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家和万事兴

　　下雪了，本就安静的郊外更安静了，多了一份诗情画意，飘飘扬扬的雪花一片片好似落在了人的心上，沉淀了躁动不安的情绪。
　　吃过早饭，碎嘴燕出去了，郝梦圆和六姐一起上楼、坐下。年关临近，六姐放假了，阿荣被朋友叫去了，顺便采购一下年货。
　　“她出去干什么去了？”郝梦圆问六姐，“她”指的是碎嘴燕。
　　“她去隔壁了，你还不知道吧，隔壁来了两个新成员，常驻的，龙河学校的退休老师，姓何，领着自己的小孙女，之前和莫寒是同事，关系不错。何老师儿子离婚了，出去打工了，三年五载回不了一次家，孙女一直跟着她住学校，现在退休了。老家的房子出租了，带着孩子住了进来，和金华、大梅互相有个照应，白燕子去那边看她了，联络一下感情，毕竟以后要常住了，邻里之间的大事小情少不了互相帮衬，不处好关系怎么行，现在的她不如从前了。”
　　“她的日子还长着呢，今后怎么生活啊？”郝梦圆为她担心。当了多年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领导了，如今沦为了平头百姓，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皇粮被取消了，今后可怎么活啊。
　　“放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当官这么多年，手里怎么还不存点家底？市区的房子不是她的，可她有居住权，出租出去可以得笔钱，她儿子再怎么恨她，也不会不管她，每月时不时给她一点钱。邻居家有‘活’了，她还可以当个群演什么的，放心，落毛的凤凰也是凤凰，怎么也比鸡强——我上来时，看见楼下的垃圾桶里有卖房的广告，这房子，你不打算卖了？”
　　“不卖了，反正也卖不出去，没人买。住的时间长了、习惯了、适应了，暂时不打算买了，以后再说吧。过年后，家里要添新人了。”
　　“谁呀？”
　　“我妈和一个朋友。”
　　“你妈要过来住啊？”
　　“是，我妈和后爸离了，后爸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我妈给他前妻的孩子打电话，说着说着吵起来了。我妈说后爸年纪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要他女儿每月给点赡养费，他女儿不同意，说他爸的钱都给我妈花了。我妈说，她和我爸的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有她没她，一样要掏抚养费。他女儿又说，没有我妈，后爸的钱就给她一个人花了……后来又说到了家产，我妈说你不掏钱也行，我伺候你爸，以后的家产可得都归我，他女儿当然不同意了，说家产还有她亲妈一份呢，凭什么都给我妈？我妈说她尽了抚养义务，当然都得给我，你妈的家产我不知道，你想要她的那份，找律师吧。他女儿又说，我不但得把我妈的那份要回来，还要继承我爸的，我妈说你不赡养哪来的继承权。他女儿说谁知道你拿着我爸的钱有没有真的伺候我爸，关起门来虐待也说不定呢。我妈听了火了：嫌我伺候不好、怕我虐待你来伺候，或者掏钱找保姆、送养老院啊。他女儿说我可以伺候、找保姆送养老院，可家产就和你没关系了，你就不能继承了，我妈说凭什么，我和你爸过了这么多年，没功劳有苦劳，没苦劳有疲劳呢，凭什么我不能分家产啊……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说来说去都是一个‘钱’字，他女儿还说我妈抢走了她爸，我妈说她是在她妈走了之后才和后爸经人介绍走到一起的，之前两人根本不认识，结婚也是你爸同意的，她又没把刀子架在后爸脖子上，哪来的抢不抢的。”
　　“他这女儿是挺过分的，那，你后爸啥意见？”
　　“没意见，一声不知、一声不吭。我妈和亲生女儿只能选一样，他不敢选我妈。选了我妈，女儿那边就回不去了。他和我妈没有共同的孩子，天知道哪天我妈撇下她走了，他一个人怎么办？亲生的再怎么不好，终究是自己的孩子，不能看着他不管不顾吧。即使他和我妈能走到最后，将来就会到我这边，我单身一人，又没有工作，将来怎么负担得起两个老人的养老？人家亲生闺女有正式工作，女婿也是吃皇粮的，比我强多了。后爸一直对我有意见，他一直想要个儿子，如果不是我，我妈不会打掉那个孩子，还真是个儿子，后爸一直记恨我。要我说，二婚很难心贴心，轻易我是不敢再婚了。”
　　“有合适的，该向前走一步还得走啊。”
　　“难啊。”
　　“我想起来了，昨天阿荣买回来一些过年的瓜子花生水果糖什么的，我下楼去拿点，咱俩边吃边聊，再拿点橘子香蕉——没事，不够了，我让阿荣再买点。”
　　六姐下楼片刻，端着两个果盘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
　　“你妈净身出户了？”
　　“怎么可能，我妈同意离婚，但财产上一直谈不拢。我妈说实在不行，就上法院起诉，反正也撕破脸了，她一个家庭妇女怕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后爸女儿两口子都姓‘公’，好面子，真要上了法庭，丢人的是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两方都做了让步，后爸给我妈五万块钱，两人离婚了。”
　　“才五万啊？”
　　“普通人家能有几个钱，我妈嫁过去基本没出去工作过，再加上我和他女儿念书上学，哪来的钱？”
　　“我听你说过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要拆迁了。”
　　“我妈提出来了，可他女儿说真的拆迁了，也得不到什么，一套70平米的小楼，还不是学区房，值不了几个钱。这么多年不工作不挣钱，我爸替你养大了孩子，供她上学，两清了，她风光的时候，也没在我爸身上花钱啊。”
　　六姐想说，其实人家说的也没错，你家的事情听你说，我也多少了解一些，别总说人家不讲道理，首先你得在“理”上站得住脚才能说别人，可她没说，咽了回去。
　　“你的那个朋友呢？”
　　“我和你说过的小黄。”
　　“啊，是她啊，怎么不在大城市呆着，来这小县城干什么？”
　　“用她的话说，呆的久了，累了、烦了，不想再呆了，只要是看不到头。”
　　“那她怎么不回家啊，好像听你说过，她老家是Z县的。”
　　“她父母重男轻女，兄弟结婚了，她家里没有她的地方。”
　　“她是你的朋友，那她年纪也不小了，没结婚啊？”
　　“比我小四岁，没结婚，大城市的对象没那么好找。”
　　“哎，你说你妈和你后爸离婚了，可她怎么过完年后再过来啊？”
　　“我妈已经搬出去了，她现在住在我大姨家，我大姨夫刚过世，她正好陪陪她。”
　　“哦，这样啊。”
　　正说着，郝梦圆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嗯、嗯，行啊，我和六姐说一声。”
　　“什么事啊？”
　　“白燕子的电话，说明天她那帮牌友来打麻将，和我说一声，厨房里有菜吗？”
　　“呀，不太足，我给阿荣打电话，让他捎带着来——喂，阿荣啊……什么，真的假的，哦、哦……”
　　六姐抬眼看着郝梦圆。
　　“什么事啊？”
　　“阿荣说，最近可能有大暴雪，让我问你是不是多备一点米面油、肉蛋菜什么的，过几天大雪封路，怕出行困难。”
　　“真的有大暴雪啊，我在手机上真看到了，早晚都是买，反正也快过年了，多备一点吧，我给阿荣转一千块钱，让他照着买。”
　　“哎、哎，好的。”
　　郝梦圆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嘴里念叨着：“米面油各买3个，肉买50斤吧，鸡腿鸭翅各买5斤，青菜多买点，我妈喜欢吃蘑菇，多买点；雪糕和饮料一样买两箱，过年的瓜子、花生、糖果再买点，我愿意吃酒心巧克力，让阿荣多买点；还有春联、炮仗、彩灯也一并买了吧——你们娘俩喜欢什么买点吧，过年了吗。”
　　六姐手机开着，那边的阿荣也听见了。
　　“不用啦，买什么就吃什么。”六姐嘴上说。
　　刚放下手机，又响了起来，金花婆婆打来的。通完话后，郝梦圆对六姐说：“那边晚上‘洗澡’，问咱们这边过不过去。”
　　“洗澡”是两家的代词，别墅里虽然有澡堂，但没有技师，到市区的洗浴中心又不大方便，所以，每到“大洗”时，那边就会打电话让技师上门服务，搓澡、奶浴、修脚、耳烛、拔火罐等，过年了，是该“大洗”一次了，贵点就贵点吧，一年就这么一回。
　　“行倒是行，晚上洗完了回这边不得感冒了，快过年了，生病可不好。”
　　“那就干脆在那边住一晚吧，明早回来。”
　　“也行，我告诉阿荣一声——我听阿荣说，你这几天一直向他打听驾考的事，谁想考驾照啊？”
　　“不是‘谁’，是我，我准备考驾照。”
　　“之前你不是说不考吗，怎么现在……”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砸门住的地方离市区远，没有车真的不方便——阿荣有是阿荣的，他也有自己的事。如今家里又添了两口人，没有辆车真的不行，我学会了开车，多自由方便。另外，我也不能总是在家里呆着，学成了以后做个代驾、接受一下学生，既接触了人又能挣钱，多好。我妈年纪一天天大了，将来用钱的地方多了，我多少挣点，总比坐吃山空强。”
　　“你懂事了。”六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阿荣回来了，你呆着，我下去。”
　　郝梦圆在楼上听到娘俩说话，听不清内容，六姐的语气一惊一乍的。半个小时后，她在楼上看到阿荣的车子开走了，六姐上楼来了。
　　“阿荣怎么又走了？马上就下大雪了吗，他还出去干什么？东西不都买回来了吗？”
　　郝梦圆心想，该不会是去哪儿鬼混了吧，他也有闲不住的时候。
　　“他帮那边买东西去了。”六姐说，“阿荣给金华打电话，和她说了下雪的事，问她要不要也囤一些，她说要，还得再跑两趟，阿荣就是细心，我都没想到。”
　　细心是真的，可如果是义务劳动，他还会吗？
　　“我跟你说呀——”