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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维修没有见到樊战球惨状的一幕，他的任务是和其他革命群众一起找盆盆桶桶舀水灭火，但是他却去断火路了，这是救火战场上最危险的事情。诸天人在长期火灾事故中总结出来的有效方法，就是断火而不打火，因为火势凶猛，是很难扑打熄灭的，只能越打燃烧越迅猛，越打燃烧越辽阔。覃维修虽然年近五十，动作仍然十分麻利，几步窜上屋顶，揭开瓦片、扯开椽子、掀开楼枕、拗开楼板，三下五除二就让一间楼房倒下，隔断了大火蔓延的去路。大火虽然断住了，大火也熄灭了，但是覃维修却累倒了，全身上下被烟火熏得像黑鼎罐，连鼻子眼睛都看不见，害得郑幺妹在人群里到处寻找，覃维修，水蛇覃维修！
　　覃维修累得趴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郑幺妹的衣服被汗水和粪水湿透了，两个大奶子原复原地吊在颗颗花的衣衫里，像两个肉胀胀的大西瓜滚来滚去、簸上簸下。本来郑幺妹戴过几天胸罩，覃点点从北京买回来的，但是总觉得不舒服，像两张铁皮把胸脯箍得梆梆紧，两个白兔一样活蹦乱跳的奶子吃够了二遍苦、受尽了二茬罪，摆不动、浪不起，没有一点自由空间。最难受的是出汗，像锅里蒸扣碗和格格一样，总是让郑幺妹一边走路一边把手伸进衣服，给两个热哄哄的奶子透风漏气，给两块湿漉漉的胸罩挤水拧汗，羞得脸儿红到了腋下窝窝。所以，郑幺妹一气之下把覃点点买的大胸罩取了，挂在屋外晾晒又怕丑，挂在屋内又怕阴不干，只好和檐口几张野猫皮挂在一起。郑幺妹听说大火烧死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家男人，于是带着哭腔大声呼喊，覃维修，水蛇覃维修，你在哪儿？
　　这时，旁边有人帮忙回答，郑幺妹，覃大哥在这儿。
　　郑幺妹循着声音找去，在鼻子脸巴都看不清楚的人堆里，仍然不知道哪个是自家男人，哪个是别家男人，因为大家一个样，像刚刚从煤窑爬出来一样，除了一双眼睛在溜转外，连嘴巴长的地方都分不清。郑幺妹流着眼泪大声呼喊，覃维修，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呀。
　　覃维修吃力地抬手，表明自己的身份，表明自己还活着。在大家的帮助下，覃维修艰难地站起来，由郑幺妹扶着走出了覃家祠堂，也就是小学院落，遇见了覃点点。她一把抓住郑幺妹说，幺姨，把老汉扶回家嘛，我们革委会还要开会。
　　覃维修从鼻孔里“哄”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便被郑幺妹搀扶回家，其他社员群众也陆续离开学校，革委会成员也回到公社，研究继续深入革命的重大政治问题。
　　会议之前，大家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伟大的人物，再超强的圣贤，再坚定的革命者，没有不吃饭的，没有不喝水的。巴道寒们虽然有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指导，照样要吃饭喝水、拉屎拉尿、放屁打嗝。
　　公社食堂不外乎猪蹄子炖山药，巴岩鱼煨萝卜，大云豆炒海椒面，盐白菜炒五花肉，大头菜炒羊肉丝，嫩青菜炒牛肉片，乌梢蛇皮子凉拌，小麻雀蛋油煎，干颈老鸦下开汤，再加上无数洋芋片、萝卜丝、豌豆巅、红苕藤、芹菜梗、菠菜叶等蔬菜。看着满满一桌子好菜，巴道寒遗憾地说，要是有几碗苞谷酒，那真是共产主义生活，比苏联的“土豆加牛肉”要进步至少三百年呀。
　　向德乖从储藏室抱出一坛苞谷酒结结巴巴地说，有有有有。
　　巴道寒迫不及待地说，有，给老子抱过来。你有有有了半天，老子口水滴了半桶。
　　有资格在公社食堂吃饭的人并不多，除了巴道寒、向德亨、向德乖外，还有向阳花、覃点点、巴道烫、齐春芽、齐豆芽、齐德成等革委会成员，也就是现任60人民公社的政治精英、革命旗手、时代先锋们。虽然厨房有两个炊事员，他们却没有资格上桌子吃饭，因为他们不是革委会成员，只能吃革委会的残汤剩水，也就是过去诸天人说的洗脚水、猪潲水。向德亨按照过去的规矩，给男人们倒上一碗苞谷酒，举着土碗说，姨妈为了巴主任巴团长的亲自光临、现场临危指导，为了今天60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和土家农二哥革命军的胜利成立，姨妈也为了取得灭火战役的全面胜利，第一碗酒干了。
　　巴道寒挥手说，革命者必须喝酒，不喝酒的不革命，小喝酒的小革命，大喝酒的大革命。毛主席吃辣椒，他就最革命；张国焘不吃辣椒，他就最反革命。
　　向德亨接过话说，姨妈是呀，当年红军来时我们不是唱“要吃辣椒不怕辣，要当红军不怕杀；要是哪天逮到了，脑壳砍了碗大个疤”吗？吃辣椒最革命，喝酒最革命。
　　巴道寒是那种“三光”干部，见了漂亮女人，他裤裆坚挺要嫖光；见了芳香白酒，他舌头梆硬要喝光；见了蓝花票子，他双手抽筋要捞光。今天，巴道寒看见四大美女齐坐一排，早在意识里心猿意马、几番云雨了，特别是向阳花和覃点点两个水淋淋的花苞苞，竟然让他坐卧不安、想入非非。所以，他笑眯眯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蓝蓝的一块天，女人占去了一半，男人也只剩下一半了。好好的苞谷酒，精心酿成的美味佳肴，怎么能让我们这些男人独饮独享呢？拿碗来，在座不分男女、革命不分先后，全部给我整起。
　　齐春芽红着一张俊俏的脸儿娇滴滴地说，主任呢，我可是喝不得呀。沾酒就醉，醉了就像一堆汤圆面，软得周身不行，你又不是不晓得嘛。
　　古书上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巴道寒的心思哪在她生上呢，早在别人身上去了，就是让他丢三魂掉七魄的兄弟媳妇齐豆芽，也被他暂时忘记了。所以，他仍然盯着两个未婚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早就称二两棉花纺了，你那是升子量、箩斗量，还加一个海量。都给我满碗整起，一个也不许跑到阶级敌人的阵营。
　　齐豆芽长得像一颗包心白菜，紧梆梆的、嫩颤颤的，被兄弟俩天天滋润，一张羊奶子脸连泉水都挤得出来，一口白牙齿连太阳都能反射回来，一张胸脯高高的像两匹老岩，说是“芍药乱烟，牡丹淫雨”一点都不过分，比徐娘半老的姐姐齐春芽和向阳花、覃点点两个生疙瘩儿风情百倍、耐看百倍、舒服百倍。时刻被男人滋润的女人，一定会越来越漂亮美丽，越来越青春焕发，越来越健康长寿；没有男人滋润的女人，结果恰恰相反，不是怏萎拖拖就是疾病哀哀，不是面黄肌瘦就是生命早夭。你看那些独身主义者，你看那些同性念者，你看那些吃斋念佛之人，哪个不是未老先衰？哪个不是疾病缠身？齐豆芽结婚五六年，一直没有生育，一直没有身体变化，丰腴圆熟的个子像诸天人刚刚熟心的肥肉扣碗和瘦肉格格，恨不得叫人一口吞进肚子里。她用薄薄的舌头温婉地舔一舔小嘴娇嫩地说，我的大伯子哥哥吔，兄弟媳妇真的喝不得呢。
　　巴道烫挥手说，把酒碗接到起，你男人没死干净。就是水牯牛压在身上，也得给我撑到底。
　　向阳花也把酒碗递给倒酒的向德乖说，幺叔连长，给我整起。我们今天检验一下，看哪个最革命，哪个假革命，那个反革命。
　　巴道烫摸一摸没有几根毛发的脑壳粗声大气地说，整起就整起，为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为了毛主席光辉照遍全球，喝死了也是革命烈士。
　　就这样，大家面前都满满地摆上一碗苞谷酒。苞谷酒很清纯，也很光亮，能把人影子完完全全地映照下来，很动感、很奇异，也很迷人。在十几张碗酒影子中，有的开怀大笑，有的缄口不言，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含羞娇柔，还有的老谋深算。向德亨端着满满的酒碗说，姨妈请革命的大主任发号司令。
　　土家本是一个讲究尊卑礼仪的民族，走路长者为先，洗脚长者为先，喝茶长者为先，吃饭也是长者为先，一切都是长者为先。不过，在长者和官员比较起来，以官员为先，长者为次；在酒饭一起时，以喝酒为先，吃饭为次。酒没有喝完，饭是不能吃的，不然“以下犯上”，不懂规矩；也不能边酒边饭，不然“夹七夹八”，不干净利索。就像刚才，即使满桌美味佳肴香飘十里，巴道寒没有号令开始，也就是没有端起酒碗带头喝，是没人敢动酒碗和筷子的。巴道寒从荷包里拿出红胶皮《毛主席语录》说，先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请示汇报，我们再喝酒吃饭，因为我们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毛主席给予的。
　　大家立即站成一排，高高举着红胶皮《毛主席语录》齐声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
　　请示汇报结束，巴道寒顺手抓起酒碗说，为了今天的巨大胜利，为了60人民公社的光辉未来，为了无产阶级文化革命的不断深入进行，大家一起干了碗中酒，不干的是野舅子、幺姨妹、反革命分子。
　　大家“唰”地站起来，把土碗碰得“当当”直响，男人们一口干了，只有几个女人端着土碗不敢动嘴巴。齐春芽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风流快活事情，红着瓜子脸儿、颤着磁迷音儿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舍得两块肉，要让帝修分子哭。整就整嘛，奶奶吊起是喝的，口口叉起是吃的。
　　齐豆芽、向阳花、覃点点见齐春芽带了头，只好闭着眼睛喝下去。可是，苞谷酒才喝一小口，舌头就在跳了，泪水就在流了，嘴巴就在“哇啦哇啦”地吐了。巴道寒示意她们坐下说，酒品看人品，酒量看能量。毛主席早就说过，失败是成功之母。实践多次了、失败多次了，也就能喝酒了，这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和必然规律。这也跟女人晒太阳一样，第一回有些害怕和疼痛，第二回就习惯和自然了，然后就天天盼夜夜想了。
　　覃点点和向阳花激动地望着眼前这位无所不能的革命者，希望自己通过艰苦的革命实践，有一天也变得像他一样能干和坚定。
　　巴道寒吃了几颗云豆继续发表革命的苞谷酒言论，叫你整你就整，这样的干部就是行；叫你喝你就喝，这样的干部没话说；叫你干你就干，这样的干部不简单。
　　齐春芽瞪大眼睛说，哇，喝酒还有这样的功效，发现干部、提拔干部吗？
　　巴道寒又干了一碗苞谷酒说，能喝三两喝六两，这样的干部当科长；能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是副厅；能喝八两喝二两，这样的干部不培养；能喝两顿喝一顿，这样的干部趁早滚。
　　向阳花惊得小嘴合不拢地说，我的那个奶子，酒中还有这样深奥的学问和丰富的革命道理呀。
　　巴道寒继续鼓吹酒文化说，喝酒一口清，一定是个豪爽人；喝酒慢慢呡，一定是个小气人；喝酒做两口，随时留一手；喝酒洒一地，是个小地痞；喝酒洒满墙，是个大灰狼；喝酒洒满衣，是个滑鳅鱼；喝酒洒满胯，是个夹尾巴。
　　齐春芽端着酒碗癫狂地说，巴主任、巴兄弟，领导在上我在下，想搞几下就是几下；领导坐起我站起，想摸哪里给哪里。
　　巴道寒用鼓胀的酒肚子顶着她细腻的腰杆毫无顾忌地说，喝酒一碗干，就是想搞穿；喝酒一口吞，就是想搞深；喝酒一口倒，就是要搞得双脚跳。
　　齐春芽抛着媚眼说，那就一口倒了。
　　中国的酒文化深奥无比，浪漫无比，生动无比，血腥无比。淳于琼桶酒失乌巢，吕温候碗酒得貂蝉，赵匡胤杯酒收兵权，李太白斗酒诗百篇，苏子瞻滴酒拥小妾，韩退之坛酒书万言，张翼德狂酒退三军，这些都是历史上著名的酒故事。酒也，性也、色也、女人也，所以现代人比古人更聪明地发展了中国博大精深的酒文化，创造出了“烟问路，酒敲门，钱垫底，色办事”的社交哲学理论，指导人们进行丰富的革命实践活动。巴道寒红着一张猪肝大脸说，人们常说“烟出文章酒出诗”是不完全正确的，因为酒不光出诗，而且还出政治、军事、情感、友谊。比如一些政党的成立，一些政治运动的开展，一些干部的任命，大多数都是一边喝酒一边议论一边筹划的。包括第二次世界大战出不出兵，怎样出兵，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国际三巨头就是一边喝酒一边谈判，决定着世界人民的命运。
　　向阳花听了这些话也端着酒碗说，巴主任真有能力，我们年轻人不懂这些深奥的革命道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喝不得酒，但是我要学习喝酒；我喝不了好多酒，但是我要使力喝酒。喝多喝少，是能力问题；滴酒不喝，是思想问题。通过自身艰苦努力，我一定要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可靠的红色接班人。这半碗酒，我们一口干了，主任您说好不好？说完和巴道寒把酒碗碰得“叭”的一声响亮，满桌子的人都惊住了。向阳花扬起小嘴一口把半碗酒喝了说，巴主任，我可是一滴也没洒呀。
　　巴道寒笑着猪肝红脸说，你是革命好榜样，全身上下献给党。
　　巴道寒的话还没有说完，向阳花一个踉跄扑倒在巴道寒身上，接着蹲在地上“哇啦哇啦”吐了出来。巴道寒抱住她骨感的双肩，生怕她倒在地上。这时，覃点点舀来一瓢水，让她漱口醒酒。向阳花淌着泪水坚强地说，没有什么事情，马克思早就说过，革命事业是螺旋式前进的，我们年轻一代要成长起来，哪里不经过一些风吹雨打？
　　巴道寒趁机摸了一把她小巧的粽子奶，才把她扶起来坐在凳子上表扬说，中国近代最坚定的一个革命者是哪个，你们晓得吗？是孙中山先生。他数次倡导革命起义，累战累败、累败累战，最后终于结成了革命正果，促成了由我们土家人领头参与的武昌起义，推翻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帝制，建立了共和政权。向阳花从小立志，今后一定会成为坚定的革命者，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红色接班人，成为敢把新皇帝拉下马的勇敢战士。我们的革命事业任重而道远呀，就说我们60公社吧，学校和农村的革命已经开始了，也轰轰烈烈了。但是，造纸厂、榨油厂、面粉厂、药材厂、白酒厂、林木厂还没有猫动，还是革命的死角，还想当反革命的保皇派。
　　齐豆芽正在啃一只麻雀，忽然惊讶地问，解放十几年了，哪还有妻妾成群的皇帝呢？
　　巴道烫的脑壳有些智障，想问题总是想到边边角角，也就是人们说的爱钻牛角尖。他一口干了碗中酒十分羡慕地说，当皇帝就是好，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天天晚上犁田耙土没有空闲。做不了皇帝，做土司也行，时时享有初夜权。
　　齐春芽红着脸说，巴主任兄弟就是60公社的皇帝和土司，我们得听命他、拥戴他，要什么我们给予什么，想什么我们奉献什么。
　　巴道寒狠狠地瞪她一眼提高声音说，那些都是封建残余、反动思想，必须统统打倒。你们说没有人想当皇帝，怎么没有呢？中国现在就有人想当皇帝，做着“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封建主义美梦。
　　向德亨扳着拇指细数中央那些经常在报纸上见到的名字，林彪、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江青、朱德、陈伯达、康生、陈云……姨妈他们都是跟着毛主席打天下的功臣，哪个还想谋害毛主席篡党夺权想当皇帝？
　　巴道寒干了一口酒摇头模糊地说，现在只是言传，还没有定论，不过形势已经十分明朗，过不了多久就清楚了。
　　向德乖一口把酒干了，“叭”的一声把土碗摔在地上望着覃点点说，得鸟西西西，哪哪哪个要当当当皇帝，老老老子和他拚拚拼命。
　　巴道寒端起酒碗站起来提议说，像向连长一样整了，我们无限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全体革委会成员齐声怒吼，表示坚定的革命忠心，整了！整了！整了！
　　接着听到“叭叭”的砸碗声，接连不断响起。也许向阳花真醉了，拉着覃点点跑到屋子中间，对着墙壁上巨幅毛主席画像说，我们跳忠字舞嘛，表达对毛主席的无限热爱和无限忠诚。
　　在向阳花和覃点点的带动下，其他人员也走进场子拍着手板、扭着腰肢、踏着脚步，一边歌唱一边跳跶起来：
　　敬爱的毛主席
　　敬爱的毛主席
　　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
　　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
　　千万颗红心向着北京
　　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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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维修和郑幺妹坐在渡口小船上，相对无言、默默而视，万千话儿不晓得从哪里说起，心中痛苦到了人生冰点。他一边凄婉地吹着咚咚奎，一边痛苦地回忆往事。清澈的夷水在脚下无声无息地向前流去，江边的野鸭“扑腾扑腾”捕捉游鱼，丛林的鸟儿也在忧伤啼唤，浑浊的泪水储满他们沧桑的眼帘。
　　咚咚喹，据考是蔓子夫人发明的。巴国将军蔓子身葬巴楚边界的都亭山后，年轻美貌的蔓子夫人天天守候墓前，哭诉自己无限的思念和孤寂。积年累月、长天白日、风吹雨淋，蔓子夫人的眼泪哭干了，声音哭哑了，顺手砍下一根蔓子将军墓前苦竹棒长成的水竹，削成三寸两孔短管，依靠蔓子将军高大墓碑，遥望滔滔流淌夷水，日夜不停地吹奏起来，忧伤悲悯、绵绵不息、汪汪血尽……
　　郑幺妹埋怨说，叫顺口了的诸天公社改成60公社，第一大队改为红章大队，第二大队改为红星大队，第三大队改为红旗大队，第四大队改成红卫大队……到处都要见红，人人都要带红，你覃维修改成覃红宝，我就改成郑红宝，一家两口子都成了一对现世活宝。
　　覃维修毫无表情地说，改什么呢，身之父母、名之父母，儿女们有什么权力更改？再说了，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跟阿猫阿狗阿鸡有什么区别呢？改了就变身份了，就革命了，就无产阶级了？我跟你打个包票，最多不过三五天，所有改过的名字，都得改回来。几十年几百年叫顺口了的人名地名物名，能改得了吗？樊战国出去几十年，回来还是一口诸天腔调呀。
　　郑幺妹劝导说，反正你的名字也要改，覃维修好像要心甘情愿维护苏修社会帝国主义，容易让大家联想，打成反革命分子。
　　覃维修振振有词地说，当年贺龙、关向应在诸天闹革命的时候，没有说我的名字有问题？樊战国剿匪的时候，也没有说我名字有问题？怎么今天出鬼了，我的名字就成了修正主义？成了赫鲁晓夫在诸天安插的卧底和代表？
　　郑幺妹提示说，听点点说现今改名字的多着呢，都到公社登记了，要么卫东、卫青、卫彪，要么红东、红青、红彪。你想想，准备捍卫中央的哪个领导人物？
　　覃维修故意反说，卫奇、卫德、卫来、卫龙就不行吗？六亿人民全部卫东、卫青、卫彪两三人，偌大一个中国还要不要？
　　郑幺妹争辩说，你不是常说船过桥下自然直吗？你不卫一人也行，卫一人就得罪了一湾人、一路人，算不过来账。你就改为反修、抗美、灭英、斗日吧，反正这些国家都不是好东西，总有一天要被我们消灭。
　　覃维修忽然笑起来说，按照你的说法，我改成覃斗日、覃睡美、覃搞英，去搞他们国家的女人，也算革命，你支持吗？
　　郑幺妹一把将他按到在船板上，嘟着嘴巴说，你是“癞蛤蟆娶嫦娥，想得很美”，自己家的灶孔都没有烧热，还想去烧外国女人的灶孔吗？要烧也轮不到你这个半怏老汉，让郑全忠那些年轻人去，把人家的灶孔烧穿、锅儿烧破。
　　覃维修和郑幺妹正在拉拉扯扯玩笑，覃点点踉踉跄跄跑来问，老汉，名字改好没有嘛？
　　覃维修气愤地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要打成反革命你几爷子就打，任弼时、贺龙、关向应都没有叫我改。
　　覃点点一屁股坐在小木船上，醉意蒙胧地说，您还说贺龙吗？听巴主任说，贺龙要遭了，马上就是反革命，今后别提他的名字。
　　覃维修一把掌拍在船板上说，放他奶子的粗粗屁，人家贺龙放着国民党的军长不当，几万人马不要，跑到我们这个山沟里帮助穷人闹革命，还能成为反革命？要当反革命，他那个时候不晓得不过来造反？不晓得在大城市吃香的喝辣的，娶几房姨太太过舒服日子？
　　覃点点的酒喝得太醉了，说话的舌头打裹了，吐出来的词语模模糊糊了。覃点点说，越是狡猾的敌人，隐藏越深陷、伎俩越卑鄙、手段越高明。说着，她趴在船沿“哇啦哇啦”呕吐了，江里的黑鱼、红鱼、白鱼纷纷游弋过来吃她呕吐出来的酒肉。
　　覃维修愤怒地说，喝喝喝，一个女娃儿成天喝酒，哪还有一点家教的样子？
　　覃点点趴在船沿上一边呕吐一边辩驳说，巴主任他讲革命……
　　覃维修一拳砸在船板上说，少在老子面前提他，今后你也少跟他来往，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整天和女人打情骂俏、贪杯砸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要是不听老子的话，今后一定后悔。那时识得称来，生姜都卖完了；射得箭来，麂子都跑光了。
　　确实，巴道寒带领大家喝了一下午苞谷酒，跳了一下午忠字舞，跳了又喝、喝了又跳，汗水和酒水湿透了衣衫和地板，手舞累了、脚跳软了、嘴巴唱肿了。最后，巴道寒把大家团聚到桌子边分配工作说，向德亨带着齐春芽、齐豆芽摸摸底，看公社哪些是危险分子，哪些是坚定的革命者，哪些是可以利用争取的中间群众，哪些人名、地名、物品名需要更改，要逐一登记造册，心中有数；镇上还有哪些墓碑、牌坊、孔庙、寺庙，也要弄清楚，便于今后我们组织民兵捣毁；同时，还要与县里的新华书店联系，订购一批《毛泽东选集》红宝书，一至四卷，七岁以上人手一套，不分男女老少、大人小孩。巴道烫和向德乖去组织训练民兵，建立我们自己的革命武装，先按营、连、排、班设立建制，便于统一指挥。民兵分基干民兵和普通民兵，十八岁以上三十岁以下为基干民兵，三十一岁到五十岁为普通民兵，到时候民兵要发军装和枪杆子；十八岁以下成立少先队、儿童团，站岗放哨、传递情报、监视敌人，协助我们开展革命。向阳花和覃点点给革命群众教忠字舞、做忠字操、唱忠字歌，要人人会跳、人人能操、人人可唱。今后公社要出台规定，早晨起来要跳忠字舞、做忠字操、唱忠字歌，晚上睡觉要跳忠字舞、做忠字操、唱忠字歌，每顿饭前要跳忠字舞、做忠字操、唱忠字歌，向毛主席、林副统帅、江青同志“早请示，晚汇报”，不忘幸福生活根源。大家要知道，跳不跳忠字舞、做不做忠字操、唱不唱忠字歌，是一个严肃的政治问题，是一个革命立场站位问题，是对毛主席、林副统帅、江青同志忠不忠的重大革命问题。从现在起，土家人的摆手舞、茅古斯、撒尔嗬一律不允许跳了，只能跳革命的忠字舞。齐德成同志憨厚力大、忠诚勇敢，是个闭口罗汉，最善于保密，做我的警卫员吧。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虽然革命胜利了，“拿枪的和不拿枪的阶级敌人依然存在”，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大家齐声说，听从主任安排，愿为革命牺牲一切。
　　巴道寒打着酒嗝说，向阳花和覃点点留下来，我们还要研究一些事情，其他人去做自己应该做的工作吧。
　　公社革委会的办公房，是解放时没收的田家祠堂。祠堂后面有一间修葺考究的宽大卧房，是过去土司、族长临时休息办公的地方。卧房外有会客厅、餐饮厅、储藏室、警卫室和厕所，雕龙画凤，兽奔雀跃，牛耕马行，梅花兰草。最让人流连不返的是厕所里的几幅西洋壁画，全是大屁股外国女人裸体沐浴图，丰乳肥臀、金发隆鼻、眼大眉长、唇红腿白，或背对于你，流水桑桑；或仰面于你，香气扑鼻；或侧卧于你，勾魂夺魄。特别是大小便后山泉冲洗时，竟然像发情的女人娇声呼唤、嗲声连连、喘气吁吁。据说，这是清朝初年比利时传教士詹姆斯，从西洋带来献给田家土司的。这样神秘离奇、道德沦丧的场所，解放时分给谁谁摇头、把给谁谁摆手，一直锁着没人敢要、敢出入、敢使用。但是，巴道寒不怕女鬼，还万分希望碰上女鬼，像《聊斋》一样，睡着睡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来到你床前，脱光白色长裙，款款钻进被窝，和你巅鸾交媾、巫山云雨，享尽人间风流。鸡叫时分，漂亮女鬼又从窗口飘然而逝，除了床上的斑斑痕迹外，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更不留下任何物质负担和精神负担。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五人知道，安全得很、保密得很。这样绝妙差事，哪个男人不愿意？就是鬼神文人的祖师爷蒲松龄都夜夜梦想、时时勾连，不然编纂不出那些迷人勾魂的鬼怪故事。
　　巴道寒挑选这间房屋，总想夜半遇见年轻女鬼上床的好事，但是一次也没有遇见。有时他整夜整夜望着皮纸糊着的格子窗户，镇上的公鸡叫两三遍了，还是没有见到年轻女鬼的影子；有时他就怀疑活人没有睡着阳气太重，年轻女鬼的阴气无法靠近，所以他就假装睡着，故意轻轻打鼾、吱吱锉牙，耳朵却百倍机灵地听着窗外，听着屋上瓦椽，听着青石板砌成的老天井和几十辈人踩踏过的木楼板，除了老鼠“叮叮咚咚”奔跑一夜外，连女鬼影子也没有晃动一下；有时他去茅屎，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蹲一晚上，专听冲洗时女人软绵绵、情烈烈地呼唤。这时，他兴奋地想起了齐春芽，想起了他们千辛万苦而又终身难忘的第一次，一遍一遍地想，一轮一轮地想，一叠一叠地想……有天晚上，奇迹真的出现了，巴道寒正在茅屎幻想齐春芽、郑幺妹，就听见“嘭嘭”地敲击声，声音很轻柔，但是很有节奏。巴道寒屏着气、猫着腰、壮着胆子循声而去，真看见窗外的月光下站着一名长发女人，看样子十分年轻，听气息十分勾人。巴道寒捏着嗓子轻声问，哪个呀，深更半夜的？
　　窗外的女人小声说，春芽姐姐，对门对户对条街的。
　　巴道寒是镇公所的通讯员，主要工作是接电话、送文件、分报刊、烧茶水之类，回家的时候很少，因为回家也是“光棍一条，破鞋一双。”今天晚上，日思夜想的齐春芽居然来了，真是雪中送炭、寒中送衣、砧上送肉呀。还是古人说得好呀，“命中有的终须有，命中无的莫强求；屙尿碰到吊死鬼，叫花儿讨米拣秀球。”巴道寒兴奋而警惕地问，个人吗？
　　齐春芽故意生气地说，偷人还要把自家男人带来站岗放哨吗？不开门我走嗒，找别人去。
　　巴道寒一边开门一边猴急地说，姑奶奶心肝宝贝，我天天想、夜夜梦，掉进嘴巴的肉鸽子，能让它飞走吗？
　　齐春芽后脚还没进屋，丰腴的上半身早就扑在巴道寒宽阔的胸怀嗲声撒娇了，我的那个通讯员兄弟吔，自从我们第一次晒太阳后，姐姐哪个时候没有想死你嘛。脑壳都想硬了，奶子都想胀了，腰杆都想细了，屁股都想圆了，连脚肚子都想转筋了呀。
　　巴道寒激动地把周身软绵绵的齐春芽抱进卧房，丢在土司宠幸玩弄过万千年轻女人的大床上，猴急狗刨地问，向大哥在家吗？
　　齐春芽哼着鼻子轻蔑地说，他那个驼背背、老圈圈，什么用都没得，别说了。
　　巴道寒瘪着嘴巴说，你莫糊弄麻猫儿，向大哥再是一个圈圈，十天半月还是要打个牙祭呀。好端端的一块圆尾肉，天天挂在楼枕上、摆在砧板上，不炖不炒、不摸不吃，可惜呀。
　　齐春芽忽然泪眼婆娑地说，他是“聋子的耳朵，配盘；瞎子的眼睛，配相”，我们虽然夜夜睡一铺，有名无实、有恩无爱呀。
　　巴道寒满脸喜悦地说，好得很，他越不行，我就越有机会。
　　齐春芽动情地说，通讯员兄弟不晓得嘛，你住在院前，我住在院后，天天坐在阶沿上盼你回来，夜夜趴在窗眼上看你屋头的灯光。你几天没回屋头，姐姐眼睛望穿了、身上起斑了。
　　巴道寒有些心疼地说，只是姐姐回回出血、次次啼叫，要死要命一样翻滚扭摆，兄弟不忍心呀。
　　齐春芽咬着他的耳根子说，姐姐是幸福得要死说不出来，欢快得要命无法表达。兄弟莫要顾惜，只管像水牯牛一样拼命劳动，姐姐最喜欢的。
　　巴道寒也动情地说，从今而后，你就是我巴道寒的女人，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当然啰，你也是向疤眼哥哥的挂名女人。
　　齐春芽横躺在宽大的土司床铺上，尽情地享受着，像那些土司夫人们、姨太太们一样，享受着人生最销魂的富贵和演绎着最动人的故事。齐春芽虽然遇到过几个男人，只有巴道寒才让她最是女人，也只有巴道寒才让她最销魂。开先是端公老师，一个让她从小妹崽变成大女人、生疙瘩儿变成熟桃子的男人，可惜在洞巴山被樊战国打死了。接着是田瘸子，一个咳咳吐吐的老圈圈，连命都没有几天了，哪有耕种她这一分二厘田的力气呢？后来嫁给了向德亨，一个驼背，也没有做一回真正的男人。直到遇见了巴道寒，她才又享受到做女人的甜蜜，男女之间的欢快。今天晚上一定要耍个够，一定要耍个名堂，所以她深度勾兑说，姐姐是一盘回锅肉、一碗猪蹄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两家合成一家，日日同锅、夜夜同床好不？
　　巴道寒迟疑地说，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的事情，估计新社会不行，人民政府也不会同意。
　　气春芽瘪嘴说，我们结婚睡觉、叫床晒太阳，管他几根黑毛事，共产党不是讲究“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吗？
　　巴道寒叹息说，共产党的“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是对老百姓说的，国家干部是不敢胡乱自由的。恋爱要报告，结婚要报告，离婚要报告，年年要填表，很多人就是因为结婚、离婚把官帽搞脱了。我才入伙共产党几年，哪有嫖宿女人的胆量和实力呀。
　　齐春芽眨巴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天真地说，我和老向离婚，公开嫁给你，叫他几爷子打干瞪眼、吃哑巴亏。
　　巴道寒立即摇头说，老向是我下属，我把他的股份掐了，樊战球肯定要开除我，樊战国肯定要批评我，老百姓肯定要指责我。
　　齐春芽无可奈何地说，我做你一辈子的地下女人，夜夜陪伴。
　　巴道寒不晓得哪根筋出了问题忽然说，据说郑幺妹全身都是香的，你的身子怎么不香呢？
　　齐春芽有些吃醋地说，女人都一样，放屁屙尿、屁臭尿臊，哪有什么香气？
　　巴道寒不相信，从齐春芽的乳房开始，一路闻下去舔下去，依然没有闻到一丝香气。
　　齐春芽埋怨地问，是香还是臊呢，通讯员兄弟？
　　巴道寒冷笑说，一股尿骚味，一身臭汗味。
　　齐春芽笑着说，这就是真女人味……
　　巴道寒把向阳花和覃点点留下来说，你们教我跳忠字舞。如果不会，我今后怎么去省城、京城呢？
　　两个女孩已经醉了，眼睛睁不起，手脚舞不转，哪能教他跳忠字舞？所以，她俩趴在桌子上睡觉，不理睬巴道寒。
　　但是，巴道寒不会答应，因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他炙热如火焰的荷尔蒙还没有释放。于是，他强制拉着她们纤细的手儿说，来，我们一起跳种字舞。
　　向阳花眼睛不愿睁地说，跳忠字舞不能两人拉手，要保持一定距离。
　　巴道寒又问，如果两人拉手跳呢？
　　向阳花仍然闭着眼睛说，叫交谊舞，城里人跳的。
　　巴道寒再问，两人抱着跳呢？
　　向阳花有些懒散地说，叫贴面舞，资产阶级跳的。
　　巴道寒还问，如果三人或者多人拉手跳呢？
　　向阳花趴在桌子上说，叫转转舞，叫花子跳的。
　　巴道寒搂着她的肩背问，如果三人或多人不拉手跳呢？
　　向阳花迷糊地说，叫摆手舞，土家人跳的。
　　巴道寒在她耳边故意逗趣地问，一个人跳呢？
　　向阳花不耐烦地说，叫单人舞，舞台上跳的。
　　巴道寒见向阳花有些不耐烦，拉着一直埋头睡觉的覃点点跳舞。覃点点的酒也喝多了，此时此刻正要发作，哪有力气跳舞呢？所以，开始他们手拉手地跳，接着胸靠胸地跳，最后面贴面地跳。巴道寒跳着跳着，把手伸进覃点点的裤子里，轻轻揉捏她嫩嫩的屁股。覃点点发觉后，故意踩了他几脚，疼得巴道寒“哎呀哎呀”叫唤。覃点点趁机说，巴主任，我喝醉了，歇一会儿再跳嘛。
　　巴道寒放开覃点点，拉着迷迷糊糊的向阳花继续跳忠字舞，覃点点趴在桌子上真的睡着了。正在梦见巴道甜老师和她们一起串连，忽然“咚咚”一阵响鼓声，把她惊醒过来。她抬头不见了向阳花和巴道寒，循着响声找过去，听到里屋有人说话。一个女人说，你好坏嘛，把我弄痛了。
　　一个男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坏透，女人爱够；男人坏死，女人爱痴；男人坏得不要脸，女人脱了裤儿追到撵。
　　女人继续娇媚地说，你是革委会主任呢，到处乱搞女人，就不怕毛主席敲你的砂罐吗？
　　男人振振有词地说，革委会主任怎么了？女人搞得多，工作没话说；女人搞得少，工作点个卯；女人搞不倒，工作像团草。
　　女人仍然娇媚地说，你乱搞女人，也是革命吗？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女单干，越干越软”，说的就是男女的性爱问题。如果一个好干部，有效地解决了男女的性爱问题，革命的积极性就会空前高涨，革命的热情就会万丈光芒，革命的成果也会千倍万倍增涨……
　　覃点点用口水把窗户上的皮纸打湿，钻开一个小洞望进去，只见巴道寒和向阳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昔日土司宽大的木板床上。覃点点吓得“奶子吔”一声大叫，转身跑到江边，找爹和幺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