑，竟不敌这一道白色霸道气息。
　　“嘣”的三声，宝剑断裂，刀光划破他们的衣衫，划开他们的肌肤，切断他们的骨头。“噗……”鲜血奔涌而出，三人倒在地上，顿时没了生机。
　　祈福台上的几人也同样震惊，为首的刺客眼里尽是恐惧，本能之下，准备逃离。
　　刚飞身跃起，又是一道刀光袭来，劈在他的身上。这一次，他的身体直接被劈成两半，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铜鼎，也染红了将军夫人小片的裙摆。
　　“啪。”
　　老戈持刀落定，站在祈福台上，看着一眼台下的江宸与秦羽霏。
　　李青山回过神，面对这个持刀人，一脸敬畏，双手交叉行礼：“多谢救命之恩，李某没齿难忘，待日后……”
　　老戈头也没回，猛然伸手，刀抵李青山脖颈处：“你再废话，我便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